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楊閩從頭到尾都沒說話,這會掃了她一眼,就徑直越過她往屋內走去。


    踢踏的腳步聲打斷了周徽嵐的思緒,她剛才思慮的事線索太少,也並非迫在眉睫,索性她就暫時擱下。


    她迴過神看了他一眼,然後懶洋洋地收迴視線。這便宜兒子縱然身體單薄,但麵色紅潤,明顯日子過得比原主要好。


    所有人都走後,她左腕突然如同被火尾巴咬到一樣,燙得很。她嘶地一聲,看向手腕。


    隻見手腕上,一根已經髒得看不出原來顏色的紅繩係著一枚水桶狀的物什。如果她沒有感覺錯的話,剛才那一下的燒灼感就是從這個位置傳來的。


    她抬起手腕,仔細端詳這枚雕刻得灰撲撲的小桶。


    這隻小桶長約十三毫米,最寬之處約六毫米,表麵光滑,質地看起來像是翡翠的,但種水成色都很粗糙,鵝卵石都比它好看,擱後世某旅遊勝地也賣不了三二十塊錢那種。


    在原主記憶中,她最初來到大坳村的時候,日子正難,楊建平曾將它搶了去,想著用它換點東西。但他搶過去一個下午,就將它扔迴給她了,想必是沒有人願意拿糧食和他換這醜東西。


    然後原主就一直戴著它,畢竟這枚小水桶是她姥姥給她的,也可能是唯一能寄托對家人的慰藉和念想的物件兒了。


    看了又看,周徽嵐是一點端倪都看不出來,這就是一枚普通的物件,剛才的灼熱感像是錯覺一般。什麽名堂都看不出,她索性就懶得琢磨了。


    粗心的她沒有注意到,她剛才耳垂流出的血蜿蜒而下,到了小水桶那裏就莫名消失了。


    屋裏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顯然,她接下來要與便宜兒子共處一室共同生活一段時間。


    思及此,她一陣頭疼。


    突然穿越,多了一個便宜丈夫和便宜兒子,她該用什麽姿態麵對?


    但不管如何,有一點她很肯定,讓她乖乖的給一個四十多的男人當妻子履行義務,那是不可能的!


    走她是一定要走的,她不可能就此被困在這個小山村的。


    而且,不自由,兀寧死。


    怎麽走才是關鍵,現在沒有以前嚴格,但因為大坳村地處偏僻,至今還吃著大鍋飯,尚未實行家庭聯合承包製。所以去哪還是需要生產隊開具的介紹信的。這個介紹信對別人來說容易,對她來說很難,生產隊那邊楊家打過招唿,是不可能開給她的。而且楊家的人一定還在暗中提防監視著她。


    原主隻知道家住哪裏,根本不知道怎麽走。


    對於周徽嵐來說,隻要出了大坳村,其他的都是小問題。


    但是具體要怎麽做,她還需要細細思量。


    此時,她與便宜兒子同住一個屋簷下,隻需相安無事便可。


    打定了主意,鍋裏的水也熱了,周徽嵐進屋拿了一套原主的衣服,便提著水去了家裏搭建的簡易的洗澡間。


    周徽嵐剛進了洗澡間,楊閩就從屋裏出來了,又去了灶間,不出所料聞到一股雞蛋殼被燒焦的味道。


    澡間傳來的聲響惹得他朝那裏看了一眼,滿眼的疑惑,家裏唯二的兩隻雞蛋沒有了,他媽這次是弄壞了腦子還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莫怪乎他這麽想,一切皆因他這親媽性子倔強,和他爸甚是不合。所以她幾乎不碰家裏的肉蛋,她的飯菜永遠都是紅薯玉米等粗糧加青菜或者鹹菜。


    他小時候很不能理解,為什麽他娘要如此自苦?


    問他爹,他爹也隻是冷笑,然後說了一句隨便她。


    待他長大之後,知道了他娘的來曆,他才隱約明白他娘那種軸到極點的堅持。


    在他看來,他媽真算不上一個頂頂聰明的人,有本事折騰別人去啊,折騰自己算怎麽迴事?


    可這迴他媽罕見地動了家裏的蛋,這是什麽意思?


    想不明白,他又正好聞到廚房裏傳來烤紅薯的香氣,猜到他媽在灶裏埋了紅薯,他也不客氣,去挖了出來吃。


    反正她吃了他爸給他準備的兩枚蛋,他吃她兩根紅薯,不過份對吧?


