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城水牢位於佚城西南角一片屋舍後的空地之下。此一片屋舍,雖看似平平無奇但實則與其他屋舍完全不同,各個堅固無比,暗藏玄機。


    幾個黑衣人押著薑問曦二人出了茶館,此時佚城仿佛是黑了天,空中無星無月好似扣著一口鐵鍋,行人雖是依舊如常般熙攘熱鬧,但在一片黑幕中更像是隻隻鬼影在黑暗中飛舞遊動,陰森調笑。


    薑仙凝正在納悶這佚城不是在子時開門嗎?那時都是亮堂堂的,此時這夜晚到底是個什麽時辰。便被黑衣人自身後一推,跌進了一輛馬車之中。


    馬車中黑洞洞看不清狀況,薑仙凝約莫著看見車中已坐著一人,自當是師尊,便挪著身體蹭到師尊身邊,挨著師尊坐了。才坐下,又有兩人被扔進車中,薑仙凝伸著脖子,瞪眼仔細看了一看,竟是刑嶽和阿水。隨後又跳進幾個黑影,正是牆壁中出現的黑衣人。各個手中都握著什麽法器,正身做好。馬車便開始緩緩移動了。


    馬車輕微的搖晃著,薑仙凝左右看看,黑衣人也不過隻是坐著目視前方,似乎隻是應付差事,並未正經緊盯自己。便伸腿用腳尖踢了踢躺在馬車中的刑嶽。


    “刑岑淩,刑岑淩,你還活著嗎?”


    薑仙凝踢了幾踢,刑嶽卻是紋絲不動,絲毫沒得反應。又叫了幾聲阿水,依舊隻有自己的聲音在馬車中響了響,便又安靜下來。


    馬車安靜的在佚城中飛馳著,好似陰司鬼差於暗夜遊蕩,隻有一絲微微的晃動證明著馬車一直在前行。途中薑仙凝又踢了刑嶽幾次,刑嶽依舊不為所動。想起君夜殤說的已經封了二人五識,如此看來恐怕真是封了五識,既如此便是一腳把刑嶽踢出馬車他也是無甚知覺的。:筆瞇樓


    薑仙凝用腳蹭了蹭阿水,阿水腰間的一排蠱蟲瓶子依舊安然的掛在腰帶上,那個通透無一物的裝著秘法蠱蟲的琉璃瓶也好端端在係在身上。


    薑仙凝搖搖頭,心中想到:“怎得竟如此淒慘。刑嶽和阿水怕是才分手便被君夜殤給捉住了,師尊和自己也不過就是揭了個告示也被捉了。想想來時,阿水還信誓旦旦的說隻要湧上秘法蠱蟲,這半個佚城的妖怪便能為自己所用,自己心中還暗暗高興。如今想來真真是笑話,不要說救出若清師侄,便是自己這小命也捏在別人手裏了。”


    薑仙凝正想著,馬車忽的顛簸了一下,便紋絲不動了。有兩個黑衣人微微欠身,抓住薑問曦和薑仙凝身前的鐵鏈,向車門拖了一拖。門口的兩個黑衣人先徑自跳下馬車,又拖了刑嶽二人到車門處扛了出去。


    後麵兩個黑衣人見前麵通透了,便也起身跳下馬車,用力一拉鐵鏈,薑仙凝站立不穩險些同薑問曦撞到一起,穩了穩身形嘴裏罵道:“不過是狗仗人勢而已,用得著如此賣力?”


    兩個黑衣人並不搭茬,依舊用力向外拉著鐵鏈。薑仙凝被拽的兩步跳下馬車,環顧四周,正是客棧之後的一排屋舍。此地屋舍與城門處薑仙凝看到的有所不同,此處各個屋舍造型各不相同,屋內透著淺淡的光澤也不盡相同。


    自入了佚城,薑仙凝就滿麵疑惑,如今更是被好奇心擾的心焦。但師尊也是第一次來佚城,想來也是不知的。此時此地也不能問黑衣人。隻得壓著翻湧的心潮,左顧右盼起來。


    黑衣人拉著二人跟在前麵抬著的垂著紗幔的竹椅後麵。竹椅上坐的正是君夜殤。沿著屋舍中的小路眾人來到後麵一片黑沉沉的空地之中。隻見君夜殤一抬手,一個黑漆漆的大門便出現在眼前。君夜殤迴頭看了幾人一眼,用巾帕捂著嘴,依舊咳著被抬進了黑霧之中。前麵黑衣人,也迅速拉了拉鐵鏈,拽著薑問曦和薑仙凝,扛著刑嶽和阿水,一並進了漆黑大門。


    本是想著才入大門便眼前一亮,便是不若宮殿般富麗堂皇,也得像陰司那般氣勢磅礴。怎知才一邁進黑門,薑仙凝便腳下一空,不受控製的跌了下去。


    薑仙凝驚唿一聲,腦袋一懵也不知墜了多深,待清醒時便跌落在一團濃稠的黑雲之上。薑仙凝並未跌倒,到好似真仙按落雲頭一般,輕飄飄落在黑雲之上。薑仙凝低頭,黑雲中隱約又台階浮現,眾人順著台階穿過濃雲走進一片空曠的洞穴之中。


