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門,正堂。眾人分賓主落座,各家弟子站在師尊身後。堂中放一盞長桌,桌上鋪著一展素紙。蘇宗主見眾人均坐定,便開口道:“諸位所言黑霧中妖鬼魔三族煉化異族丹魄之事,蘇某雖未曾得見,不知緣故如何,但有另外一些事情,蘇某適才想起,似乎與此事有些相似。”


    薑天雲道:“蘇宗主請講來,大家共同探討一下。若是真有聯係,也可分析分析。”


    蘇宗主道:“大概數月之前,蘇某帶弟子去曆練,本是聽說南麵一座山裏有仙草,蘇某便帶了四個弟子奔南麵青山而去。此山似是叫鬥魔山,據說山上仙草已成了精,可在山中行走。若有小妖小魔想居於此,那仙草便能將妖魔驅走。若是有過路行人留宿山中,那仙草也跳出來嚇人。有時睡醒被扔出山外,有時便扔在溝裏,出來不得,還要等過路人相救。時間久了,路人便不願從此處經過,即便沒有傷過人命,但常有人受了驚嚇,說山中仙草行走飄搖不定,簡直就是隻鬼,根本當不得一個‘仙’字。”


    眾人聽到此處,相互看看,濟雲仙姑道:“如此看來,怕不是什麽仙草,倒像是是山中草木成精,雖此時並未傷人,但看這心性,也並非良善之輩。”


    蘇宗主接道:“蘇某也是如此分析,便想帶弟子去曆練曆練,若是草木成精,便除了本體,取了精丹煉藥便好。”


    薑仙凝聽蘇宗主說用妖丹煉藥,本是不敢多言,惹人厭煩,實是沒忍住,道:“蘇宗主,這草木成精也算得妖,這妖丹還能煉藥嗎?”


    蘇宗主道:“草木成精,雖也算作妖,但卻與妖不同。草木之丹並不靠陰邪之氣修煉,隻因天長地久汲取日月之精華,天地之精氣,凝結成丹,才得化作人形。若打迴原形時,仍舊是棵植物而已,所以可以拿來煉丹。人間有許多人參娃娃的故事,便是千年人參成精。有些還給人間夫婦做孩兒的,但若損了精氣,便也隻是棵人參罷了。”


    薑仙凝雖覺蘇宗主說的有理,但心中總覺得哪裏偏偏就是不對。心裏別扭,卻尋不到緣由。便又低下頭,聽蘇宗主繼續講後事。


    蘇宗主示意眾人喝茶,自己也啜了一口,繼續道:“蘇某帶了四個弟子,奔南麵鬥魔山去了。誰知到得山下,卻見山中黑霧彌漫,陰風陣陣,並不是什麽仙山。到真真是配得上‘鬥魔山’三字。莫說是仙草成精,便是一顆普通草藥,怕是也得被這陰氣熏死。既然不是仙山,山中又陰氣彌漫,蘇某便帶著弟子上山,準備看看是何物占著此山,順便除了便好。


    這鬥魔山並無上山之路,此前傳說有人去山中留宿,怕是被魔物迷了眼,否則這陰山魔嶺哪有人不怕死,偏要去山上過夜。


    上得半山之時,黑霧便濃了起來,伸手不見五指,蘇某想是魔物放的迷障,便放出簽兵,令其灑些破障粉塵,破了這迷障。誰知簽兵一放入迷霧,便不見了蹤影,便是如何念咒也招不迴來。帶去的幾個弟子……”蘇宗主歎了口氣,“唉!本以為是去采些仙草,便帶了幾個才入門的小弟子,大的也才十六歲,都是第一次出門。幾個人都功力不夠,瞬間便跑散了,隻在四麵八法方胡喊亂叫。蘇某當時擔心弟子,也招不迴簽兵,心中很是憤懣。便用了本門秘術——‘遁簽陣’,於簽兵王合二為一,禦其他簽兵化陣。此次放的簽兵,可心意互通,便丟不了。控著陣法,除了幾個時辰,終於待迷霧淡了一些,幾個小弟子也能視物,不再胡亂奔跑。隻是之前那些簽兵沒了蹤影,蘇某便帶著簽兵和弟子,奔山上尋找丟失的簽兵。走到上半山時卻看到一件事。”


    眾人心知,此時才是要講重點了,都凝神靜聽。


    蘇宗主繼續講到:“到了上半山,迷障稀薄了很多,雖然是黑,但卻能夠視物。隻見環著山坡,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看得蘇某心驚。”


    眾人也是吸一口冷氣。刑嶽道:“可是有邪修,以人煉丹?”


