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塗遙先迴了飯店。


    我知道,作為獨攬大權的經紀人,在拍電影的時候連著兩次消失有點沒底氣,我也知道,雖然vincent一副坦蕩毫無心機樣子,但是要說尹奚沒有從他那裏打聽我現在工作的情況,是不可能的。


    隻是這件事,遠比華天的考察要重要。


    中午十二點,阿封電話告訴我,塗遙迴來了。


    這樣重要的開機儀式,陸赫又是習慣了大手筆的導演,一般不鬧到天黑,是不會停的。他竟然也提前迴來了。


    塗遙到的時候,我已經穿好西裝等著。


    從片場到飯店至少十五分鍾,我看了看表,十三分鍾我門就被他敲響了。


    我去開門。


    “大叔怎麽提前迴來了?還先斬後奏……”他靠在門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他身上穿著我給他挑的西裝,拿下《匹夫》之後,我帶他去高級定製的奢侈品牌做的西裝,他是衣架子,隻要不刻意折騰,也是有鎮得住的氣質的。


    “阿封,你和vincent在外麵等,讓老向準備好車子。”


    塗遙絕對猜到我是要和他說什麽重要的事,但還是一派輕鬆模樣,跟在我後麵走進來,拿起茶幾上的水杯,笑著說:“大叔怎麽弄得神秘兮兮的。”


    “你親了我。”


    塗遙被嗆到了。


    “大叔……”


    “你親了我,”我重複一遍:“兩個選擇,要麽我辭職,要麽……”


    “大叔想跟我劃分界限?”他放下水杯,垂著眼睛,我看不清他麵上表情。


    “我讓你自己選。”我平靜告訴他:“經紀人本來就不該跟自己帶的藝人談戀愛,還是你今天早上隻是開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他抬起眼睛,墨黑瞳仁看到人心裏來:“我是認真的。”


    “那就更不行了。”


    “我以為我昨晚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他走近一步,眼角上挑狐狸一樣,悄無聲息帶上幾分逼人的氣勢:“我沒有想要借著大叔上位。”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手撐住旁邊椅子,認真和他解釋:“是我自己的原則,我不和自己帶的藝人談戀愛……”


    “那齊楚呢?”塗遙冷冷打斷我。


    “我們沒有在一起,”我頓了一頓,告訴他:“他不想和我談戀愛。”


    “那要是他想呢?”塗遙一貫地一針見血,再近一步,狐狸一樣眼睛逼視我:“大叔會和他談嗎?”


    我一時竟然想不到怎麽迴答。


    他冷笑了起來。


    一直是最陽光最張揚的樣子,冷笑起來,我竟然不敢與他對視。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大叔不喜歡我吧。”


    我無言以對。


    “其實,”沉默了半晌,我有點艱難地開口:“是時機的問題。”


    “時機?”


    “我試過一次,所以不想再走舊路,把生活裏最重要的兩部分都放在一個人身上……”


    “別解釋了,”塗遙再次打斷我。


    “大叔有大叔的解釋,我有我的答案。”


    他就站在我麵前,穿黑色西裝,驕傲天鵝一樣,是我親口告訴他,他可以做他自己。但是,現在鋒芒畢露的他,簡直讓我有點招架不住。


    他不像齊楚,甚至也不像肖航,他的性格我摸不透,他生氣的時候唇角帶笑,看著人的時候眼神卻冰冷。他麵具下藏著的那個塗遙,遠比我想的要自製,也要聰明。事實上,我有點懷疑,就算樂盈還在,不需要我,他也可以靠自己走到天王。


    但無論如何,我不能再走舊路了。


    “車應該準備好了,”我搭訕著,想帶他迴去片場:“現在應該還趕得上下午的活動……”


    “大叔。”他叫我。


    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肩膀上被他重重一推,後背貼到牆上,腿彎撞上椅子,剛要摔倒,被他撈了起來。


    “我隻告訴大叔一件事,”他輕描淡寫說道:“我認定的事,大叔你否決不了。”


    我還來不及驚訝於那瞬間他眼裏的戾氣,他已經伸手過來,理了理我的領口。


    “好了,我們下去吧。”他唇角勾起毫無心機笑容,像是一瞬間變了個人一樣的:“他們應該等急了。”


    -


    我隱隱覺得,我應該是做了一件嚴重的錯事,隻是後果一時還沒顯現出來罷了。


    -


    我們準備往片場趕的時候,陸赫正帶著一大幫人在某家號稱最地道h城菜的飯店等,好在等的不隻是我們——淩藍秋從s城趕了迴來。


    我先懷疑她在s城留那麽久是為了那次樂盈車禍的事——尹奚親自在查這件事,他性格陰沉,大概是想揪出幾個證人,打個漂亮反擊戰。但是淩藍秋既然都敢直接和我說,估計也沒有什麽尾巴留給人來揪。


