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現在每次迴家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物是人非之感,由於他一守孝就是幾個月不出門的緣故,所以寧榮街和賈府是“物是”,而他自己則是“人非”,每次出來或迴來皆一變樣。


    他現在的殺戮之心和戾氣,早已淡薄許多——在麵對宗族之人上麵,若是有可能,他當然也希望家族可以團結一心,凝聚在一起,和睦相處,從而家和萬事興,家族的和睦促進著外麵的事業,外麵的事業反哺著家族,達到相輔相成,互利互惠。


    寧榮街。


    微風輕拂著各家店門前的布幌子,春雨如油,斜風細雨令潔身自好累月的賈琮說不出的清香舒爽,他的身軀也在不知不覺的歲月流逝中變得強壯和有所增高。


    才進了外城不久之後,迎接他的是薛蟠、柳湘蓮、馮紫英,談笑直至寧榮街。賈琮看到柳湘蓮和馮紫英還相處不錯,大概兩人皆有俠義任性的相同風範之故。


    薛蟠與馮紫英自不必說,狐朋狗友,即便原著裏麵,馮紫英也是打過仇都尉的公子的,可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益者三友,損者三友。


    馮紫英道:“賈琮小世兄,噢,不,學士大人,聽說你守孝練武,參禪打坐,看似閑靜,而編撰書籍卻也同樣勞累精神,窮文富武,這吃的各類食物藥粥,得好好挑選。莫若,馮某向你推薦一位名醫?絕非坑蒙拐騙者流,此人輕易不給人看病的。”


    “隨便,那多謝馮世兄了。”賈琮溫和有禮,他知道他不出山一久,往日的官場聯盟都會漸次疏鬆淡薄甚至發生很多變數,神武將軍馮唐一家,實力雖說不上多麽強,但是此時使得自己一方陣營多增加一分實力多雄厚一點亦是很重要的。


    薛蟠和柳湘蓮聞言皆看起來有了幾分喜意,薛蟠大大咧咧道:“妹夫,馮世兄早有此意,隻是怕你不肯見罷了,那位神醫,大哥事先跟你說了罷,姓張名友士,開的藥方都挺對症的。”


    賈琮正尋思張友士這醫生名字有幾分熟悉,柳湘蓮道:“咱們幾個走了一遭,那個張友士也是個奇怪人,正在郊外農戶家埋一些發黴的東西,他說那是‘青黴’,對於某些癆病或許有些作用也說不定。”


    原來賈琮這會兒想到的是,若是他的現代靈魂不出現,這個張友士便是馮紫英推薦進來給寧國府秦可卿看病的了,而這個時空他救了秦可卿,沒想到張友士的看病對象就變成他了。


    旋即聽說到“青黴”,賈琮暗暗吃驚了一下,難道……張友士做的竟然是青黴素?想想賈琮就否決了,紅樓時空雖然不能明確說是十八世紀還是哪個世紀,但是這是處於封建社會晚期是可以肯定的,張友士即便知道一點某種類似青黴素的作用,又如何能提取和量產呢?要知道他前世的抗生素曆史也是很短的,那種“青黴”,賈琮估計效用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過,就算如此,賈琮也覺得有點欣慰,己方陣營能有這樣一位人才還是不錯的。


    “青黴……改天我去請教這位張老先生,共同研究一下。”賈琮點點頭,興味盎然,途經蒙學兼族學老師賈代儒門外,賈琮要下馬去拜,叫他們先進府做客,眾人卻在門外等他了。


    荒涼老舊的賈代儒一支的院子隻是三合院,開著的那麵直通街道和岔路口,賈琮拜了賈代儒,道:“披麻戴孝之人,願不該涉足此地,但恩師情重,師者如父,族孫常想報之萬一而不可得。今又編書一二,有《安士全書》、《壽康寶鑒》、《了凡四訓注》等,贈予瑞大哥與族叔祖,禮輕情意重,還望笑納。”


    賈代儒抑製住因激動而顫顫巍巍的手腳身體,麵色有些複雜,幸好因行動遲滯年老體衰而做不出什麽過激反應,抖著胡子道:“琮哥兒說笑了,能教過你蒙學,是我的福氣,你能相助一二,我這一脈已感激不盡,更有何求。是啊,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瑞兒還不快快收下?”


