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仇蓉道:“時辰快到了,可有辦法甩開他們?”


    隼不言道:“有。”


    仇蓉道:“我們自然不好動手。可朝廷與江湖人士已經到達水火不容的地步。”


    “所以來個借刀殺人。他們還必須活著迴去報信,好讓朝廷無法懷疑到你。”


    兩人商量好,便往酒樓中去。


    見酒樓前有個光頭老漢,一身古銅色的皮膚,身上的刀疤已有三十八條。他為何在這樣的寒日裏赤著上身?又可是條不會叫的狗?他翹著二郎腿守在門前,滿是不屑的意味。


    隼不言剛剛踏入一步,老漢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彈出一劍。


    差半寸,就要取了性命。險就險在半寸,隼不言也已將劍鞘抵住他的脖頸。


    若老漢將劍推過那致命的半寸,隼不言的劍必已劃過他的脖子。


    光頭老漢道:“何為江湖?”


    隼不言道:“口為江,言為湖。”


    光頭老漢收起劍,道:”原來兩位都是自家人,進去吧。”


    兩人故意在門口等待,那兩人果然也跟了過來,也被光頭老漢攔住。


    老漢道:“何為江湖?”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作何答案。


    老漢眼中一閃,直接與他們廝殺起來!


    其中一人大喝:“憑什麽他們進得去,我們不能?”


    老漢道:“莫非朝廷人士都是如此蠢笨的!受死”


    他已見得兩人腰間的官佩。


    兩人沒得辦法,隻與老漢打得難解難分。


    忽然間,老漢刺出一劍,這一劍用上了他所有的力量,是無法抵擋的一劍!


    可當隼不言的左手一動,豈非再完美的劍都有了破綻?老漢的劍已斷,力道依在,他向前衝了好幾步,卻因缺失了一截劍刃,擦過朝廷高手的咽喉。


    老漢先是驚,後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隼不言道:“他們也算是我朋友,理應請進來喝一杯。”


    老漢道:“方才我對江湖裏的行話,他們一竅不通。讓他們進去.....哼哼,那就是放羊進虎口。”


    隼不言已經帶頭領進去了。


    劍在手中,誰能奈何了他?


    老漢也隻好站在雪地裏,沒敢多言,他能看出隼不言是個什麽樣的人,那樣的人,向來都很仁慈,仁慈到給人兩次機會,可他也很殘忍,任何擋住前路的人,他都會用劍解決。


    進到裏頭,兩人挑了一桌坐下。


    周遭已射來逼人的寒氣,豈非每人都在擦掌拭劍?那位年輕劍客真的很年輕,他道:“你們是如何進來的?”


    那兩位朝廷高手道:“在下名為呂見笑,她是揚塵。還有這兩位,不知......”


    仇蓉道:“仇蓉、還有...我的朋友。”


    隼不言的手忽然抖動了一下。


    這點抖動在高手眼中是最明顯的,年輕劍客忽然來了底氣,他猛地砍出一劍。隼不言不閃不躲,那年輕劍客的劍尖已懸著紅燭。


    紅燭還在燃燒,也將隼不言的麵龐映得通紅。


    年輕劍客道:“我的劍夠不夠快?”


    “本來很快,可惜遇到了更快的。”一句神奇的聲音從樓中響起,是坐在閣樓的神秘男人。之所以是神奇,因為聲音清脆洪亮,仿佛年歲二十的模樣,可他怎麽看都不像個二十來歲的人;而又神秘,是沒人看得透他。他兩鬢灰白,像是墳墓,充滿了悲傷與蒼涼。


    他頭發是枯槁的顏色,死人的顏色。


    沒人發現他是如何進來的,因為他很低調,仿佛隻一眨眼,就會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正如男子所說,年輕劍客劍已斷,“咣當”掉落在地。


    隼不言在別人出一劍的時刻,已經完成了出鞘,出劍,收劍這三個動作。


    眾人驚歎,隻見那男子緩緩站起身來。


    他身材修長而又有力,遠遠看去,好似奇高的鐵塔聳立在天地間。可細細地看,會發現他經曆的滄桑。任何人對上那副眼睛,都會感到由衷的壓力。


    仿佛盯著一隻野獸。兇猛,有力,再艱難的環境都能夠適應。


    隼不言何嚐不是如此?


    他們確實是決然不同的兩人,可他們都有著野獸的直覺,就像龍虎聚在一山,終要一鬥,偏偏是兇龍惡虎,更難忍耐。


    男子麵色蒼白,眼神卻微微觸動。他取下背負的刀匣子,亮出黑雀魔刀。


    絕對是吸人眼球的刀。


    此刀長而闊,邊緣生出許多分刃,宛若喜鵲的翎羽,烏黑而有光澤。死人的光澤......


    “竟然是他。”他就是狂刀,他沒有真正的名字,江湖上的人都叫他狂刀。


    數年前,他仗刀江湖漂,仿佛就是最普通的一個人,喝著最普通的酒,淹沒在人來人往的樓市裏。


    數年後,朝廷四處追殺江湖人物,他還敢光明正大地走著大道,喝著烈酒。對他而言,隻是刀口多了些敵人。


    呂見笑見狀,低語道:“如此看來,這仇蓉無意參加謀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速去皇城稟報。”便與揚塵偷偷溜去。


    狂刀掃過幾眼,也見到了仇蓉。他第一次見到如此驚豔的女人,不由得多望了幾眼。


    仇蓉微微一笑。


    她為何要笑呢?


    狂刀見過太多的笑。


    看客的冷笑,母親死前的獰笑,天下人的嘲笑,甚至是傷心欲絕的笑。


    他隻見過人世間的黑暗。


    她笑起來卻那麽美,不帶任何偏見,也無任何緣由,就像一束光。


    狂刀沒有繼續看下去,美麗的女人他也見過,隻是再怎麽美麗,都與他無緣。


    沒有人會喜歡他的。


    狂刀已經下樓,兩人就麵對麵站著。


    隼不言已在竭力克製自己,他每根肌腱都在運作,每滴血都在燃燒,甚至他的腦袋都在飛速運轉,尋找著每一處破綻。


    隼不言又驚又喜,狂刀沒有破綻。


    他隻是站在那裏,就占據了絕佳的角度,守得住四麵八方的劍招。


    隼不言道:“好刀。”


    狂刀道:“天下最好的。”


    隼不言道:“夠狂。”


    狂刀道:“我練得是殺人刀。”


    隼不言道:“正巧,我也是殺人劍。”


    所以他們的比試,必有一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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