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爺……七少爺……。”


    周習坤手腳一顫,從夢的漩渦裏掙脫過來,他強睜開眼,盯著身邊的江程,幾乎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今夕何夕,又身處何地何處。


    江程眼裏是含著淚的,歲月壓彎了他的背,讓皺紋在他的臉上肆意縱橫。周習坤看清楚了,才知道那段時光已經過去了。這期間很漫長,又好像隻是一睜眼的事。


    “我……我做夢了…。”周習坤仿佛是自己向自己確認一般,喃喃道。


    “七少爺,您這是做噩夢了吧。”江程說道。


    “陳年往事。”周習坤頭腦昏昏漲漲,渾身又是冷又是疼使不上力氣。江程拿著瓷杯送到了他嘴邊,心疼說:“七少爺,先喝點水……,您都發燒了。”


    周習坤恍恍惚惚低下頭,嘴唇碰了碰水。


    “說句不中聽的,少爺,您就向大少爺認個錯吧。這樣沒藥沒食的下去可不行,身體得壞了。”江程道。


    “這不是認錯就能解決的事。”他費了番力氣才咽下一口水,然後重新跌趴到了床上。


    “雖然小的不知道少爺和大少爺之間的事,可是……,畢竟是兄弟,大少爺說了隻要你去他那道歉就……。”


    “別說了。”周習坤下巴磕在枕頭上,閉了眼。


    “哎!”江程歎了一口氣,一臉束手無策。大少爺脾氣最倔,肯定是說不通。七少爺這也強上了,隻能讓旁邊的人幹著急。


    這是繁花正好的時節。


    周習盛站在庭院裏,他已經幾夜沒睡,眼睛浮腫了一圈。他的麵前是繁繁盛盛的一院子花。在他很少迴家的這幾年裏,他的母親就是擺弄著這些花草來打發這段冷清日子的。生前不能陪伴左右,死之前都沒有見上最後一眼,甚至也沒能為她正經地娶迴個兒媳婦生出一男半女來。周習盛深感自己這個兒子當得是如此不孝。


    “師座。”夏長明用一貫輕輕快快的步伐走了過來,他心情愉悅所以嘴角不自覺地揚著笑意,看周習盛麵色不佳,便適時地體貼關懷了一句:“師座,您還是睡一會吧。這就算是鐵打的人,不休息也熬不住啊。”


    周習盛倒是沒覺察出自己體力有何問題,所以對眼前人說的話沒有放在心上。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又想起什麽,問道:“燕棠那怎麽樣了?”


    “這……七爺他,他一直沒出過房門。”夏長明想說不知道,可是又不能這麽直接說出去,於是如此迴答道。他昨天發現一個下人偷偷給周習坤送飯,於是把人給攔了,這個當然也不能讓周習盛知道。


    “這小子真是死倔!不見棺材不掉淚!”周習盛恨罵道。


    “要不要去他屋裏看看。”夏長明眼睛看著地上的落葉,問道。


    “不必!”周習盛氣憤道。他是絕對不能妥協的,軍人寧願戰死也不能舉白旗啊!其實在他心裏周習坤是個貪生怕死的人,不可能會去餓死。隻要他不想死,總會來找自己。


    周老太太在幾天後下了葬。周習盛有了空閑,又兀然想起了周習坤。這麽多天過去了,要是沒吃沒喝的,就算不斷氣也怕是難活下去了吧。忽然升起的擔憂,讓周習盛好生糾結了一會。


    站在周習坤的前院子裏他想:自己要是去見了他,這人的氣焰肯定越發囂張,然後耍出他的少爺脾氣,鼻腔裏哼出聲地扭過頭,表現出寧死也不接受自己好意的態度。自己若能忍下脾氣,再好言勸他幾句?不可能,越是勸指不定他就越放肆了。


    小弟驕慢的表情和說話的腔調在周習盛的腦海裏活靈活現,他忽然就有些想笑,不再猶豫地去推門,打算驗證一下自己所想是否屬實。


    由於院前的幾棵大樹,小弟的廂房很難照進陽光。周習盛一進屋,就明顯感覺到了一陣陰陰冷冷。他往裏麵走了幾步,向床上一看,被子隆起成一長條,床上的人麵朝著裏麵正在睡覺,就連有人進來也沒有驚醒他。


    周習盛看著他,心裏又起了波瀾。從本心而論,他很想過去抱抱他,掂量掂量看他是否瘦了。可是重孝在身,這一切都不太合適宜。沉默地站了半天以後,他走過去坐到了床邊上,看著被窩裏露出的黑茸茸的頭發,歎了口氣說:“你別怪哥教訓你,要是爹還活著,一定不會輕饒了你。”


