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洛河,河中星辰閃爍,仿佛自天際流淌而下,朝北奔騰而去。


    河邊有馬,疲累的馬。馬上有人,心緒萬千。


    柳飛花道:“他會來嗎?”


    無素沒有迴答,佇立在河邊。心忖會來的,既然是天下第一的大俠,向來說一不二。


    柳飛花蹙了蹙眉頭,道:“你與他相識了多久?”


    無素道:“我在半個月前見到他,卻覺已過了一輩子那般遙遠。”


    月色下,忽見一人乘風而來,點水而去。


    誰能在水上行走?莫非輕功已然化神一般?


    細看,似乎還是個女人。


    柳飛花正欲叫那女人別進洛陽城,無素卻已死死抱住她嘴巴。


    因為那不是女人,它徒有身軀,肩膀上卻是空無一物,縱然身著千年前的羅裳,卻沒剩下一點人味。柳飛花低聲驚道:“是昨晚那隻怪物,它、它怎麽褪去白毛,化作人軀?”


    就在女屍渡河而來的時刻,洛陽城內衝出一騎快馬,快似流星!女屍一揮掌,馬頭炸裂,馬上人猝然栽倒在地,立馬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女屍殺去。


    他手中的鋸刃在顫抖!他整個人都因憤恨而扭曲!十步殺以一人之力突出重圍,帶著滿腔狂怒來到這裏。


    他昨夜看見白毛屍足底的水漬,曉得它是晝伏夜出,既然水漬未幹,它必由最近的洛河而來。


    女屍張手掀起浪潮,水若梨花,滴滴奪命!


    十步殺鋸刃一揮,千瘡百孔。


    殺手理應比別人更珍惜他的性命,如今卻已瘋魔。


    眨眼之間,十步殺右腳斷裂。


    他本不能跑。


    可他還是跑了,像狗一樣嘶吼著,渾身青筋暴起。他斬掉累贅,縱身一躍!


    女屍雙手相合,洛河水翻天而起!


    洛河湧動,忽從掌前傾瀉而出!十步殺好似龍卷風裏的一顆塵土,被河水轟入喝道,上千斤的壓力轟擊著他,理應粉身碎骨!


    十步殺斷了腿腳,滿身瘡痍,竟還衝破滔滔河水,將十七尺的鋒芒削進女屍半腰!


    十步殺擒住鋸刃,本與那女屍一同懸在空中,忽聞十步殺怒號一聲,將女屍生生拽下地,自己也摔得不成人形。


    若能幫的話柳飛花必定會去幫,可麵對鬼神之輩,早已非江湖之士所能幹涉。


    女屍輕掩羅裳,隱隱有說話之勢。


    她沒有頭。


    可她還是能夠說話,聲音仿佛是從人心裏喚出的,千裏之外亦有所聞。


    ——“人世太多離合,何必執著。”


    十步殺猛然轉動手指,鋸刃的機簧猛然收縮,將他帶到女屍身邊。


    他摔得粉身碎骨,渾身隻剩一隻手能動,他就用這隻手掏出了帶毒的匕首,狠狠紮進女屍的胸膛。


    女屍當然不會中毒,更不會死。


    十步轉眼之間刺下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


    就在第五刀的時候,十步殺的動作停下了。女屍用魔功吸出了他血淋淋、還在跳動的心髒,並將染血的鋸刃甩在一旁。


    女屍一捏,鮮血迸濺,鬼麵之下再無沉重的唿吸聲。


    女屍咬住十步殺的脖子,渴飲鮮血。


    月。


    銀月。


    劍一樣的銀色,月一樣的飄逸。


    隼不言觀李柏拳路剛猛霸道,竟照其套路創了一招又一式,忍不住在心中將這劍路暗暗記下;又見杜輔的「入雲腿」縹緲無蹤,相輔相成,便又模仿其套路,並與李柏拳路融會貫通,心有所悟。


    本來隼不言將劍刺向一個人的咽喉。


    現在他可以換著法兒刺向別人的咽喉。


    可惜這些人已成妖魔,不論多少劍都不會死。哪怕砍得隻剩一隻手,它還會伸出中指嘲諷。


    李杜兩人大戰許久,難免乏力,卻也將街道清下不少。隼不言那柄軟鐵劍已染成鮮紅鮮紅的,他衣服、長靴盡是血氣,李柏酒醉未醒,笑道:“小兄弟,你今晚要結拜洞房?真是一表人才俏郎官。”


    杜輔隻是笑,因為他看見李柏也是一聲紅,便道:“小兄弟結拜,你就是那伴郎,隻有看的份兒!”


    李柏道:“那你就是伴娘,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杜輔氣得麵色鐵青,道:“你、你.......看腿!”


    李柏喝道:“暴力不能解決問題。”


    杜輔接著道:“但能解決你,看招!”


    兩人上一秒還是好說好笑,下一刻竟又切磋起來。


    隼不言剛有些笑意,卻沒笑出來,近萬隻行屍倒下了,更多新行屍站起身來。


    李杜兩人這下不鬧了,他們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力阻擋這場屍流。


    李柏道:“我們暫且避開他們。”


    杜輔道:“我等一身正氣,怎會輸於這些牛鬼蛇神?”


    李柏道:“杜兄啊,這叫戰略撤退。”


    兩人正在執拗,忽然狂風大作,黑雲密布,一場大霧從洛河方向而來,所經之處,鬼哭神嚎。


    它們聽見了古老的聲音,仿佛古老的寺廟裏,和尚敲下塵封萬年的靈鍾。


    群屍聽聞此聲,竟如出神般渾渾噩噩。


    隼不言道:“兩位大哥,你們能否進這樓中保護這些女子?”


    兩人一想,既有豔福,又不失風度,馬上義不容辭地答應了。


    隼不言想到那妖魔是為人頭而來,便提起人頭打算將它引開。


    大霧將至,方向難辨,李柏的衣衫都在獵獵作響,他喝道:“小兄弟不來樓裏,去往何處?”


    隼不言大笑道:“哈哈哈,不過地獄走一遭。”


    大霧侵襲,隼不言很快消失了。


    白馬寺中沉寂許久,老和尚忽從夢中驚醒,他穿好袈裟,取出法器,還有那一杆重大一百七十斤的九環錫杖。


    他偷偷望過弟子的廂房。


    這些和尚還在睡夢之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是人間萬物應有的規律。若有邪物顛倒陰陽,唿風喚雨,浮世蒼生必有一場打劫。老和尚平時太疼弟子,每人都睡得很安穩。


    老和尚最後朝佛像跪拜。


    好大的妖氣,吞天吃地的妖氣。佛珠碎了一地,老和尚陡然睜眼。


    “如此算來,這妖孽必有千年道行。佛祖在上,助我降妖伏魔。”


    他已走了,一身浩然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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