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臉上蓋著個帽子,不知道塗遙從哪找的。


    他還給我留了紙條,狗爬一樣的字:我要去趙家騎馬了,大叔好好睡覺。後天我們就能迴去了。


    我把紙條揉起來,塞進口袋裏。


    不就是騎馬嗎,我也能騎-


    關家有錢得很,有馬廄,還像模像樣養了幾匹馬,但看關永平那樣子,爬不爬得上馬都是個問題,估計都是給關瑩瑩騎的。


    我站在馬廄外麵看了看,看中一匹栗色馬,管家給我牽出來,誇我眼光好,說這匹馬叫小栗子,小姐最喜歡的也是這匹。


    都哪個年代了,還小姐,罵人吧?


    我騎著名字很娘炮的小栗子,問清楚了這附近哪裏騎馬比較好,騎著過去了。


    秋天的樹林,路兩側樹木高大得很,葉子顏色很漂亮,我騎著馬一路走過去,管家誇得這馬多好,其實一點不聽話,走著走著就小跑起來,我緊著韁繩也拉不住,看見遠遠有人影跑過來,連忙勒住韁繩。


    看清楚跑過來的是誰,我倒寧願撞上去。


    齊楚穿了身騎裝,黑色雙排扣的外套,白褲馬靴,身板筆直,騎在一匹黑馬上,一張臉冰雕一樣,大概是在考慮要不要撞死我。


    我懷疑小栗子和那匹黑馬有一腿,不然為什麽見著它就邁不動步。


    反正不是我自己的馬,我抽了兩鞭,幹脆下了馬,鞭子也不要了,準備走迴去。


    齊楚帶著兩匹馬,跟在我後麵。


    這條路少人來,我踩得葉子哢擦響,齊楚一路跟著,我走著走著,忽然跑起來。


    他也騎著馬小跑著追了上來。


    跑了一段路,我驟然停下來,齊楚沒料到我會有這一招,連忙勒住自己的馬,可惜那匹叫小栗子的馬不受他控製,一路衝過來。


    我聽見他失聲大叫:“肖林!”


    我跳到了旁邊的樹林裏。


    那匹叫小栗子的瘋馬從我原本站著的地方踩了過去。


    我抖了抖身上的落葉,看了眼齊楚。


    他還站在那裏,勒住了韁繩,整個人繃得那樣緊張,他臉上驚慌還沒褪去,簡直像是下一秒就會失聲痛哭。


    我把葉子擇幹淨了,沒再看他,轉身走了。


    他沒再追上來。


    這個人,鬥狠鬥絕鬥智商,他哪樣鬥得過我。


    我現在是不想和他玩了而已-


    在關家百無聊賴呆到晚上,吃了不少用澱粉裹著炸過的黃金蝦,決心晚上再吃不到中餐就自己做。


    還好晚上關家又有宴會。


    宴會雖然吃的不是主題,但是吃的一般都差不到哪去。


    宴會在關家的庭院裏開,宴會中心是那個庭院中心的歐式亭子,擺了不少玫瑰,鮮花錦簇,還有繡功精細的沙發和抱枕。我端了一盤子魚卷,躲到一叢有點像槭樹的樹枝後麵,坐在台階上吃。


    這樣的場合,塗遙一般是焦點。


    馬都騎完了,他還穿了件做工良好的黑色外套,比下午齊楚身上那件要考究得多,沒有多餘裝飾,功夫全在剪裁上,一堆女孩子擠在沙發上,他半靠在沙發邊,站著,身材修長,麵孔精致,談笑風生。


    “肖先生怎麽在這裏?”


    秦染發現了我。


    這樣的場合,她儼然主母一樣,不知怎麽發現我躲在這裏,過來招唿我。


    我隻好又露出得體笑容:“讓他們年輕人玩,我在這裏吃點東西好了。”


    秦染也不勉強,朝我笑笑,轉身走了。


    我看著她姣好背影,若有所思。


    黃景不在身邊,查東西終歸不是很方便,隻查到關永平當年出國隱居是帶著自己幾歲的小女兒,至於為什麽要隱居,現在還查不到-


    宴會散場前,我早早就迴了房間。半夢半醒之間,聽見庭院裏人聲喧嘩,像是退場了。


    過了一會兒,我又醒過來。


    渾身帶著沐浴過的水氣的少年,還穿著睡袍,魚一樣鑽進我被子,我剛動了一下,他就手腳都纏了上來,八爪魚一樣抱住我。


    “怎麽跑到我這裏睡?”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被人看到怎麽辦?”


