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擎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主。


    薑泠歸寧後不久, 穆衍便被送進了清風書院。


    如今清風書院一隻都是沈清墨在看著,不論是大局亦或是細枝末節的方麵, 他總能很好地照顧到,先前幾年書院的支出還都是薑泠出的銀子, 後來沈清墨便不知怎麽說服了京城的許多商賈, 有了他們的加入,書院也越來越大。


    對於穆衍跑到書院來念書的行為, 沈清墨給了極大地便利,甚至他把玄鳴玄影等人全都拎過來念書, 也都沒有太大的意見。


    一個也是教,一群也是教, 能否領悟,領悟幾分便是全靠天賦了。


    然而被穆衍坑害的暗衛們卻相當有怨言。


    雖然他們出身不好, 沒有念過多少書,但該認識的字都認識,也能描出個字形來, 也大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 竟然被硬拉過來當三歲幼兒一樣開蒙。


    尤其是跟隨他們一起搖頭晃腦念書的時候, 總覺得腦袋會被晃下來。


    玄影身為北鬥都司副指揮使, 除了穆衍之外北鬥都司最大的官職, 這些年一直被下麵的人捧著,哪丟過這種臉, 肺都快氣炸了。


    麵對穆衍更大的拳頭, 他隻能含淚應下。


    玄鳴的反應倒是沒有那麽激烈, 老老實實的念了一天書,當晚忍不住請穆衍去吃酒,眼巴巴的問他可不可以把玄幺也叫上。


    他現在在錦衣衛當差,手底下管了不少人,但偏偏玄幺還在薑泠身邊當侍衛,十天半個月都見不著一麵。


    不是沒空,是人家沉迷當差,根本不想離開公主一步。


    公主府又不是他能隨便去的


    他若是敢去尋公主,穆衍能把他的腿給打瘸了。


    玄鳴現在分外懷念在昭陽宮當差的時候,也外能理解為什麽當初穆衍三天兩頭往公主身邊湊。


    對於他的無理要求,穆衍當然毫不猶豫的拒絕了,眼下京都雖然尚算安穩,但誰也不知道有沒有不長眼的敢湊上來,萬一阿泠被人盯上了怎麽辦


    不過有玄鳴在一旁出謀劃策,兩人很快便冒出了新的想法。


    幾個人都有公務在身,哪怕是到書院念書,也隻有半晌的功夫,有時是清早,有時是傍晚,或是其他時候,也不會耽擱太久。


    這天下午,幾人念書年的頭昏腦漲,滿腦子的都是之乎者也、聖人曰,驀然走到街口的時候,瞬間打了個激靈。


    “公主萬安”


    “殿下”


    “”


    薑泠聞言唇畔翹了翹,麵帶笑意的看過來。


    她坐在馬車最前頭,夕陽的餘暉的灑下來,映得她臉頰像是發著光,外的安靜溫柔,與街頭的熱鬧不入,卻又無比和諧。


    穆衍立刻迎了上去,薑泠從馬車上跳下來,墜入他的懷裏,仰頭問道“去吃些東西”


    忙了一下午,總該是餓了。


    穆衍的確有些餓了,望著她眉眼彎彎的小臉,很想把她吞進肚子裏去。


    他怎麽就聽了玄鳴的胡話,非要把阿泠叫到外頭呢都給被人瞧去了。


    “想吃什麽”穆衍牽著她緩緩走入街頭,玄鳴愣了愣,立刻跟上去湊到了玄幺跟前。


    剩下的暗衛們臉都黑了,玄影尤其氣得跳腳。


    都是一起來念書丟臉的,憑什麽你們都有小媳婦兒接


    “玄老大,咱們去喝酒”有暗衛提議道。


    玄影摸摸原來越癟的荷包,轉身走了“你們去吧,我準備攢銀子,說門親事。”


    其他暗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灰溜溜的迴家了。


    大街上的人已經沒那麽多了,攤販也都在收拾東西準備迴家,走在小巷附近還能聞到幹柴燃燒的味道,近了是有些刺鼻,遠了反倒是淡淡的煙火氣,讓人覺得非常踏實。


    穆衍牽著薑泠走在路中央,兩旁來來往往的百姓全都自覺地繞開了。


    薑泠雖也出來過幾趟,但每次都是坐在馬車裏,如今走在大街上,卻又是另外一種感受,甚至隱隱覺得有些興奮她好像也是其中一個,是最尋常的平頭百姓,為了生活而忙碌著。


    她生來不愁吃穿,更不會因為銀兩發愁,從不覺得生活會有走到盡頭那一日,直到她漸漸開始掌家。


    “阿泠,想吃麽”穆衍攬著薑泠停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老翁身上,而今正是寒冬,已不是山楂最好的季節,但這樣鮮亮的紅色,瞧著總是讓人歡喜的。


    他忽得想起來第一次陪她出來的時候,哪怕是碰上一個小乞丐都要冒出幾分戒備來。


    但是她給了他一串冰糖葫蘆。


    穆衍的手臂又收緊了些。


    薑泠笑了笑,說道“怎麽,你今日心情不好”


    “當然不是”穆衍輕咳,“我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什麽事呐”薑泠眉頭微挑,一臉促狹的看向穆衍。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去西北那三年,她每年生辰都會收到一大束冰糖葫蘆,搞得宮裏的人以為她偏愛這些,日日都會去禦膳房問上一嘴。