    洞中一片晶瑩剔透,四處都白茫茫泛著銀光。薑仙凝腳才踏上洞底便覺一陣寒氣自交底襲來,瞬間打了個冷戰。這洞中的晶光竟是一片冰麵折射而來,洞壁洞底皆是一片冷冷清清的冰晶。


    洞壁上隱隱透著一片片陰影,似是冰麵下遊動的小魚,薑仙凝向洞邊挪了幾步,靠近洞壁仔細觀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薑仙凝瞬間自牙縫中吸幾口冷氣,全身打了個寒戰,一時更覺冷冽起來。原來那冰洞的牆壁中並不是什麽流動的小魚,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似是並未凍的結實,大部分都在痛苦的蠕動。


    薑仙凝看得心中抽搐,胃好像被什麽人用力抓了一把,有些作嘔。牆裏的人似是感覺到外麵的動靜,竟抬手用力抓著冰壁。薑仙凝驚的向後一退,撞到一個人身上,轉頭,竟是師尊。


    “師尊,你看那冰牆裏麵,凍的都是活人。”薑仙凝抬抬下巴,讓師尊看那冰壁。


    薑問曦微微點頭,表示看見了,便依舊沉默不語。


    薑仙凝見薑問曦並不理她,正要再走近冰壁仔細看看。隻聽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飄飄忽忽飛了過來。


    “不用看了,這裏麵都是活物。”君夜殤不知何時已下了竹椅,見薑仙凝研究那冰壁,便走了過來。


    “你們捉著許多活人凍在此處作甚?”薑仙凝忍不住好奇,終究還是不顧前番仇怨,問出了口。


    “這裏麵雖是活物,但並非都是人。雖是人形,但妖魔鬼怪什麽都有。”君夜殤似是也忘了適才的打鬥,話鋒竟柔和了一些,“這是我佚城的冰牢,下麵告示捉的小妖小鬼就關在裏麵。這牆裏麵是寒冰獄。關進去便被凍的不能動彈,但卻是死不了,還能保你多活個百八十年。在寒冰獄裏活著的這些年,隻能忍著奇寒微微的蠕動。”


    說著,君夜殤的臉緩緩挨近薑仙凝,一雙滿含陰霾的桃花眼與薑仙凝近在咫尺的對視著,紅唇微微蠕動陰惻惻的道:“但是,你的頭腦卻是越冷越清醒。無論多少年,隻要你還活著,便要清清醒醒的感受著這冰凍的極刑,卻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也要清清醒醒的看著獄外之人來迴走過,卻無人搭理,一次次失去自由的機會。”


    薑仙凝聽著君夜殤這陰森的聲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君夜殤說完便慢慢退了開去。薑仙凝緩緩神,抬眼看著君夜殤:“那又如何?”


    君夜殤紅唇微揚,詭異的笑了:“不如何,”說著轉身,麵對冰牆仔細的找尋著什麽,“你可是想進去瞧上一瞧?”


    薑問曦聞聽此言,微微動了動身體,擋在薑仙凝身前。薑仙凝咬了下嘴唇,自師尊身後道:“你是要把我關進寒冰獄嗎?哼,即落在你手上,生殺便隨便你,隻是如此對你又有何好處?”


    君夜殤歪著頭認真的想了一會:“本王倒是想不到,對本王有何好處。隻是本王為人並非需要什麽好處,隻憑本王開心便好。”


    薑仙凝不再說話,此時便掙得一時口舌之快也沒任何好處,還有可能跟快被扔進寒冰獄。但薑仙凝心中卻是萬分不服氣,暗戳戳罵著君夜殤。


    “不過,本王到不想把你們扔進去,”君夜殤又轉迴身來,陰森的笑著盯著薑仙凝,“這各色人物在寒冰獄中的姿態,本王看的太多,並不想看你進去如何。本王更想看的,是你臉上的傷痛,絕望,悲哀,死寂。”


    君夜殤睜著一雙變態的鳳眼,幾近瘋狂:“你臉上這些美麗的表情,本王看著就舒爽萬分,若是你萬念俱灰之時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於本王。那便是本王最滿意的了。”此時的君夜殤似是又沉醉於極大的滿足之中,滿麵饜足嗬嗬笑著陶醉其中。


    薑仙凝此時倒是真也有些怕起君夜殤來,聽著君夜殤的話,看著君夜殤莫名變換的表情,薑仙凝心想:“這人怕不是個瘋子,如此便是困難了起來,道理什麽的完全講不通,他又隻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這若是想逃,便是難上加難了。”


    “你就是想看我們求你,也無妨,你有何籌碼要我們求你?又是以刑嶽和阿水相要挾嗎?”薑仙凝看著瘋狂的君夜殤,試探著問。


    君夜殤聽了薑仙凝的話,又自顧自的想了一瞬:“對啊,小子。本王要用什麽讓你哀求於本王呢?或者……”君夜殤一轉身,快步走到冰牆前,仔仔細細在冰牆裏找尋著什麽,“或者本王把你的小師侄鎖在裏麵,怎樣?”


    薑仙凝一聽頓時驚跳起來,撲倒冰牆邊君夜殤身旁:“你把若清師侄如何了?”


    君夜殤咳嗽著笑了幾聲:“很好,就是這個表情。不如何,就是把你小師侄放進寒冰獄而已。他在裏麵雖是不能動彈,但還心心念念的想著你們在精魔八獄陣中若聽不見他吹的笛音便如何。”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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