    他說完這話,又看了看小弟,那人一動不動,好像還沒有醒又好像是因為生氣而不想理他。


    “因為你我差點連軍隊都丟了,還不能讓打幾下?反倒是先記仇了?”周習盛半玩笑似的說。可這番話的確又是他的心裏話,隻是若不是眼前人睡著了,他也不會說出來。


    “你不吃飯死扛著對你有什麽好?哎,你讓我看看,傷好點沒有?”周習盛挑了一邊眉毛說,可周習坤還是沒反應。


    “再不起來,我可動手了啊?”周習盛威脅道,一隻手已經從被子底下鑽了進去,摸摸索索了一陣,終於滿抓住了一塊有肉的地方。


    “喲,好像是胖了。”他又抓了抓,手下的那個身體明顯動了一下,被子也開始隱隱發顫。周習盛笑了,手指慢慢拉扯下人的褲子,幹脆直接掏進了人的屁股縫裏。


    “不醒我們就直接來一場。”周習盛一說一邊將手指往入口裏頂。小弟如此老實任由他擺布的時候實在是太少了。可他剛捅進去了小半根指截,床上的那個人就淒厲地慘叫了一大聲,從床上跳了起來。周習盛一抬頭,隻看了一眼,也跟著大叫了一聲。


    隻見床上那個人穿著短褂子,頂著一頭蓬蓬亂的短發,一手還抓著被子已經嚇得麵無人色。雖然身材和周習坤相仿,可是長相卻大相徑庭,橫看豎看無論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你,你是誰!?”周習盛拔出了槍,指著那人問。


    那人一看到槍,噗通一聲就跪到了床上,接連滾到地上。


    “快說,不然斃了你。”周習盛壓低槍口。


    “不,不,不,別,別殺我……我,我,我……。”那人嚇得哆嗦,語無倫次,一個勁地結巴。“我,我,我是江茂…………”


    “江茂?”周習盛莫名道。


    “是,是江程的,的侄兒。”江茂又解釋了一邊。


    周習盛恍然了一瞬,心生出不好的預感:“七少爺呢?”


    “他,他……我,我不知道啊,我叔就讓我在這躺著,不能讓人看見,也不能出聲……。”江茂早在大少爺摸他屁股的時候就已經思維混亂了。這下他明白大少爺是把自己當成了七少爺,可大少爺摸七少爺的屁股這又是怎麽一迴事。


    “混蛋家夥!”周習盛破口大罵了一句。


    江茂嚇得一哆嗦,也不知道這是罵自己還是罵七少爺。反正他幾個腦袋都不夠想的。偷偷地一抬頭,猛然又看到大少爺的褲襠處,還滿滿繃起了一大包,瞬間漲的滿臉通紅,覺得自己是撞見了天大的秘密,這條命肯定是活不長了。一下爬到地板上抱起了腦袋,哭著大喊:“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


    周習盛被他哭得心煩意亂,狠捏了捏自己眉心,由衷肺腑地又罵了出來:“幹你娘的。”他收起槍,轉過身邁出了屋,大喊了起來:“夏長明!夏長明!!”


    “怎,怎麽了師座。”不想聽牆角的夏長明坐在遠遠的走廊上,發現師座突然從房裏跑出來了,一下便站了起來。


    “怎麽了?還不快滾去找人!”周習盛殺氣騰騰地道。


    “找誰?”夏長明還沒反應過來。


    “那個臭兔崽子!”周習盛覺得這個夏長明簡直是故意的,非要自己說出來不可。而剛才那個江茂,現在穿好了褲子也從屋子裏爬了出來,淚流滿麵地去抱周習盛的小腿:“大少爺,大少爺……不要殺了我,我,我不說,什麽都不說出去。”


    周習盛皺起眉頭,狠抖了一下腿,想把人甩開,低了嗓子吼:“滾!”


    “誒!”江茂撿了一條命,連滾帶爬地就跑了。


    這事很明顯,江程那不怕死的老東西幫助周習坤給跑了。自己人沒關住,還在江程侄兒那失了身份。從前因為他是長子,所以在外人麵前向來都是做事中規中矩,絕不逾越了家規,唯獨在周習坤那是個例外。就是千裏大堤上,一個小小的缺口,稍一鬆動就可能引起滔天洪水。可是現在,倒也是顧不得那麽多了。


    周習盛的人在整個鎮子上都找了個遍,查了碼頭後才發現原來周習坤早在一天前就已經坐船跑了。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總歸是迴上海去了。要找到他人還是輕而易舉的事。隻不過周習盛已經清楚地知道現在這個小弟已經狡猾得像一隻狐狸,自己拿他根本就沒有辦法。上海現在更是小弟的地頭,自己實在沒必要現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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