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點點頭道:“是呀,這個鬼先是從一個金玉大戶家的小姐鬧起來的。這大戶姓趙,聽說是先皇欽賜的姓氏。皇宮裏娘娘妃子的釵頭寰配也常有來此定做的。這趙小姐平日裏美麗溫婉,端莊大方,碰到有災民過路的,還會親自施粥。在粼城是男子們都向往的姑娘。可是有一天,趙小姐突然發瘋了,拎著菜刀到處追殺父母,嘴裏還一直念叨著冷。趙府裏都是些做生意的掌櫃夥計,全都惹不得發了瘋的趙小姐,無奈把大門關閉,人都跑到路上去了,趙小姐見追不上人殺,就用菜刀在院子裏砍大門,那聲音哢嚓哢嚓甚是恐怖。”


    薑仙凝用馬車簾子裹著腦袋,聽得渾身發冷,“這次四象門是不是又出動了?”


    老頭道:“倒是又出動了,帶了不少法器,也沒能救得趙小姐,說是什麽‘陰氣噬體’。”


    “陰氣噬體?”薑仙凝驚訝的叫了一聲,看看師尊,師尊也迴眼看來,示意她不要出聲。


    “對,就是叫‘陰氣噬體’,然後四象門也救不得趙小姐,趙家人當然舍不得就這樣把趙小姐給殺了,就拿些繩子捆了,依然送迴閨房,每日照料著,可是沒過幾日,趙小姐便撒手人寰了,據說死相很是難看,全身烏黑。此後,城裏不斷有人陰氣噬體,見人就砍。城裏一團大亂,還有些陰氣噬體的人竟然也不死了,就那樣亂砍亂殺,依然長長久久的活著。如此人人自危,怕下一個輪到自己,也怕突然有瘋子殺入家中。沒多久,城裏瘋的瘋,能搬的就都搬了。如今城裏除了揮舞著兇器的瘋子,在街上遊遊蕩蕩也就沒什麽活物了,還有那些個被陰氣侵蝕的玉器金器,滿屋滿地都是。真是一派荒涼呀!曾經的粼城,如今大家卻都喚作靈城了。”老頭邊講邊不斷的搖頭。


    薑仙凝聽得仔細,問道:“老伯,你說那些黑衣人入得城去就發生了異變,那後來那些黑衣人呢?逃了嗎?”


    老頭道:“就是越想越不對呀。城裏鬧成這樣,那些黑衣人卻沒出來。看那模樣也不是善茬,不可能被砍死了,也沒有把瘋子除掉,那些黑衣人就憑空消失了。”


    刑嶽道:“會不會人家半夜走的,老伯沒聽到?”


    老頭連連擺手,“不可能,不可能,老頭子我就在窗邊歇息,半夜有路人討水也都聽得見。那麽多人走過,小老兒定不會聽不見的。”ъimiioμ


    薑仙凝道:“如此說來,那些黑衣人還在城裏,如今城裏都是些陰氣噬體的瘋人,他們留在那裏做什麽呢?”


    老頭有些擔憂的道:“各位客官,看你們談吐不俗,各個都有一身仙氣,還是迴仙山修行吧,別入那城裏去,平白折損了性命。若是白天過去,在城邊上尋個住處,一鼓作氣也許就過去了,如今這時節,正是瘋鬼橫行之際,可不要去犯險呀!”


    刑嶽指指薑問曦道:“老伯,這位可是仙山裏下來的神仙,專門管這不凡之事。你放心,仙長自有定奪。管教你們不受瘋鬼騷擾。”


    本以為老頭會興高采烈,沒想到老頭依然歎了口氣。


    刑嶽有些不滿,道:“老伯,你怎的還是歎氣?”


    老頭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前些日子朝廷還派了好多道長進去,說是專門為朝廷解憂的歸元派的掌門。結果還是無功而返。隻怕諸位即便是仙山上來的,也拿這城裏的瘋鬼無甚辦法。”


    眾人都不願反駁,相互對視一番。


    刑風道:“薑真人,今夜要進城去嗎?”


    薑問曦淡淡的道:“我發了信訣給薑藍,等眾人齊聚在進去吧。”


    眾人趕了多時的路也都疲憊的很,刑家弟子們聞聽就地休息,各個都在附近林子找棵樹靠著睡下了。


    刑嶽巴巴的跑進馬車給薑仙凝鋪了被褥。又問老頭買了幾塊紅薯,放在馬車裏,便推著薑仙凝去馬車裏歇息了。薑問曦坐在車尾靠著車棚打坐。刑家兄弟坐在馬車頭,隨便靠著歇息。一眾人皆已疲憊,都昏昏睡去。


    夜半,恍惚間,薑仙凝覺得有些異樣的動靜,悄悄睜眼,竟看到一個黑影在頭頂翻找著什麽。薑仙凝微微睜眼,心想道:“不可能呀,師尊在車尾,刑家兄弟在車頭。這個鬼是怎麽進來的?”


