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總從細節開始向人施威。


    如閃光燈的接連閃爍,直射人間的陽光在幹旱的空氣間折射出炫目的七彩光斑,撲朔迷離的光彩美得令人神魂顛倒,隨著頭腦的暈眩感愈發強烈,或長或短的一生之中,那些印象深刻的記憶便開始洶湧而來。


    時間仿佛迴到了許多年前,那時的安祿山還隻是風之國砂隱村一名普通的忍校學生,名叫百忍,年紀也就十一二歲。


    少年時期的百忍性情懦弱,身材幹瘦,為人做事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加上天生怪異的黑色眼瞼,他自然而然地被砂隱村其他同齡少年所排斥,和他同一個班級的同學甚至不加掩飾地笑他是“小雞仔”,連吊車尾這樣的名號都算不上的可笑的家夥。


    麵對種種辱罵,百忍習慣縮著脖子,擺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也不和人爭吵,隻是低著腦袋繞路走開。


    直到那些戳著他脊梁骨發笑的同學毫不客氣地丟過來一些碎石子,砸中了他瘦小的身軀,他才會不忿地轉過身,怒目圓睜地看著那些可惡的同齡少年,但是那些欺負他的同學往往會注視著他因為生氣而緊繃的黑色眼瞼,然後肆無忌憚地捧腹大笑:“好醜啊!”


    當百忍氣得想跑上去打死那些嘲笑他的家夥的時候,那些家夥就會舉起比自己更加結實有力的拳頭,挑釁似的說:“來啊,小雞仔。”


    百忍對比了一下敵我之間的差距以後,發現自己衝上去除了挨上一頓胖打以外毫無好處,便鼓起了全身的力氣,衝那些欺負他的混蛋同學氣唿唿的罵:“你們才是膽小鬼呢!略略略!”


    罵完,他腳底生風,扭頭就跑,弱不禁風的身子在逃跑這方麵倒是無人能及。


    原本等著百忍衝上來找死的惡棍少年們目瞪口呆,看著還沒開打就落荒而逃的百忍,紛紛啐了一口痰。


    他們對百忍鄙夷不屑,但終究沒有去追打百忍。


    在認識、並且熟悉百忍的同學的心中,百忍這樣孱弱無能的人,根本不配讓自己費時間、費力氣去追打,他們隻是把百忍當成一個課間娛樂的小玩具。


    少年時期的百忍心裏清楚那些王八蛋肮髒的內心,但他沒有為此憤怒,反而感到心安。


    幸虧沒有人會追著垃圾來打呢。


    百忍那樣想,然後樂滋滋地跑迴了環堵蕭然的家中。


    巧的是,百忍的父親也剛好在家。


    “你怎麽這麽晚才迴來?還知不知道煮晚飯了!”


    身著一件單薄背心的男人一見到自己的兒子就忍不住訓斥一番,哪怕時間並沒有很晚,自己的兒子也從來不會忘記給家裏煮晚飯。


    百忍癟著嘴,對自己父親訕訕說:“對不起爸爸,我馬上去煮飯。”


    男人沒好氣的揮了揮手。


    其實,家裏的晚飯根本用不著費多少工夫來煮,但是男人總要等著兒子迴來,再趕著孩子去煮飯。


    百忍從一個破舊的米缸裏掏出一根木薯,接著包上一層黃泥,丟進紅光熠熠的炭火堆裏,等個十來分鍾,就可以了。


    和大多數砂隱村的普通村民一樣,百忍的家也是用黃泥堆砌成的,有時候不像房屋,更像蟻窩。


    而這些普通人平常吃的東西,多數是從川之國進口的木薯,因為木薯比大米小麥等糧食作物便宜了兩三倍。


    木薯,既是他們的主食,也是他們的全部。


    至於果蔬肉食,一般情況下,除了村子高層和少數富得流油的大商人有福消受以外,沒人吃得起。


    “好了沒?”百忍的父親不耐煩地催促道。


    百忍急急忙忙地挖出烤好的木薯,手腳麻利地砸開黃泥,再用身上的衣服裹著滾燙的木薯遞到父親的跟前。


    男人直接赤手拿過木薯。


    “爸爸,燙啊!”百忍提醒道。


    “沒事。”


    男人手上長著一層層的厚厚老繭,對木薯的滾燙視而不見。


    他掰開木薯,分成一大一小兩份,然後把大份的木薯迴遞給百忍,語氣粗魯的說:“吃吧,小心燙。”


    “哦。”


    百忍小心翼翼過接過晚飯,唿唿地給自己的食物吹著氣。


    男人間的交流總是直接而無趣的,尤其是父子。


    一言不發的吃完晚飯以後,百忍才想起來說:“爸爸,你吃那麽少會不會餓啊?”


