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習坤不知道周習盛迴到了上海,更加不知道自己大哥見到了蘇時征。還依舊過著他的逍遙日子呢。


    這天立夏,陽光帶著盛夏的氣息普照大地,而梧桐張開它鬱鬱蔥蔥的枝葉,在街道上落下了一片陰涼。


    可當正午的,還是挺熱的。周習坤也穿不住西裝了,他單穿著灰色條紋的襯衣外麵套了一件馬甲,帽子高高歪頂在頭上,眯了一隻眼睛衝著照相機的鏡頭裏瞧,鏡頭那頭是站在梧桐樹杆前,正是在那不知所措的蘇時婷。她身上是蓬蓬鬆鬆的洋裙,層層疊疊地像個蛋糕。這裙子穿著太熱了,她滿頭的汗,衝著鏡頭傻傻地一笑,可又立即合上了嘴,問:“你照好了麽?”


    “別動。保持一會,笑。”周習坤笑著指揮道。他已經充當一上午的攝影師了,一樣又熱又累。


    蘇時婷賭氣地撅了嘴,鼓著腮幫子使勁揉臉:“不照了不照了,照了這麽久,笑得我臉都痛了。”


    周習坤聽她這麽一說也不迴答,而是手按著快門慢慢轉了身,經過空蕩的街道,相機裏出現了白聞生。他垂著頭,從梧桐葉間遺漏下的一縷陽光照在他的臉頰上。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習坤已經按下了快門鍵。


    蘇時婷在一旁看得“咯咯”地笑了起來,一邊說:“阿生,你沒笑,要笑才對!”於是她顛顛地跑到了周習坤身邊,從他手裏搶下相機,閉了一隻眼睛湊過去亂看。一會對著樹,一會對著地麵,終於又瞄向了白聞生,她學著周習坤的樣子開始道:“阿生,你笑啊,你笑啊。”


    哭笑不得的白聞生,呆若木雞地看著她,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笑才好。而他手裏還挽著周習坤的西服呢。


    “哎呀,你怎麽都不笑啊!你,你也過去,你們兩一起照吧。”蘇時婷又指了指周習坤。周習坤不禁笑了一聲,向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白聞生看了一眼。快步走到了他身邊,咧開嘴保持著笑容小聲地說:“笑一笑嘛。”


    “我,我不會照相。”白聞生為難地道。


    “喂,你們在說啥呢,快點!”蘇時婷有些不耐煩地道。


    周習坤將白聞生一摟,望著相機那邊笑道:“好了好了。”


    “一,二,三!”蘇時婷端起了相機,有模有樣地叫了起來。


    白聞生往後退了一些,還有點迴避,周習坤的手卻突然朝他腰上撓了一下,白聞生瞬間變了色。與此同時蘇時婷也按下了快門。


    “哈哈哈。”蘇時婷看到如此模樣的阿生頓時大笑了起來。周習坤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兩聲。白聞生急道:“以後這照片得還給我。”


    “怎麽?想毀屍滅跡啊?”周習坤樂問。“就不給你,我得好好珍藏了。”


    白聞生憋紅了臉,恨恨剜了眼前人一眼。


    “阿婷,阿生他可生氣了。快給他道歉”周習坤邊說邊笑著去抓白聞生的手。


    蘇時婷下巴一抬:“你才道歉。阿生,別理他。”


    聽於此,白聞生忍不住地揚了嘴角,握了握周習坤的手又鬆開。雖然這是在蘇時婷麵前,沒有什麽需要提防的,可是這是在街上必須得有所顧慮。


    收了相機,三個人又去西餐廳裏吃了一飯。周習坤似乎和蘇時婷頗為投機,白聞生感覺自己帶了兩個孩子,不由得連連地歎氣。可心裏倒是挺舒服的。


    蘇時婷在狼吞虎咽了一陣以後,終於鳴金收兵,將肚子一挺伸手使勁揉著:“哎呦,哎呦,衣服它太緊了。”


    周習坤偷偷笑道:“是你肚子太大。”


    “啊!該不會要和姐姐一樣了吧!”蘇時婷驚訝地叫道。


    周習坤被噎了個半死,樂嗬嗬看向白聞生道:“倒像真是那樣。”


    “誒,你別胡說了。”白聞生連忙道,他站起身牽起蘇時婷:“你就是貪吃的。起來走走就沒事了。”


    周習坤忍著笑,再後麵結了帳,跟著那兩人出了西餐館。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邋邋遢遢的小孩子向他衝了過來,把一張紙條交到了他手上就跑了。


    周習坤不明所以地將紙條一展,可就看了一眼,他就立馬把那張紙揉搓了碎。


    “怎麽了?那是什麽?”白聞生迴過頭來問。


    “沒事。小孩子的惡作劇。”周習坤將碎紙放進了褲口袋,若無其事地說道。


    白聞生垂下眼,目光看向他的褲口袋,點了點頭:“沒事就好,誒,對了,上次說的貸款到底什麽時候放?”


