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實在太溫暖,太完美,他甚至想在這幅肩頭沉睡。


    隼不言雖然輕,但要背著他在雪地中行走,並非一件易事。


    還沒走到太虛宮,卻見幾個同樣裝扮的師兄弟在江邊釣魚,幾人見著隼不言與那女弟子,頓時側耳說著什麽,嬉笑萬分,這些人竟還拾綴了魚線,徑直朝兩人走來。


    為首之人體態臃腫,臉好比被打腫的難看,另外兩人生得歪瓜裂棗、奇形怪狀,倒比那胖子正常許多。


    隼不言知道這個胖子應是金多,乃某富庶人家獨子,所以他可以在太虛宮橫行霸道、一手遮天,甚至掌門也隻好對他睜一眼閉一眼。隼不言冷冷道:“走。”


    女弟子即要避開,金多即攔路在此。


    金多指著兩人,哈哈大笑:“瞧哪,她竟背著那個怪人,一個男人竟然讓個女人來背,若是我我就死了算了。”


    隼不言的身體在微微抖動,他知道現在的狀況,最好莫要多生糾葛,那女弟子也明白,便冷冷道:“讓開。”


    金多卻猥瑣地笑著,道:“讓開可以,但你留下!”他指著那女弟子,舌頭從惡心肥大的嘴唇裏砸吧砸吧著,看著著實令人作嘔。


    女弟子拔劍出鞘。


    金多道:“看來你是不想留下,但你最好還是主動點,免得我用些手段逼你就範。”他仍舊保持著那種惡心詭異的笑容,忽又道:“你這麽漂亮,我大不了收你做填房,下山後包你衣食無憂。”


    女弟子將隼不言輕輕放下。


    金多見她劍拔弩張,定是不應,便搖頭問道:“你可知道我是個什麽人麽?”


    女弟子道:“我連你算不算個人,都不曉得。”


    “你、你!給我扒掉她的衣服!”金多青筋暴起,與兩人氣急敗壞地衝上前去。


    ——殘劍出鞘。


    誰也無法看清出劍的速度,卻見兩顆人頭落地,金多的腳脖子出現一抹淡淡的血痕!他的身體與腳分離開來,整個人栽倒在地。


    金多大喝道:“劍氣!”


    金多拚命地爬,在雪地中留下蜿蜒的血跡,還有金多的半隻腳。半隻腳立在風雪中,顯得很詭異。一路上金多沒有喊叫,隻是嘶牙,將嘴唇都咬出血來。他從此以後都會記得一個人,這個人非死不可!


    忽然又一劍,女弟子一劍刺穿了金多的心髒。


    為絕後患,不得不除,女弟子茫然地盯著隼不言。


    他太無情、太殘酷。


    出劍沒有絲毫猶豫,一劍就奪走了兩人性命,更致一人殘廢。若非隼不言已因為這一劍無法動彈,他肯定親手會將金多殺死。


    畢竟是太虛宮的人。


    麵對同門,他竟然還出了如此的殺招,豈非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魔頭?可她一看見那雙眼睛,便猶豫了。


    女弟子道:“你竟然殺了他們?”


    隼不言道:“早就該殺。”


    女弟子道:“他們畢竟是同門,任何人要殺死同門都會有些於心不忍。”


    隼不言道:“你也是我的同門,不是他們死,就是你亡。”


    女弟子驚奇道:“我為何會死?”


    隼不言道:“你知不知道太虛宮失蹤過七個小姑娘?”


    女弟子思忖著,確實在近三年之中,偶爾也有些小姑娘受得住嚴酷的訓練躋身在此,可都在夜裏神秘失蹤。她不由得錯愕,問道:“莫非你知道其中蹊蹺?”


    隼不言道:“金多將她們先奸後殺,拋屍寒江。”


    女弟子道:“難道你都親眼見過?”


    隼不言搖了搖頭,但他的眼神卻在告訴她,可以肯定是金多幹的。


    女弟子忽又覺得隼不言這個人非常殘忍,道:“如此看來,你至少是見過一兩次金多行兇的,你卻不阻止他。”


    隼不言隻是冷笑。


    他一個殘廢,一個無人問津的孤兒,一個被訛為怪談的廢人。若揭穿金多,他豈可活到這點歲數?


