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奚真是朵奇葩。


    昨天我看著他醉暈過去,人事不省,結果他今天起得比我還早。


    我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客廳有聲音,摸來眼鏡,迷迷糊糊往外麵走,看見尹奚站在飯廳的開放式廚房那裏,在精神抖擻地磨咖啡豆。


    我真是後悔自己手賤買了咖啡機。


    “早。”尹大主管應該也知道自己昨晚一世英名碎了一地,有點不好意思,搭訕著問:“喝咖啡嗎?”


    “不喝。”我配合他轉移話題:“真不知道這種鬼東西有什麽好喝的,中藥一樣,還傷胃……”


    尹奚放鬆許多,耐心和我解釋:“咖啡提神……”


    “興奮劑更提神,怎麽沒人去打?”我在流線型吧台旁邊坐下來:“給我泡一杯,多放點牛奶和糖。”


    尹奚板著棺材臉笑了起來。


    -


    上午要坐飛機,塗遙起得也早,在家裏他習慣穿一條棉質的灰色睡褲,知道有外人,不知道從哪裏摸了一件白色t恤來套上,普天之下,也隻有他穿著這樣簡單的衣服,還能讓人眼前一亮地驚豔到。


    晨光熹微,照得他臉上纖毫畢現,十九歲特有的好皮膚,睡得不耐煩的神態,和無可挑剔的漂亮眉眼,我幾乎沒有思考,就想到了四個字:豔若桃李。


    在趙易的劇組呆了一陣,他頭發長了出來,還是很短,毛茸茸的,長度有點像時下流行的圓寸,越發顯得五官精致,沐浴在晨光裏,像漫畫裏走出來的人物一樣,讓人移不開眼睛。


    不然,我怎麽會在這時候給他安排去上綜藝。


    -


    尹奚帶著max,見慣了有著好皮囊的年輕人,看到塗遙這樣子,還是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招唿他喝咖啡。


    塗遙大刀跨馬地在吧台邊坐了下來,咕嚕咕嚕灌冰鎮的蘇打水,從睡褲口袋裏掏出東西給我吃:“大叔,吃糖。”


    我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寸頭:“遲早有一天帶你去看牙醫。”


    他笑著閃躲,趁著尹奚轉身啄我唇角,瓶子裏的蘇打水都濺了出來。


    等了半天沒等到咖啡喝,我去洗漱,順便和sv台打下招唿,晚上要過去錄節目,下午飛到那裏,安排了幾百名粉絲接機,有sv台娛樂記者拍,標題都起好了,千名粉絲接機,烘托塗遙人氣。


    可惜塗遙還沒拿過金熊獎,不然就可以稱小天王了。


    -


    早餐我做,魚湯在冰箱裏凍成果凍狀,塗遙經常拿魚凍拌著熱飯吃,我拿出來重新熱成魚湯,下粉絲,放蝦仁和海帶芽,四個荷包蛋,塗遙兩個——這敗家子每天要兩個荷包蛋,一個吃,一個戳著玩。


    尹奚不會誇人,自動請纓要洗碗,我把塗遙趕去換衣服,站在廚房看他洗碗。


    尹主管其實很聰明,看我架勢就知道我想說什麽,倒好洗潔精就跟我說:“你不用說,我知道,聶總脾氣不太好……”


    “你叫他聶總,但是,如果你們隻是工作關係,他打你耳光,你早就辭職了。”我揭穿他。


    他不說話了。


    我拿了個梨,一邊啃一邊往臥室走。


    “你也別擔心,我不會管你們這檔子事,”我站在臥室門口,態度豁達指點他:“你做牛做馬也好,犯賤也好,我不會多嘴,隻提醒你一句,這世上,人心是靠不住的,自己多存點錢總沒壞處。別的我也不說,酒醒了你就迴去。我和塗遙這半年都在外麵跑,這房子沒人住,要是你有什麽事,過來避難也行,備用鑰匙在門口龜背竹的花盆底下。”


    其實,我也隻是說說而已。


    尹奚那麽精明的人,哪輪得到我來接濟他,就算聶家再小氣再刻薄他,總不會落魄到要來投奔我的地步。


    隻是表達下心意罷了。


    人是群居的動物。有時候,心裏看得很透了,也放手了,後路是康莊大道,有錢有房子,但一個人呆著,總是淒涼。


    一個人能做什麽呢?吃?睡?看書?上網?看笑話?