    淩藍秋是個厲害女人,我雖然和她算是好友,但對那些家族內幕不熟悉,有些事她不說,我也不好問。但是,我猜也猜到,淩藍秋的家境不會比景天遙差多少——景家的男人都算不上能把家族發展壯大的人才,景天遙魄力有限,景天馳倒是厲害,可惜花得多賺得多,不是當一家之主的人才。


    我隱約猜到,景家是想效仿趙家當年,娶個厲害媳婦進門,幫忙管家。


    可惜景天遙實在是個爛人。


    當年我剛帶著齊楚爬出頭,第一次見淩藍秋,是在個晚會上,那時候米林剛隱退,她沒帶林小白,也沒帶別人的藝人,留在樂綜總公司管事,那時她還沒剪短發,穿了件銀色細帶長裙,站在陽台上和景天遙說話,纖細窈窕一個側影,淡妝,笑得開心的時候,左臉頰有個小梨渦,轉瞬即逝。


    -


    淩藍秋趕到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鍾了。


    陸赫防她防得跟鬼一樣,在人前卻給足她麵子,整整一個劇組等了她二十多分鍾,兩天不見,她臉色蒼白許多,大概是多方周旋累到了,尹奚一心挖證據不說,趙家也不是好惹的,景家更是一群人渣,景莫延消失這麽多天,肯定是禁足在家。


    終於等到人,包廂裏熱鬧起來,開機是好日子,陸赫這樣嚴肅的人,嘴角也時不時帶上笑容。陸芸白安排的好位置,塗遙和袁冰坐在一起。


    袁冰算是半個天後,文藝電影拍過,商業電影更拍過不少,賣座的有,爛片也有,她大塗遙整七歲,娛樂圈向來盛傳姐弟戀,塗遙人氣高根基淺,借借東風未必不好。


    陸芸白是人精,塗遙一加戲份她就對我示好,看這架勢,是她的好姐妹淩藍秋鐵了心要鬥陸赫,她隻好跟著陸赫,拉攏我和塗遙,一起防範淩藍秋了。


    所以說我不喜歡陸芸白。


    她的風向標變得太快,以她和淩藍秋的交情,同樣的境況,換了淩藍秋,隻怕會站到她那邊去。淩藍秋這女人很有義氣,去年景天遙克扣齊楚宣傳費用,又拖著不許拍雲麓,她還把景天遙教訓了一頓。


    也是因為這些事,景天遙才會去找樂盈吧。


    所謂的女人味,不過是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借口而已,自尊心受挫,不去看心理醫生,也不索性分手,隻忙著出軌,實在是人渣一個。


    隻有一件事,我很困惑。


    景陽再器重淩藍秋,也不至於疼兒子多過媳婦。我一直好奇,淩藍秋身上有什麽法寶,讓景陽站在她這邊。


    -


    齊楚身為男一號,一副超塵脫俗樣子,淩藍秋身為經紀人,自然替他周旋,按理說,淩藍秋應酬人向來得心應手,被圍攻也不至於太狼狽。但是開席不到二十分鍾,她就笑著說:“我去趟洗手間。”


    她說得輕鬆,眼裏卻全是疲倦,我不放手,瞟了一眼陸芸白,和塗遙打了個招唿,跟了出去。


    有時候隻能驚歎女人太厲害,穿著那樣細高跟鞋,竟然也走得飛快,我跟出來,隻看見她背影在女洗手間前麵一晃就進去了,隻能站在洗手間附近的窗口等著她。


    等了三分鍾,沒等到人,聽到洗手間裏一聲響。


    我管不了太多,扔了煙頭衝進去,洗手台和廁所隔間隔開,一排明亮鏡子前,淩藍秋整個人“掛”在洗手台上,她幾乎站不住,隻能靠手撐著台子支撐住自己。


    “你怎麽了?”我攙住她,她滿身都是冷汗,洗了臉,滿臉冰涼水,幾縷短發粘在臉上,整張臉蒼白得嚇人,連話都說不太出來了。


    她這樣要強的女人,不到實在支撐不住的時候,是絕不會靠在別人身上的。


    我知道她性格,沒有直接叫醫生,扶她到空閑包廂坐下,反鎖門,從身上摸出糖來給她含著,她無精打采看了一眼:“我不吃藥。”


    “是糖。”我跟她解釋:“你多久沒吃飯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對她這種女人,跟她說“你是不是生病了,你需要看醫生”,是絕對沒用的。


    她不說話,含著糖,虛弱靠在椅子上,過了一會兒,緩過氣來了,跟我要紙巾,對著鏡子化妝。


    “藍秋……”


    “打住,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沒用。”她一邊塗口紅一邊製止我說話:“我淩藍秋選的路,就算是跪著,我都得走完。”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趕,不出意外,今晚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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