    蘇宗主搖搖頭,道:“並不是,蘇某走近一看,這滿山的並不是真人,而是草編的人。胸口裏都有一絲氣息,似是人息。很是微弱,不太好分辨。若是觸碰草人,草人便也會哭會笑,能做常人動作。”


    薑若清插嘴道:“這我懂了,這鬥魔山的傳說,說是仙草成精,定是這些草人到處亂跑,若被行人看到時,一身蒿草,又能行走說笑。便以為是草木成精了。這些草人,若氣息太弱,靈智便也殘缺不全,不會害人,若碰到過路之人或將其嚇走,或抬到山外,也可想而知了。”


    蘇宗主點頭道:“說的不錯,蘇某也是如此想的。這些草人,雖不害人,但不知幕後是何人製作,有何目的。一時沒有結果,便叫弟子把這些草人皮囊掩埋,胸中氣息都打散,以免日後為患,也就如此了了了。此事雖與妖丹,魔息無甚關聯,但蘇某忽然想到黑霧迷障之事,倒是有些相似,或許有些關聯也未可知。”


    眾人皆點頭讚同,雖抓不住些許要領,但都覺得此事絕非如此簡單,到底何人能製作如此數量眾多的草人,若放入的真是人息,這些人的氣息是哪裏來的?若是殺人所得,那屍體就要橫屍遍野了。各地偏偏又未曾聽說有何死傷眾多之地。


    隻聽蘇宗主繼續說道:“若是隻以黑霧算作關聯來看,蘇某還知曉若幹地點出現黑霧,均未有人丟失或死傷,便無人重視,隻是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但細細想來,暗中似是有何關聯。蘇某已備下了紙筆,把黑霧出現之地標注在紙上。再行查看,會否有些關聯。”


    刑嶽道:“畫在紙上又有何用?不去實地看看,也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刑風道:“紙上談兵卻也談得。先在紙上談好,有些籌謀,再作之後打算。這些黑霧陣法,諸位也都碰到過。便是到了現場又能有何結果呢?蘇宗主此法不錯,吾等還是先要紙上談兵才好。”


    蘇宗主起身,來到長桌之前,提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墨圈,道:“以此圈為四象宗大寨,蘇某先行畫出弟子們所報過的黑霧之地,諸位若有其他,請再行補充。”語必拿起毛筆,在四象宗周圍若幹位置點了墨點。刑風和薑天雲又補充了其他一些有黑霧的位置。


    紙上中間一個墨圈,周圍四散分布著若幹墨點。一副詭異的圖畫呈現在眾人麵前。蘇宗主在‘墨畫’之前轉了一圈,左右看了又看。嘴裏發出‘咦’的一聲。


    蘇宗主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薑天雲道:“蘇宗主可是看出了什麽?說來聽聽,大家也可共同探討。”


    蘇宗主依然搖一搖頭,道:“這幅圖,說來像我宗中一個卦象圖。但是又好像缺一些什麽,像又不像,所以蘇某不敢妄斷。隻能仔細再查看一番。”


    濟雲仙姑道:“像四象宗何圖?蘇宗主可否拿來一看,我等也來比對一下。”


    蘇宗主看著濟雲仙姑,想了想,道:“也罷,待蘇某取出來,諸位一看吧。”


    蘇宗主說完走入後殿,不多時,手裏拿著一個紙卷,又出現在眾人麵前。


    蘇宗主解下係著紙卷的絲帶,手腕向前一抖,紙卷在條案上唿啦一聲鋪開了。這是一幅山河圖,不知何人所畫,畫中景色栩栩如生,仿佛一晃眼,畫裏的物件就會動了起來。


    眾人隻看這是一幅山河圖,並看不出與墨畫有何關聯。蘇宗主不緊不慢把卷軸翻轉過來。背麵,依著山河圖的某些規律,點了若幹黑色的點。細看時,卻與剛剛眾人點的墨點有些相似。


    刑嶽道:“蘇宗主,你這畫是從何而來?背麵的黑點,與我們適才畫的墨畫,竟如此相似。隻是略微複雜一些而已。可是蘇宗主你事先得知,做了手腳?”


    蘇宗主有些無奈,也懶怠迴答刑嶽,搖搖頭道:“諸位點到一半的時候,蘇某便覺得這墨點的振陣型有些熟悉。未曾想,真的是太相似了。隻是我們點的這幅,似乎少了一些。”


    眾人紛紛查看,對比,竟真的是少了十五六個小點。


    蘇宗主道,“如此看來,這必是某種陣法無疑了。我宗秘籍中所畫之陣,蘇某也是不甚了解。此次若是要破水墨之陣,必定叫上蘇某。蘇某也定要查個通透。”


    眾人準備收拾一下,照圖譜上黑點的位置,一一尋找陣中棋子。待眾人起身之時,蘇宗主忽然發聲,道:“諸位請先留步,此陣法若要找尋並非急於一時。現如今蘇某手裏有個急事,還望仙師們能幫忙處理一下。”.Ъimiξou


    眾人聽蘇宗主如此說,便不再著急,俱迴轉,坐迴大廳,準備聽蘇宗主說又一個故事。


    蘇宗主拿出一帕方巾,道:“此事便與這方巾有些關聯。若諸位聽了我的故事,也請幫我想想主意,到底該如何應對。若有方法時,蘇某不勝感激。”語必,深深一躬。


    眾人見蘇宗主說的正式,也不好深問,俱都道:“蘇宗主放心便好,若是我仙門能做之事,必不勞蘇宗主費心,我等便處理妥當。”


    眾小輩,都站好位置,靜靜等著蘇宗主講下一個故事。


    隻見蘇宗主竟自袖子裏拿出一把扇子,展開,上麵提著一首詩:


    曉露花濕顏,


    春意解輕衫。


    朦朧聽花語,


    一夢惹晴天。


    蘇宗主把扇子遞給眾人觀看,道:“若是如此通曉人情,多愁善感之精怪,諸位仙師可會除得?”


    眾人不解其意。


    蘇宗主微微歎了口氣,道:“唉,此事還請聽我細細道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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