    他哼哼了兩聲。


    “我從陽台上爬過來的,”他委屈地拉著我看:“我手臂上都被劃了一下……”


    “嗯嗯。”我胡亂答應著,滿心隻想睡覺。


    他很是不爽,在我脖子上啃了兩下,把手伸進我睡衣裏。


    “別鬧……”我癢得縮成一團,他悶聲笑起來:“好了好了,別縮起來,我不摸了。”


    我困得意識都是混沌的,任由他鬧了一會兒,朦朧中聽見他在耳朵旁邊說:“景莫延的騎術不錯……”


    “唔,怎麽了……”


    “今天差一點就摔死他了。”塗遙帶點鬱悶地摟住我:“他的那匹馬是發情的公馬,關瑩瑩騎著母馬,跨欄的時候出了點意外,要不是他騎得穩,摔不死他……”


    “你別亂來……”我困得很,提不起精神來教訓他。


    他笑起來,摟緊我背:“誰說是我搞的鬼?我們在趙家騎馬,出事的又是他和關瑩瑩,誰會查到我身上……”


    “別總是玩些邪門歪道的,”我打起精神來,摸了摸他的小光頭:“你隻要自己好好走下去,走到靳雲森那地步,他們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誰等得了那麽久,”他抱著我,把頭埋在我頸窩裏,悶悶地說:“我討厭看見大叔不開心的樣子。”


    也許是兩個人擠在一起太熱,也許是困得糊塗了,也許是有什麽微妙契機,那瞬間,我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


    而後我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醒來就是關永平的大壽。


    關家變了個模樣。


    本來是西式的別墅,廊下卻擺著很是喜氣的一串紅,客廳裏滴水觀音慈眉善目,熙熙攘攘地,到處都是人。


    看來不管在國外隱居多久,骨子裏那份喜歡熱鬧的性格還沒變。


    我原以為,關永平大張旗鼓開個記者招待會還是什麽,結果隻是來了幾個媒體的客人,不過分量都頗重,是國內幾個大媒體的一把手,sv台資曆淺,台長親自過來,還是陪著樂綜的人來的,華視的人,南報的人,還有幾個大導演,出名的影評人,都過來了。


    塗遙坐在關永平旁邊,態度謙和,和這些前輩們聊天。


    開席前,華視的人提議:“我們給老爺子和阿遙照張相吧。”


    當晚新聞就出來,關家氣派的客廳裏,關永平態度和藹坐在沙發上,塗遙站在他身後。儼然是愛才惜才的傳奇導演和被看重的天才藝人。


    晚上開大宴,擺了十多桌,紅毯從林蔭道上一直擺到別墅門口,不少媒體聞風而動,守在關家莊園外麵。一輛輛高檔房車,鑽石一樣閃亮的銀色長裙,魚尾一樣的香檳色長裙,豔得讓人睜不開眼睛的紅裙,樂曼,聶妍,李薇拉,還有姍姍來遲的一輛黑色房車,車門打開,穿細帶的銀色高跟鞋,一條銀藍色長裙,膚白如雪,謫仙一樣的鬱藍。


    媒體都沸騰了。


    男伴也精彩,樂綜沒有當家花旦,齊楚挽的是李薇拉,華視沒有男星來,塗遙去外麵接了聶妍,樂曼陪著聶靖,鬱藍一下車,左右顧盼,靳雲森早等在旁邊,兩個人相視一笑,挽著手走了過來,


    雖然是人才凋零,比不上當年周子翔、聶行秋、靳雲森、鬱藍三王一後的場麵,但在今天來說,也是難得的盛會了。


    陸赫來得晚,幾乎收尾,挽著電影女主袁冰的手,袁冰也知道今晚大牌雲集,沒有穿需要氣場鎮的長裙,穿了一身帶點俏皮的鵝黃色雪紡,勝在青春無敵。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快收場的時候,兩輛幾乎一樣的黑色房車,姍姍來遲。


    先下車的是淩藍秋。


    這女人連遇上樂曼都敢拚上一拚,樂曼穿紅,她也穿紅。樂曼豐腴,低胸,皮膚白,凝脂一樣。她削瘦,盤發,修長脖頸天鵝一樣,心機全在背後,修長美背,開叉一直到腰間,一個蝴蝶紋身鎮住,謀殺無數菲林。


    然後另一輛車的車門打開。


    簡單的黑色斜紋西裝,最好的身材比例,最好看的一張臉。


    我已經有三年沒見過米林。


    媒體一哄而上,連洋鬼子也打了雞血一樣圍著他拍,長槍短炮全往他臉上戳,當年那部《春秋》紅到國外,誰不認得米林這張臉。


    米林的臉,像聶行秋,也不像聶行秋,他五官其實很豔,尤其是年輕的時候,簡直漂亮得有點過頭。但是歲月漸漸沉澱下來,那種逼人的浮華被淘洗了大半,骨子裏的氣韻,就有點像聶行秋了。


    我知道他私底下是很沉默很陰鬱的人。


    但是,當他挽了淩藍秋的手,從無數的媒體夾攻下走過去的時候,有人叫他的英文名“nichs”,他抬起眼睛,朝那人笑了一笑。


    我清晰看見陸赫的手抖了一抖。


    我想那不是錯覺。


    因為我的手,也激動得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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