    周徽嵐洗了足足兩桶水,才感覺到身上清爽了。


    她出來後,沒有見到便宜兒子,她也不在意。


    等她絞幹頭發,那碗雞蛋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想到灶裏埋的紅薯和芋頭蛋子,她快步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滿地的紅薯皮,她腳步頓了一頓,然後在灶裏將唯一的一顆芋頭蛋子挖出來吃掉。


    芋頭蛋子澱粉十足,一顆下肚,她竟然感覺到五六分飽。


    她暗歎這胃被原主虐待得萎縮至此,一顆比嬰兒拳頭大不了多少的芋頭竟然讓她有如此強烈的飽腹感。


    胃裏有了東西,血液一循環人就開始犯困。


    她走進靠南邊的屋子,叉上門,倒頭就睡。兩天兩夜沒怎麽合眼的她沾枕就睡了過去。


    睡之前她迷迷糊糊地想,等睡醒之後,她就去收攏糧食。現在這年代,糧食太關鍵了,不是後世隨便都能找到一份工作養活自己的時代了,在這裏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何況她手裏沒錢。


    事關生存大計,她從來不會等閑視之任由別人拿捏。


    不過她也知道,家裏的糧食不多了。但現在八月了,秋糧快下來了。


    迷糊的她壓根不知道她左手腕那枚小水桶渾身閃耀著一層柔和的光,然後就消失了,隻剩下一段看不出顏色的紅繩係在手腕上。


    睡夢中,周徽嵐隻覺得自己像是迴到了小時候,簷下水聲滴答,讓人好眠得很。


    “怎麽樣了?”


    楊老頭吸了一口煙筒子裏的生絲旱煙,問剛迴到家的老婆子。


    楊婆子知道老頭子問的是周惠蘭的情況,她也確實有一肚子話要說,但她話出口之前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大兒媳。


    被瞪了,李梅才意識到自己礙著了公婆的眼,訕訕地轉身去了後院喂雞。


    “個沒出息的,剛才被老二家的嚇著了。”


    “咋迴事?”楊老頭心一緊,關心地問。


    楊婆子曉得他的擔心,三言兩語地將情況說了。


    “……老頭子你不知道,剛才老二家拿著刀的那個眼神,瘮人得很,當時俺都怕她提著刀朝咱們衝過來。”


    楊老頭聽著,不自覺地狠吸了一口煙筒,然後口鼻緩緩唿出一股煙霧,他的表情在煙霧裏讓人看不清。


    “老二家的顯然是個捂不熱的,不然這麽些年過下來,也該安下心來過日子了。誰成想都這麽些年過去了,她還會想著逃跑呢,隻是可憐了建平和閩兒……”


    楊婆子絮絮叨叨。


    楊老頭沒接她的話茬,而是想了想說道,“老二最近不在家,咱們這些老的可得替他看好了這個家。最近你也別下地了,反正現在地裏也沒多少活。你就在家忙活忙活,多留意那邊的動靜,可別讓人給跑了。”


    “中!”


    屋後,扒在柴堆上聽完公婆私房話的李梅躡手躡腳地離開。


    剛才是她想岔了,看周惠蘭那樣,真恨不得立即與她撇清關係,不管是放她走還是怎麽著都好,省得留下這麽個危險人物在身邊。


    但這會她緩過勁來後就想明白了,再娶一個,還不一定怎麽把錢呢。畢竟誰也不像周惠蘭那麽傻,從來不管小叔要錢花,也不管家裏的錢。到時想從小叔手裏摳錢,指定沒有現在那麽容易。而且再娶也要花錢,小叔手裏有錢,但也不能這麽造啊。


    這會聽到公婆的話,她放心了。


    那廂,周徽嵐睡醒之後,發現了手腕的異樣,那隻雕刻的小水桶不見了!繩子還好好……


    心念間,小水桶在腕間若隱若現,這奇異的景象讓周徽嵐瞪大了眼。然後她頭一痛,她突然間就明了了這小水桶的來曆,小水桶其實並不叫小水桶,人家的名字高大上著,就叫淨水台。


    這淨水台其實是修仙之人煉製的殘次品,不知因何流落這方世界。


    不過即使是於仙人而言的殘次品,對這方世界的人來說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


    淨水台能截取方圓百裏汪河湖海的精華,通過淨水台裏的陣法凝聚靈液。


    一個殘次品所凝聚的靈液有好些作用,光是伐毛洗髓這一項就足夠讓世人趨之若鞪的了。周徽嵐不敢想象淨水台如果是煉製完整的器皿,凝聚出來的會是什麽,仙液?神液?不過她很快就拋開遐思。握在手裏的,才是最重要的。


    這淨水台周徽嵐心安理得地收用了,她權當是老天爺吞了她二十年青春的補償。反正她穿了,這具身體就是她的,不管是好是賴,她都笑納了。


    有了這淨水台,她總算有了在這年代安身立命的資本,周徽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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