    薑仙凝翻個身,眯著眼假寐。想看清是個什麽鬼,在做什麽。


    那隻鬼漸漸翻到了薑仙凝頭的一側,薑仙凝趕緊閉上眼裝睡。等了一下,摸索聲在頭側消失了,又等了一下,仍舊沒有動靜。薑仙凝想看看鬼跑到哪裏去,便悄悄把眼睛睜開一個小縫。


    誰知,那鬼臉竟在自己正上方,睜著一雙眼也正在看自己。而那張臉竟然是——自己?


    薑仙凝驚唿一聲,一下跳了起來,頭撞在窗沿上,撞得生疼。那鬼就唿的一下順著窗縫票走了。


    刑嶽聞得薑仙凝唿叫,一挑車簾探進頭來,問道:“薑仙凝,怎麽了?”


    師尊也來到車前詢問:“凝兒何事驚唿?”


    薑仙凝一把推開刑嶽,從車門擠出去,爬上車頂向四周觀望一番,又飛身跳上路邊樹梢,打探一番。黑夜無邊無際,今夜並無星辰,漆黑的夜色仿佛一塊黑布兜頭而下。那隻鬼也是黑漆漆一片,即便真的藏身於何處,也是目力所不能及。薑仙凝無奈,歎口氣落迴地麵。


    刑嶽等不及跑過來問:“出了何事?你找什麽呢?”


    薑仙凝坐在車塌上,講了剛才有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鬼,在車裏翻東西的事。


    刑風道:“我二人在車前休息,若有陰邪之物從前麵進去,我二人定會察覺。”


    薑仙凝點點頭,“師尊在車尾,也不可能從後麵進來,若是從窗戶進來的,那麽大隻鬼從我身上過去,難道我就沒察覺嗎?這也是太說不過去了。”


    刑嶽道:“莫不是你總被陰氣噬體,如今心魔出竅了?”


    刑風道:“這也不是不可能,一個長得和薑少仙一模一樣的鬼。恐怕就是從自己體內出來的。”


    薑仙凝聽聞此說,有些心焦,苦下一張臉,“如此說,我怕不是要墮魔了嗎?”說完淚眼汪汪的望向薑問曦,“師尊,凝兒若是失了神智墮了魔道,師尊不要手下留情,凝兒寧願死在師尊手裏,也不願成為陰溝裏魔物。”


    薑問曦拍拍徒兒的頭,道:“凝兒勿要胡思亂想,凝兒神思清明,真氣澄澈,不會墮魔的。那鬼物亦是鬼物,並不是心魔,若是心魔定會同你爭奪身體,不會跳窗而逃的。若真是心魔逃了,那便是除了心魔,又有何憂?”


    薑仙凝聽師尊如此說便放下心來。


    刑嶽道:“若隻是普通鬼物,為何要變作薑仙凝模樣?那隻鬼又在馬車裏找什麽呢?”


    眾人皆百思不得其解。


    薑問曦道:“先不要管它,等入得城中查看過後再做定奪。今夜小心謹慎,勿要著了魔物的道。”


    眾人皆點頭稱是,依然按照剛才的位置休息了。薑問曦在馬車兩邊的窗口貼了符,也靠在車尾調息。


    稍傾,林中樹葉如蠶食般輕輕抖動。仿佛幾隻螞蚱在樹葉間跳躍。


    此時薑問曦聽得真切,但薑問曦依然打坐調息,將唿吸調到甚是微弱,仿佛入睡已深。


    “螞蚱”從樹枝輕輕躍下,逐漸走近,仿佛微風吹過落葉。輕輕微微的靠近了薑問曦。


    薑問曦仍舊不動。一絲微風自額前拂過。


    薑問曦倏的睜開眼睛,卻也是一愣,眼中映入的真真切切是自己的臉龐,仿佛照鏡子。薑問曦一愣的瞬間,那隻鬼轉身就跑。薑問曦豈能讓它兩次三番的跑掉。一張攝鬼符奔那鬼物飛去,一張竟未中,另一張鎮魄符又飛了過去,誰知符篆從那鬼物身體穿過,硬生生貼在了樹上,那鬼物仿佛潰散了一下,又重新凝聚,轉眼間又隱匿到黑暗中去了。


    以薑問曦的修為,竟然讓這鬼物跑了兩次,一次神不知鬼不覺來去自如,一次竟然兩張符都未打中。於薑問曦來講,還是頭一次。


    眾人又全都被驚醒,聚集在一起討論此事。這次萬萬是再也睡不著了。


    刑嶽道:“薑真人,還是不要等薑宗主他們了。城中鬼物怕是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不斷挑釁。我們在這裏也休息不得,還不如先進去查看。況且,薑真人發了信訣也有大半天時間了。薑宗主他們禦劍而來也不過兩個時辰。這時辰還不來,想是有事情耽擱了。我們還是不要等了。”


    薑問曦也同意不再等了,即刻進城。


    刑風便集合所有弟子,收拾東西,眾人便一同入粼城去了。


    到得粼城門下一片荒廢敗落景象,不知誰在城牆上用紅筆粗重的寫著兩個字——“靈城”。漆黑的城門嚴嚴實實的關著,裏麵次次啦啦抓撓之聲不絕於耳。


    眾人心中也暗暗驚悚,這城裏麵到底是些什麽怪物,如此抓心撓肝的聲響。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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