    男人沒好氣的哼道:“你都吃完了才說這種話,不害臊嗎。”


    “嘿嘿。”百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男人看著瘦骨嶙峋的兒子,搖了搖頭說:“我在礦上工作有飯吃,你不用擔心我,倒是你自己,我聽說忍者學校的午餐都挺豐盛的,不僅經常有肉,偶爾還可以吃上我們風之國綠洲特產的葡萄、木瓜,你看你自己,都瘦成什麽樣了?我交了那麽多學費,你倒是給老子吃迴本啊!”


    百忍低著頭,小聲嘀咕著:“我倒是想吃……”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哎……”男人歎了口氣,“你小子,記得在學校好好讀書,好好修煉,等你成了忍者,就可以天天吃肉,天天抱著水果啃,那是多好的生活啊。”


    “那個……”百忍欲言又止。


    男人奇怪的問:“幹什麽?你想說什麽?是不是夥食費不夠了?”


    “不是……”


    百忍皺著小小的眉頭,黑色的眼瞼緊繃起來,他突然對父親說:“爸爸,我不想上學了。”


    “哦,等一下我給多點夥食費……等等,你說什麽?”男人瞪大了眼睛。


    百忍縮著脖子,說:“我不想上學了,我想和爸爸一樣,去礦上做工。”


    “你再說一遍?!”男人猛然提高了分貝。


    百忍把脖子縮得更緊了,說:“我、我想去礦上打工,不想讀書了。”


    話音剛落,便聽見啪的一聲響。


    男人直接給了百忍一個大嘴巴子。


    百忍捂著發紅的左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父親那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滾去睡覺,明天一早再滾迴學校。”男人不容反駁地給百忍下了命令。


    “我不!”百忍猛的大喊,“我為什麽要去學校?!我在學校什麽都學不到!我為什麽要去那裏!”


    “你閉嘴!你還敢說你什麽都學不到?人人都那麽學,為什麽別人可以,你不行?!”男人指責道。


    百忍聽了,頓時吼道:“你懂什麽啊!爸爸你就是個一輩子隻知道挖礦的傻大個!你以為忍者學校就是教我們翻翻書本、讀讀理論那麽簡單的學校嗎?你知不知道有些東西是我們一輩子都比不上其他人的啊笨蛋!”


    男人氣得直指百忍,破口大罵:“你個家夥還敢頂嘴?!你、你就是欠揍了!”


    說著,男人就要舉起手。


    “來啊!打死我吧!我再也不想迴去看到那些討人厭的王八蛋了!我死了再好不過了混蛋!”百忍宣泄道。


    男人身形一頓,愣了愣說:“你班上那些同學欺負你了?”


    此話一出,十一二歲的百忍眼睛一紅,控製不住的淚水從眼眶裏傾盆而下。


    “沒有,是我活該。”百忍那樣說。


    “到底怎麽了!”男人怒吼。


    百忍低著頭,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對父親說:“爸爸你知道嗎,忍者是要殺人的。”


    這個十一二歲少年抬起頭,顫抖著聲音,滿麵淚水的對自己父親說:“可是,我不敢!”


    忍者是要殺人的。


    可是我不敢——


    少年時期的百忍對希望自己兒子成為忍者的父親說出了那樣一番話,然後那個一輩子隻會挖礦的男人便傻愣了很久。


    之後,男人轉身走出了蟻窩一般的泥屋。


    “早點睡覺吧。”


    當百忍聽到了父親的勸告,眼前的房門已經被父親用力關上了,百忍想要跟出去,結果發現父親把門反鎖了。


    之後,便是一整天的等待。


    在這樣枯燥無味的等待之中,百忍無數次的責怪,甚至咒罵自己父親的古板和天真。


    當他累得連咒罵的力氣都幾近消失了的時候,家裏那道破門終於打開了。


    奇怪的是,開門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個高大的砂隱忍者。


    “叫什麽。”那個忍者問。


    百忍有些害怕的說:“我叫百忍。”


    那個忍者把一件破爛的單薄背心遞給百忍。


    百忍看著這件破破爛爛、帶著血腥味的單薄背心,感覺有些熟悉。


    “這位忍者大人,這是什麽?”