    “族孫也是這麽認為的,若是人在或幼小或少年時能遇到改變一生的好書籍好教導,將是何其幸甚,今欲振家聲,當從己身和族人做起。”賈琮拿出應有的尊敬,和賈代儒談了一會子,賈代儒都是應承著。


    賈瑞則是有些目光躲閃和羞愧之意,早年他覬覦王熙鳳,賈琮賈璉皆知,他那時與賈琮有過一段交集。但是,落後的旁支子弟、貧乏的家庭條件、嚴厲有鴻溝隔膜而不能正常交流溝通的祖父,這些,都成了他向上的阻礙。


    “瑞大哥且留步,不必送,小弟戴孝之身,不宜久留了。”賈琮客氣著告辭,他這麽做並不是多此一舉,其一營造了他的尊師重道有口皆碑,於官場世俗名利等大有裨益,其二賈瑞若是開竅,那些書當能救他一命。


    紅樓夢的世界中,有兩個人的死亡,和控製不住自身有非常大的關係。


    第一便是這個賈瑞,他寧願在跛腳道士贈送的鏡子的正麵裏邊沉迷和無休止地傷害自身而死,也不願真正地麵對鏡子背麵的骷髏。


    此中寓意已十分明顯,就像《戒淫寶訓》所說“芙蓉白麵,不過帶肉骷髏;芍藥紅妝,乃是殺人利刃。”


    第二是秦鍾,被賈寶玉帶壞,很早就在賈家族學與兩個男同學“香憐”、“玉愛”眉目傳情,而後與饅頭庵小姑子智能兒過早偷偷發生關係,一病而死,不難想象其病有過早耗竭精氣神的原因。


    就連賈寶玉的體弱愛生病,怕也有此中之故,要知道寶二爺與花襲人姑娘偷嚐禁果之時,不過八九歲。


    被他改變的秦鍾,有些東西還是不變的,比如家庭環境造就的性子之類,賈琮也擔心秦鍾也會犯惡習害了自己,因此也叫俞祿他們去寄了書籍和信。


    賈琮前腳剛走,賈瑞便翻開《壽康寶鑒》看,其中前幾頁正有假托“文昌帝君”的勸說,附著賈琮的注釋,他看那一篇是《訓飭士子戒淫文》:“文帝曰,天道禍淫,其報甚速。人之不畏,夢夢無知。苟行檢之不修,即災殃之立至……終年潦倒,豈負學苦文高;一世迍邅,悉是逾閑敗節……”


    賈瑞在平時爺爺賈代儒有事忙時,是族學代課或管理人,字還是識點的,但他偷偷做的“惡習”,爺爺賈代儒可不知道,這本《壽康寶鑒》,隨意瀏覽幾篇,他就有一種“這是在說我嗎”的感覺,頓時覺得有一絲振聾發聵、醍醐灌頂。


    自己一事無成,難道真是那種貪心和隱秘的事情,以及當初不顧人倫覬覦王熙鳳的瘋狂等因素在作怪?


    賈瑞雖有幾分不願麵對和對看下去書的本能地厭惡,卻也一邊迷惑,一邊有幾分開懷釋然,覺得賈琮這書編的不全是廢話。


    “還解釋了《太上感應篇》、《了凡四訓》,果然又是儒釋道各家具備,而且這一迴不比《增廣賢文》薄薄一冊……如此巨著,或許能影響更廣闊……”賈代儒翻著《文昌帝君陰鷙文》之類,心下暗暗做出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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