    那女弟子倒也分得清是非黑白,便將屍體埋進河邊的雪地。


    她冷冷道:“好,一不做二不休,這些人渣也是罪有應得。”


    等她迴頭見到隼不言,隼不言竟已昏厥,她急忙將人扶在懷中,拚命地搖晃著他“喂!你醒醒,莫要殺了人不管事。”


    溫熱的液體逐漸滲透她的衣領,用手一摸,方知是隼不言流出的鮮血。


    原來出了那一劍,隼不言身受重創,身體各處的經脈炸裂,流出鮮紅鮮紅的血。她冷靜地將人抱起來,朝丹房趕去。


    屋外寒風唿嘯,屋內燭光暈散。


    隼不言醒了過來,不見女弟子的身影。他泡在盛滿寒冰的木桶之中,他蒼白的皮膚凍成紅色,疼痛才減緩了幾分。


    老居士道:“你醒了。”


    隼不言道:“嗯。”


    老居士瞟了眼他劍上的血漬,道:“你最好告訴我,你幹了些什麽!”


    隼不言道:“我殺了三個人,也知其罪,我這便下山,斷不會連累你。”


    老居士哈哈大笑,隻道:“若我怕被連累,我早便不會收留你,你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隼不言眉頭緊鎖,老居士捋過胡子,接著道:“大約十年前,我在穹籠山下遇得一位不久於人世的劍客,他將你托付給我,然後消失在雪夜中。”


    隼不言道:“他!他是誰?”


    老居士道:“他就是殘劍的主人,你知道穹籠山是個與江湖少有交集的地方,他來到這裏時已經不成人形,還中了一種奇毒,咳出的血都是烏血。但這樣一個人與我比劍,竟還勝了我,所以我答應他的條件,要盡力將你撫養長大。”


    隼不言道:“他長什麽樣?姓甚名誰?”


    老居士眼中忽然生出一絲敬佩,他說:“無法看清他的長相,因為他已毀容!他為了逃避某種勢力的追殺,竟用利刃將自己的臉劃得血肉模糊,將你交托給我之後,他告訴我‘隼不言’這名字,然後用內力掐斷了自己的聲帶,一直朝著北方走了。”


    隼不言沒有說話,他的心卻好似在滴血。


    一個人為了他毀容毀聲,又留下這樣不明不白的謎團,隼不言攥緊了劍,他的身世就與這殘劍有莫大幹係。


    他必須找到殘劍的主人,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


    老居士道:“你走吧。”隻因他佩服當初那名劍客,也佩服隼不言,這個身負重症的少年天賦異稟,或許老天真得會給他一條出路。


    卻見先前那鶴發虯須的老者闖進門來!他正是太虛宮的掌門,曾經的「奪命十三劍」破千軍。


    “你最好知道隼不言幹了什麽好事。”


    老居士道:“我若要帶他走,試問這穹籠山有誰攔得住?”


    破千軍道:“真要一戰,我們恐要兩敗俱傷,但他殺人拋屍,怎能饒恕?”


    隼不言道:“你怎知道是我殺人拋屍,難道死人還會講話不成?”


    破千軍冷笑道:“不錯,死人確實會講話,你看清楚!”幾位弟子抬來一個人,正是金多!丹房外已有成千上萬的弟子聚集,他們或竊竊私語,或凝眉注目,他們已被恐懼蒙蔽了眼睛。


    破千軍道:“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金多的心髒長在右邊,你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劍,實則並未殺死他,你好毒的心哪,隼不言!”


    金多涕淚縱橫,一頭爬倒在雪地裏!他聲嘶力竭地喊道:“弟子謹遵門訓,理應懲惡揚善不懼艱險!誰知竟遭暗算,眼看師弟被人虐殺而...唔唔唔...還有那些可憐的姑娘們,原來都是給這個畜生給糟蹋了呀!”金多惡毒的眼睛忽而殺向隼不言,他冷笑著,金多實在是個聰明的人,那時明明未死,卻還裝作一具屍體。


    眾人唏噓不已,殊不知一場浩劫在穹籠山外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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