薑家。


    明明是白天,薑家別墅卻安靜得嚇人。


    所有人都輕聲做著自己的事,就連最小的薑瀅在經曆過那麽一場事故後,也乖乖地跟在大人身邊不鬧騰。


    她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知道,栩栩姐姐一直在睡覺。


    海事斷界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天,政府和玄門各方正在梳理後續的事宜。


    政府負責安撫民眾恢複穩定,玄門各方則是排查清理鬼霧組織殘留的一些“痕跡”。


    所有人有條不紊地忙活著。


    關於昨天發生的事情,靈事論壇上也有人記錄了始末。


    他們都知道,薑栩栩誅殺了鬼霧這次帶隊的一個長老,解除了海市的斷界術。


    至於那些流失的氣運得以重新迴歸,安全局對外的說法是——


    【護國龍脈出手了。】


    玄門裏的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關於華國護國龍脈,可沒有人清楚,它具體在哪?又是什麽樣子?


    也隻有極少人知道,護國龍脈,早在千年前便得以化形,行走世間。


    但更多的時候,他是沉睡著的。


    舉凡國之大事,民心震蕩,他才會受到感召蘇醒過來。


    很少人見過他的真容,也很少人知曉他的名諱,他們一般都稱他為“那位”。


    如果是那位,確實有可能出手護住海市氣運。


    他們歡喜於龍脈的庇護,卻不知道,他的蘇醒,代表著一個人的消逝。


    ……


    薑栩栩仿佛又迴到了和褚北鶴坐在椒圖上俯瞰海市氣運的時候。


    她的眼前,是突然四散的金光。


    看得見,卻握不住。


    甚至連她掌心的印記也跟著那些金光一並消散。


    她眼睜睜看著那些金光散落九州大地。


    想要伸手將人抱住,身體卻冷不丁地快速往下墜落。


    耳邊是烈烈的風聲。


    刮在她身上有些冷。


    她以為自己會重重摔落地麵。


    卻不防身體仿佛被什麽東西穩穩托住。


    像是一道風,將她輕輕托起,而後又一道溫柔和煦的風,似是一隻手牽引著她,將她帶向遠方。


    薑栩栩感覺自己漂浮在高空之上,快速隨風掠過大地。


    不知飛向何方,隻見下方不再是林立的高樓,而是一片連著一片的山脈。


    那些山脈蜿蜒曲折,色彩明媚,在陽光下,仿佛浴著聖潔的金光。


    而隨著那些山脈接連不斷地在她眼前掠過,她飛在高空,隱隱看到了那山脈連著著山川湖泊,最終勾勒成一條橫跨九州的巨龍。


    薑栩栩心髒砰砰直跳,隱隱對眼前的山脈生出些歡喜與親近。


    猝不及防地,風吹過山巒,她整個人落入了山巒的最深處,穿過層層疊嶂,雲影迷霧,她隱隱約約,看到那山脈深處,趴著一個人。


    似是安睡。


    薑栩栩下意識想要看得再真切些,冷不丁的,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快速遠離。


    她倏然從夢中睜眼。


    周圍是屬於媽媽結界的氣息。


    她的床邊周圍,被設下了一道結界。


    而結界之內,係統烏龜,金小鶴,胡漂亮各自趴在她床頭幾處,隱隱有種要將她包圍的樣子。


    幾乎是她剛剛醒來,幾小隻便立刻動了。


    【薑栩栩!你終於醒了!】


    這是係統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


    薑栩栩看著被黑霧托著強行飄到自己眼前的係統烏龜,還沒來得及說話,烏龜猛地被小金紙人一腳踹飛。


    金小鶴先是繞著她頭頂激動地飛了一圈,而後重新落在她的臉上。


    小紙人短手短腳,呈大字型貼在她半邊臉上,做出嚎啕大哭的模樣。


    胡漂亮也跟著湊過來,嚶嚶叫著往她懷裏拱。


    薑栩栩任由它們挨著,伸手想要撫摸小漂亮,卻猝不及防地,看到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她微微一怔。


    想到了最後墜入黑暗前的記憶,眸底的光亮一點點暗下。


    原來,這個也不是夢。


    她和褚北鶴的契約印記,真的消失了。


    *


    結界外,何元英和小嬰靈注意到她醒來也激動壞了,偏偏因為結界的緣故不能靠近。


    沒等她們去通知人來,就見薑栩栩的房間門被一把推開。


    聞人戚戚和薑禹城還有薑淮就快步走了進來。


    在薑栩栩醒來的瞬間,聞人戚戚的結界便有了感應。


    但親眼看到靠坐在床頭蘇醒過來的薑栩栩,聞人戚戚還是沒忍住眼眶一紅,揮手撤掉結界,撲過去就將人一把抱住。


    係統烏龜和胡美麗都被擠開,一直安靜的房間,忽然就變得熱鬧起來。


    連帶著一直安靜的薑家別墅,所有人也明裏暗裏鬆了口氣。


    薑栩栩從聞人戚戚說起了她昏迷這一天裏發生的事情。


    她說了很多,但唯獨沒提褚北鶴。


    薑栩栩沉默聽完,好半晌,才問她,


    “我想知道,他的事。”


    她知道媽媽一定知道他的事。


    否則她當初不會為她和褚北鶴種下桃木印記的契約。


    她想知道,他還會不會迴來?


    她想知道,為什麽印記會消失?


    她想……見他。


    聞人戚戚看著薑栩栩的眼睛,知道如果不說清楚,她心裏會一直過不去,暗暗歎了口氣,


    “是我的錯……”


    “六十年前,那位突然消失,所有人都猜他再次陷入了沉睡,連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進入輪迴,投身成了一個人。”


    “當年我借了胡荔枝的身體迴來找你,偶然的一次機會,我發現褚北鶴就是那位輪迴後的化身,而且,他沒有任何關於那位的記憶傳承。”


    “我跟你說過,當時我作為異世的鎮物,以為自己再也迴不來,所以我迫切想要給你找一個倚仗。”


    “讓你學習玄術,有自保能力是一個倚仗,而褚北鶴,是我為你找的另一個倚仗。”


    她一直都知道褚北鶴的真實身份。


    所以,她為了栩栩,算計了他。


    她強行給兩人種下桃木印記,製造出兩人是命定姻緣的假象,就是為了將他和栩栩捆綁在一處。


    隻要有這一層結契的身份在,哪怕聞人九枵還有族裏發現了栩栩的存在,他也必須顧及著那位的存在,不敢輕易對栩栩做什麽。


    “假的……”


    薑栩栩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她喃喃著,看向自己掌心處的空白,眼眸顫抖,


    “因為是假的,所以他消失了,印記也跟著消失,是嗎?”


    聞人戚戚看著她,心下有些不忍,但還是咬牙道,


    “印記消失不是因為他消失,是因為他蘇醒了。”


    她說,


    “龍脈覺醒,迴歸本體後,所有加諸在褚北鶴身上的契約力量都會消失。”


    因為,龍脈絕不可能與任何人結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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