    “休息的時候別談這些。”周習坤分了心神隨口答道。他哪裏還有功夫再陪他們逛下去。下午準備看電影的安排也被取消了,三個人直接就迴了家。


    到了蘇公館後周習坤第一件事就是往蘇時征呆著醫院打電話。他本來以為那字條隻是別人想要借這個事要挾他。可這麽一問醫生,他這才知道蘇時征居然早已經偷偷從醫院跑了。他登時火大,劈頭蓋臉地罵了起來。


    蘇時征跑了!蘇時征還想見自己,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周習坤雖然沒打算殺他,可是讓醫生在他的藥劑裏加了至幻的成分,外加上嗎啡的作用,怕是沒有幾月自己就可以將一個瘋子教到蘇成泰手裏了。他是做了萬全的打算,卻沒想到拖泥帶水夜長夢多,果然惹出了貨來。


    可稍稍平靜了以後,周習坤又覺得未必如自己想得那麽糟糕。再如何,蘇時征也不會知道藥裏的手腳,也許他就是寂寞了害怕了才溜出來的。


    一切猜測都是無用,隻有等見到了蘇時征才能清楚。


    時間是在三天以後,周習坤若無其事卻內心忐忑地過完了這段時間。終於到了那天,他一早便出了門,上午的時間是東遊西逛地打發了,到了中午才去了約定地點,一所天主教堂。這簡直有些裝神弄鬼的成分了,他嗤之以鼻,在他的心裏上帝早就死了。


    這個時候,教堂裏空空寂寂,周習坤的皮鞋踏上台階都發出清楚的聲響。高大的石門裏麵,是恢弘的主廳,陽光從鑲嵌的五彩琉璃穿透進來,投射在聖台之上。在一排排陳列過去的長椅中,他見到了蘇時征。其實在第一眼看過去時,周習坤都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因為那人從背後看著就像個小和尚小尼姑。


    “三弟?時征?”周習坤站在座椅的最後頭,用試探口吻叫了一聲。他的聲音在教堂裏迴響起來。


    過了一會,在前方椅子上坐著的那個人,才慢慢地轉過頭來,看了周習坤一眼。周習坤這才確定了這果然是蘇時征。隻是他神情恍惚,注視了良久以後才咧嘴微微笑了笑,輕聲道:“姐夫…。”


    周習坤也跟著笑了,他點點頭,一步一步地直到走到了蘇時征身邊,又認真審視了他一邊後才道:“怎麽這個樣子?”


    蘇時征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伸手撓了撓自己光頭說:“反正我什麽樣子都無所謂。”


    “怎麽會呢?不過你頭挺圓的,倒是什麽樣子都好看。”周習坤放鬆了些,就如平常溫柔隨意模樣。“不過你怎麽不在醫院,溜到這來玩了?”


    蘇時征唇角抽動了下,低下皺起的眉頭:“姐夫,我想迴家。我已經好了。”


    “想家了?那我去問問醫生,如果他同意你迴家,你就迴來,好不好?”周習坤又以方才的口吻道。


    “嗬……。”蘇時征笑了,因為消瘦而微微凹陷下的眼睛抬了起來,對視上周習坤的眼睛:“姐夫,你看這是什麽?”


    周習坤順著他的話低下眼睛,就看到在蘇時征瘦如柴木,仿佛一撚即碎的胳膊上青紫斑斕,上麵布滿了針孔。


    “我不想去醫院了。姐夫,你讓我迴家好不好?”蘇時征放下袖子,手一下抓住周習坤的手背搖了搖:“姐夫,我不會和爸說你和白聞生的事,你讓我迴家,不要殺我好不好?”


    蘇時征說這話雖然是哀求口吻,可是卻狠狠戳了周習坤的脊梁骨,控製情緒之下他也不由得變了臉色。可隨即他又鎮定下來,笑了道:“瞧你這話說的。我什麽時候想要殺你了?”


    “那,我可以迴家咯?”蘇時征道。


    “不行!”周習坤當即便道,語氣不由得變重了:“你乖乖迴醫院,我會再去接你的。”


    “什麽時候?等我在那被逼瘋了以後,還是死了以後?姐夫,那的醫生天天綁著我,給我打藥,打嗎啡。我一叫,就會吃一頓棒子,你瞧我牙都碎了幾顆。”蘇時征笑得慘切,道:“姐夫,你讓我迴去吧,我爹馬上就要來了。你還讓我去醫院的話,我就把你和白聞生通奸的事,全部都告訴他!”


    “好,好。那我們一起迴去。這下總可以了吧?”周習坤依舊是笑。他一直平息控製著自己怒氣,他不能讓這個小子得逞,想要拿這個來將自己的軍?門都有沒有。他一把抓住蘇時征的手道:“在醫院裏悶壞了吧?走。姐夫帶你玩去。”


    蘇時征站起來笑道:“好啊。不過要不要先和我爹說一聲。”


    “等他來了還會讓你出去?走吧。”周習坤拉著他,站起來就要往教堂外走。可他剛走出轉身的那一步,就呆住了。


    從教堂大門口照射進大廳的那一束光中,有兩道長長的人影。


    一個是蘇成泰的,一個則是蘇時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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