    那個忍者冷漠地俯視著百忍,接著說:“這是你父親的遺物。”


    百忍一怔。


    他顯然覺得這是個玩笑,便有些不高興的說:“喂!你是在開玩笑嗎!”


    那個砂隱忍者依然冷漠地俯視下來,那一雙視生命如草芥的眼睛令當時的百忍不由渾身戰栗起來。


    忍者沒有再說廢話,而是丟下那件血色的單薄背心,轉身走了。


    百忍扶著房門,呆呆地站在門前,盯著地上那件背心,臉上起初是滿不在意,接著是不敢相信,最後麵如死灰。


    在之後的日子裏,十一二歲的百忍得到了一筆豐厚的撫慰金,也得知了自己父親的死因。


    那次吵完架以後,父親從家裏出來,來到了砂隱村忍者學校。


    這個一輩子隻會挖礦的男人站在忍者學校的校門口外,足足等了一整晚,到得次日上午,學生迴校上課的時候,男人不顧校方的警告,闖入了忍者學校,並且大鬧忍校。


    他找到了自己兒子的班級,對班上那些出身不俗的少年破口大罵,像個菜市場撒潑的女人,嘴上罵咧咧的不停重複一句話:“你們憑什麽欺負我兒子!”


    十幾分鍾以後,這個企圖挽迴自己兒子尊嚴的男人,被忍者班的少年們圍毆致死。


    當時上課的任課老師並沒有阻止自己學生的殺人的行為,反之,其實是這位老師說了“擅闖忍者學校,格殺勿論”以後,得到了指示的忍校學生隨即開始了格殺忽論。


    由於事情鬧得很大,砂隱村高層並沒有讓事情繼續發酵,而且強行壓下真相,對外宣稱,那個被忍校學生活生生打死的男人是死於礦難。


    也因此,百忍得到了一筆豐厚的撫慰金。


    之後,砂隱村村民百忍,一路成為了砂隱村下忍,砂隱村中忍,砂隱村上忍,接著是砂隱村叛忍。


    記憶迴溯至此,安祿山的神經停頓了片刻,緊接著,一句冷漠的話語傳入耳畔。


    “看我一拳打爆你的狗頭!”


    這樣囂張的話剛一響起,那個高高懸浮在半空中、強悍無匹的白發男人無所匹敵的拳頭已然壓了過來。


    堅硬厚實的傀儡鎧甲被一層層打爆。


    幾乎是一瞬間,那擋無可擋的一拳便衝到了眼前,壓在了他的臉上。


    安祿山被簡簡單單的一拳砸飛出去,直直撞穿了圍牆,暴露陽光之中。


    他滿嘴血沫,臉上沒有痛苦,反倒充滿了笑意。


    那個雙眼變得漆黑、身上冒出紫光的白發男人跟著飛出來。


    “喲,還沒死?”


    安祿山聽到了這樣的話,臉上笑意盎然。


    他一顫一顫對那個白發男人說:“這、這個世界,是不、不公平的,你遲早、遲早會比我更加強烈地……體會到這一點。”


    “我知道。”水木說。


    安祿山突然迴光返照似的,瘋了一樣重複大喊:“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水木說。


    接著,水木再次運起查克拉,眼中黑光幽幽。


    “所以當你第一時間控製傀儡群攻擊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反殺你呢。”


    水木那樣說著,第二拳落了下來。


    安祿山在熾烈的陽光之中,感覺到一大片黑暗籠罩過來。


    迷迷糊糊之間,這個很長的人生之中都充當著反派角色的男人,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兒時和父親相處的一些平淡無奇的記憶碎片。


    “爸爸,燙啊!”


    “沒事。”


    “給,吃吧,小心燙。”


    “哦。”


    “你小子,記得在學校好好讀書,好好修煉,等你成了忍者,就可以天天吃肉,天天抱著水果啃,那是多好的生活啊。”


    ——那是多好的生活啊,爸爸。


    命運總從細節開始向人施威,最後又從另一個細節開始終結人的一生。


    砂隱曆40年5月22日,下午一點四十五分,一生當中殺人無數、作惡多端的原砂隱叛忍百忍,死於木葉叛忍水木的拳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火影之木葉叛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嗯你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嗯你好並收藏火影之木葉叛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