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之中,有發光的內髒從空中墜下,惹得猛獸爭搶,一道天雷隕落,將它們炸得粉身碎骨。蛟見此狀,竟抖落零零碎碎的內髒,就像一片流星從天而降。


    隼不言喑暗一笑,這確是個投巧的辦法,十餘道天雷都奔著內髒去了!劈得山穀轟然巨響。


    ——第四十九道天雷!


    名為“第四十九道天雷”,實際共有一千一百四十九道雷,避無可避!


    方圓百裏亮如白晝。


    它失去了光芒,隕落而下......漸漸難覓其蹤。


    隼不言難免失望,雲三仙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蛟要化龍是不容易的,幾百萬年才有一例。”


    隼不言道:“它敗了?”


    雲三仙道:“或許吧。”


    隼不言道:“你說或許,那它還有希望。”


    雲三仙道:“畢竟它是第一條挺到四十九天雷的蛟。”


    雲三仙朝弟子走去,先是揪起阿雞的耳朵,道:“你這家夥沉溺於女色,連為師的教誨都忘了,怎麽能成大事?”


    阿雞道:“隻是女,還沒色哪。”


    小師妹一拳將他揍暈,眾人直叫:“揍得好!”


    雲三仙道:“萬鳩,明日由你帶大家去搜羅蛟的屍骨。”


    小師妹就叫花萬鳩,道:“遵命。”便拖著暈倒的阿雞進了裏屋。


    屋漏偏逢連夜雨,仿佛萬物為蛟哀歌。屋裏沒有司馬皓玉與隼不言的位置,所以她仍在看著隼不言,隼不言依舊望著夜空,誰也不知他在看些什麽。


    後來阿雞將司馬皓玉抱了進去,隼不言道:“留步。”


    阿雞道:“咋地?”


    隼不言挑劍指去,一個全身癱瘓曬太陽的,一個坐輪椅的繃帶怪人就露出頭,差點就淹死了。可能他們真得想死,一言不發。阿雞便將兩人挪到屋欄邊,自己睡在走廊上。


    天降暴雨,一陣更比一陣強!


    隼不言似乎從雨幕中看見一具身影遊入雲霄,它是透明的,連雨水也打不進,在遠方形成一條細長的真空。


    它似乎也看得隼不言,轉眼無蹤。


    “你知道它是什麽?”


    沒有迴答,那已是一條真龍。


    蛟要成龍尚需付出如此努力,九嬰卻是嗤之以鼻。它道:“你問我這是什麽?它本來是個有骨有肉的生靈,卻化作卑躬屈膝的芻狗。在我祖先生存的年代,龍族還是作為餌料的卑劣種族。”


    那個年代,龍竟是最弱小的生靈。


    隼不言心道:那是怎樣的年代?


    ——“兇獸橫行,它們或想殺你,吃你,甚至奸你,還有三樣一起來的。也是個神奇的年代,見證了人族的誕生。”


    隼不言道:“人。”


    ——“不錯,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你們這般渺小孱弱的生靈是怎麽生存下來的。”


    隼不言道:“天知道。”


    ——“早晚會有答案。”九嬰隱去了氣息,這段話怕是他們談得最久的一次。


    電閃雷鳴,隼不言飛上屋簷,準備度過這寒雨交加的一夜。


    翌日。


    公雞打鳴,仿佛一切都過去了。


    隼不言醒來時嘖嘖驚歎。底下水漫金山,眾人居所雖不算高,河水卻已泛濫到半山腰了,這屋子剛巧露出水麵。所見之處,隻有萬年古樹的樹冠層層疊疊,天邊升起五色的雲彩,恍若仙境。


    阿雞、朱義群、花萬鳩一行人整裝待發。


    花萬鳩道:“誒,昨夜那淋雨的傻子劍客咧?”


    阿雞道:“死了。”


    隼不言撥開雞鴨,將老母雞猛地擲出去,剛巧飛騰在阿雞頭上,阿雞吃了一口雞毛,喝道:“原來睡在屋頂上,人睡屋頂上,屁股定長瘡。”


    隼不言道:“在我長瘡之前,你腦袋上也要開幾個瘡。”


    阿雞正要還嘴,雲三仙忽然製止他。


    雲三仙麵色凝住,隻將手指伸在唇間,示意眾人不要發出動靜。他拾起一隻咯咯叫的母雞,忽然拋進水中。


    隻見那母雞撲騰到屋前十餘尺的地方,忽然竄出一條巨魚將它吞吃,波紋應之而散。


    隼不言看得仔細,魚頭有三尺,魚身至少十二尺,兩隻眼珠像黑皮燈籠似的。


    朱義群道:“巨骨蛇魚吃人不吐骨頭,見它鱗片烏黑,應該還是一歲不到的幼魚。”


    雲三仙道:“本來河中就遍布魚精水怪,那條雄蛟一鬧,它們都上岸來覓食了。”


    昨夜的暴雨本身清澈,可因各種原因,有些地方如同油墨汙濁不堪,有些地方確實清澈見底。水波不驚,卻又暗伏利牙。


    隼不言絕對不會下水,倒也好奇眾人如何采集蛟的屍骨。


    隼不言盯著阿雞,阿雞盯著雲三仙,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雲三仙點了點頭。


    阿雞道:“拆屋子,造船。”原來他造筏子的技術就是山中鍛煉出來的。


    一行人忙碌到午時,筏子賣相難看卻也異常堅固,足夠支撐起三四人的重量。


    阿雞擦了擦汗,道:“累煞我也餓,終於造好啦。”


    小師妹上去就是一拳,“好個屁,你幾乎都沒幹活,就指揮我們幹這幹那。”


    阿雞心覺奇怪,小師妹本是個活潑客人的女子,怎變得喜怒無常,連口頭打招唿都變成了拳頭。


    一行人帶著四條槳出發了,望著他們漸行漸遠,隼不言道:“你怎麽不去幫忙?”


    雲三仙道:“因為我是師傅,他們是徒弟,我不想做的可以不做,他們卻必須要做。你有沒有興趣幫忙?”


    隼不言掏出古籍蓋在臉上,道:“忙著呢。”這本古籍竟是幹的,也不知昨夜將它藏在哪裏。


    雲三仙悄聲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你不識水性。”


    隼不言道:“何止不識水性,大字都不識幾個。”


    雲三仙道:“那你拿書作什麽?”


    隼不言道:“擋太陽。”他要美美眯上一覺,將這些日子所有疲累消磨掉。


    透過書頁間的縫隙,日光竟也變得遲緩,仿佛一切都停頓了。這種感覺著實奇妙,隼不言努力找尋著奇妙在哪,他僅存的意識在腦袋中飄然唿去......他發現了異樣。


    他睡不著。


    反倒精神百倍。據雲三仙所說,那是他體內另一種東西在作祟,若他在日光下行動,永遠不會感覺到疲累。這東西與宿主有種特別的稱唿,叫作:


    ——光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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