    紅菱還討了許多糖炒山楂球來給她備著。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麽多心思,也不嫌害臊。


    穆衍臉上莫名有些發熱,耳尖漫上一層緋色,這時他聽到薑泠在一旁的偷笑聲,惱羞成怒的抱著她舉了起來。


    薑泠驚唿一聲,下意識的貼緊了他的身子,餘光瞥見周圍紛紛看過來的目光,她才後知後覺的有些害羞,拍打著穆衍讓他放下來。


    另一邊聽到薑泠驚唿的玄幺立刻趕了過來,玄鳴望著空落落的手,一時有些呆。


    發生了什麽我不是牽著玄幺的手嗎為什麽她突然不見了


    qaq


    玄鳴委屈巴巴的跟了上去,心中恨不得把穆衍剁成八瓣。


    說好的幫他呢完全是來搗亂


    “我沒事兒,”薑泠狠狠地瞪了穆衍一眼,轉頭對玄幺道,“你跟玄鳴去玩吧,有駙馬在,我不會出什麽事的,明早記得迴來就好。”


    明早


    玄鳴一瞬間就樂了。


    公主可真是體貼呀,這些年他玄鳴沒白當暗衛


    玄幺遲疑一瞬,瞥了一眼滿臉蕩漾的玄鳴,到底還是答應了。


    穆衍繼續心安理得的抓著薑泠的小手,街上人很多,好在他但凡上衙都會穿寬口的袍子,正好嚴嚴實實的把薑泠的小手擋住了。


    他是不在意這些目光的,可薑泠臉皮薄,再惱了把他踢下榻,他可萬萬經受不住。


    朱雀大街新開了一家酒樓,取四海之名,酒樓中的廚子也都是從各個地方尋來的,甚至還有海外的廚子。


    穆衍讓跟著伺候的下人都迴去了,單獨帶著薑泠上了樓。


    兩人穿著打扮非同尋常,自然會引來不少探尋的目光,但大多數被穆衍冷冷的掃過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小二連忙將他們請到了樓上的雅間。


    穆衍早前聽玄影講過這裏的招牌菜,絲毫不差的報出了幾道菜名,又叫了一壺茶。


    薑泠眨了眨眼,待小二走後,小聲問道“你來過”


    “玄影說的,”穆衍笑了笑,大手探上她的腰肢攬在懷裏,刮了刮她的鼻子,說道,“我自然是要跟娘子一起來吃,若是你不習慣,以後我們還是叫到府裏去。”


    公主府裏有許多下人,整日圍著他跟阿泠轉,穆衍多少有些不習慣。


    他寧願一個人圍著她轉,不管她想做什麽,他都願意陪著。


    北鬥都司的差事他暫時脫不開,玄影帶兵打仗尚算可以,但想要把七個衛所打理好,還需要一個更合適的人選幫他。


    眼下暗衛營又放出了一批暗衛,等他們漸漸融入北鬥都司,穆衍也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


    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薑泠靠在他的懷裏,勾起手指去玩弄他的下巴,眉眼彎彎道“沒什麽不喜歡的,感覺還挺新奇,若是好吃我們便常來,這樣的日子也挺好。”


    她慣是不在意這些的,隻要有穆衍陪著,這種體驗總是不一樣。


    尤其是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好像連空氣都變得粘稠。


    她大概是喜歡的。


    穆衍把她抱在了自己腿上,圈在懷裏,下巴在她的額頭上磨蹭著,驀然低下頭偷偷吻了吻她的嘴角。


    “等來年開春,天氣暖和了,帶你去京郊瞧瞧,”穆衍想了想,說道,“再暖和些我們可以去江南,那邊景色很好,隻是經常下小雨隻是得坐船。”


    “那也去得,”薑泠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我還聽二哥說,秦淮一帶夜裏尤其漂亮,河裏有許多花船,可比京城熱鬧的多,你可去過”


    穆衍仔細迴憶了一下,他去過江南的次數並不多,滿打滿算也隻去過兩次,來去匆匆,哪兒看過秦淮的夜,滿腦子的都是剿匪。


    “若是阿泠想去,我們盡可去瞧瞧。”


    薑泠眯起了眼,一把按住了他作亂的手“你若是想去,我們也盡可去瞧瞧。”


    穆衍伏在她的脖頸間悶笑,唿出的熱氣讓薑泠有些癢,連忙伸手去推他的腦袋,這時穆衍卻親上了她的耳垂,美滋滋道“阿泠放心,我斷然是不想去的,我隻想跟你好。”


    薑泠推他不動,臉上泛起了一層紅“別鬧,還要吃飯呢。”


    “我喂阿泠。”


    “”


    等到兩人黏黏膩膩的吃完飯,夕陽也全都落了下去,隻餘下越發昏暗的朦朧夜色。


    朱雀街距離公主府並不算近,車駕已經被下人趕了迴去,穆衍哪兒舍得讓她走迴去,索性俯下身把她背了起來。


    薑泠瞧不見他的臉,也夠不著他的手,伏在肩頭有些無聊。


    於是兩隻微涼的小手摸過穆衍的鼻梁,越過他的臉頰,最終塞進了他的領口。


    穆衍心尖一顫,低笑了幾聲“等迴去讓你摸個夠。”


    薑泠下意識的想要縮迴手,卻被穆衍用下巴按住了。


    “乖阿泠,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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