    要是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吃個早餐,晚上迴來,問個好,坐在一起,說說一天的見聞,如果你孤身一人活在繁華城市裏,身邊所有人都是客套的禮貌,連朋友,也有了各自的生活。你看到好看的電影,沒有人能叫過來一起看,想到以前的事,也隻能一個人慢慢迴憶。


    我怕這樣的人生。


    尹奚應該也是怕的。


    家人份上已經缺失了,混在這個圈裏,朋友份上也隻有這樣,這城市有二千三百萬的人口,但如果找不到那個能一起過下去的人,就隻能一個人活在孤島上。


    -


    尹奚九點就走了,我九點半帶著塗遙出門,飛去c城。


    塗遙還是第一次上sv台的王牌節目,這節目算是國內最早的綜藝節目,比他年紀還長,主持人那裏我早就打過招唿,接機的粉絲從中午就在機場等,三點下飛機,塗遙死活不肯化妝,我隻好扒了他的駝色大衣,給他套了件黑色的毛衣。


    他皮膚白,黑色毛衣領口翻出白色襯衫的領子,襯得一張臉毫無瑕疵,他眼角本來就上挑,沒妝也不會顯得沒精神,尖削下巴,輪廓明顯,最是上鏡。


    機場擠了一堆粉絲,保安艱難地在人堆裏扒出一條路來,都是年輕的女孩子,一張張熱切麵孔,激動得快掀翻機場,無數鏡頭對著塗遙拍,他冷著一張臉在前麵走,被我推了一下腰,總算有點表情,勾著半邊唇角笑起來。


    粉絲尖叫,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他的粉絲叫他陛下,一個個隻當自己是後宮三千粉黛,追隨在他身後,隻得他一個眼神,就能幸福得暈死過去。


    大概是我太世俗,所以一直不懂這些狂熱粉絲的心理,去追一個高高在上的偶像,遙遠且虛幻,沒有肢體接觸,沒有對話,沒有眼神交流,他眼裏甚至沒有你存在,你傷心的時候,連一個問候都得不到。還要飛蛾撲火一樣義無反顧。


    不過想想,也是對的。


    這些女孩子,家境良好,有的是來自父母朋友的愛,多到溢出來,不得不分一點給別人。在這樣好的年紀,去喜歡一個美好的人,不用思考退路,不用在乎得失。


    她們是喜歡付出多過得到的生物,得到的太多,已經麻木,相比之下,她們更喜歡在禮物店裏,小心翼翼地挑著禮物,想要送給塗遙的感覺。


    -


    一直以來,塗遙的粉絲禮物我們都是不收的,因為塗遙以前就在綜藝節目上放過話,要粉絲不要花錢買禮物,好好學習。


    必要時候,也是個好武器,畢竟,齊楚那邊可是一直在收粉絲禮物的。


    -


    sv台拍了車來接。


    有粉絲包了車來跟,sv台派來的助理有點心機,笑著感慨:“這樣的‘盛況’,上次見到還是max來的時候了。”


    尹奚的蛋糕分得很好,塗遙的粉絲和max的粉絲人群重疊不多,所以一直關係不錯,這助理大概把我當成華天的人來奉承了。


    可惜他功課沒做足,我在華天,隻是個過客而已。如果可以,我還想帶著塗遙脫離華天出來——我一直當塗遙和聶家高層關係好是好事,但是見過聶寅之,他儼然把塗遙當子侄待,別的不說,聶源心裏就不會舒坦。縣官不如現管,聶寅之再疼塗遙,終究不能麵麵俱到。聶源才是頂頭上司,上次我偶爾提了一句齊楚可能拿金熊獎最佳新人的事,他到現在還沒表示,以後有大事更不用指望他了。


    塗遙厭惡上綜藝節目,在他字典裏,綜藝節目=很厚的妝,所以他現在心情頗惡劣,當著外人,我不好說什麽,到了化妝室,放東西的時候,安撫地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圓寸。


    不知道碰到他哪根神經,他抓住我手腕,按我在門上,啃得我嘴唇通紅。


    “先記著帳,”小屁孩飛揚跋扈,一臉不爽:“等錄完節目,再跟你算賬。”


    是我理虧,騙他說來錄談話節目,結果上來就是sv台王牌綜藝節目。


    我在心裏飛快算了一下,迅速得出現在算賬比較劃算的結論——等到錄完三四個小時的節目,他的情緒絕對比現在壓抑一百倍,留到那時候再一並算賬的話,這小暴龍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出格事情來……


    “等錄完節目你就未必有力氣算賬了,不如現在就算……”我靠在門上,輕描淡寫來了一句。


    小暴龍果然動搖了。


    他眯細了狐狸一樣眼睛,湊過來,低著頭,鼻尖碰到我鼻尖上,笑起來:“也對,先懲罰一下大叔,心情一點會好很多……”


    “而且我等會就沒時間跟你鬧了。”我語氣平淡地補充:“我要睡覺。”


    他攬住了我的腰,輕而易舉把我拎起來,放到化妝台上。


    “不知道大叔有沒有想起來,”小暴龍不急不忙地吻我嘴角:“這裏,是我第一次‘勾搭’大叔的地方呢……”


    這樣的氣氛,這樣的場景,錄節目還要一個小時,很適合搞一點有的沒的事。


    我勾著他脖子,正準備親下去,截斷他那些絮叨,眼角掃到化妝室的門,心髒不自覺跳得快了一點,像有什麽危險的念頭轉瞬即逝。


    我還來不及做出反應。


    門被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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