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肚子後,周杭覺得麵包很香,就是這豌豆湯喝起來很淡,幾乎沒有鹹味。


    希麗娜從一旁的黑色金屬箱裏取出一個藥罐子,從中拿了兩顆晶瑩剔透的藥丸給李四海,她說這藥吃下去會讓他精神好些,而後用藥草粉泡水讓陸司哲喝下,同樣笑眯眯地說道,“保證讓你恢複健康。”


    陸司哲喝下那碗藥後,臉皺成了一團,從嗓子裏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這藥是真苦……”


    李四海吃的那兩顆藥丸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味道,起初並沒有什麽感覺,大概半小時後,他的身體狀況確實好了不多,不再覺得頭疼乏累。


    吃完了飯,周杭看了一下時間,這會是2033年1月4日晚上九點二十四分,他忘記自己是什麽時候暈過去的了,隻是沒想到在自己昏睡期間,不知不覺就跨了年,感覺少了點什麽。


    迴想起過去在研究室上班的日子,人們對跨年這事失去了興趣,沒了元旦節,沒了假期。


    跨年的晚上他會帶上李四海去家裏,和爺爺奶奶一起吃飯,那是他第一次邀請李四海來家裏。


    和家人在一起度過的時光,對周杭來說總是令他感到快樂和安心。


    “家是溫暖的港灣,是守候在無邊大海上的燈塔,靜候著流浪的靈魂歸來。”這話說得沒錯。


    自從父母意外離世,爺爺奶奶便是他最後的親人,他珍惜著與他們相處的時光。


    然而穩定的生活早已被打破,為了外星人格翠烏德一事,他不得不離開他最愛的親人身邊,甚至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每每念及此事,便覺心中難受,默然流淚。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這異國他鄉,他的親人來到了身邊,能夠與他們相聚,再也沒有比這讓他感到更高興的事了。


    但是,周杭並不是沒有注意到希麗娜和白嵐雅,他對她們並不熟悉,還有這陰森詭異的地方,在他昏迷後似乎發生了很多事,那份不安像是聒噪的黑鳥一直在他心裏盤旋,揮之不去。


    他需要了解眼下的狀況,這地方是哪,他昏迷後又發生了什麽事?


    周杭看向身旁的李四海,他正閉目養神著。問他最合適了,他一直就在自己身邊。


    “四海,”周杭輕聲喚他的名字,李四海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轉頭看著周杭,聽到他問,“跟我講講我昏迷之後發生的事。”


    李四海微微怔了怔,他移開視線,去尋找爺爺周稷的身影,周稷此時也在關注著他們。


    周稷神情嚴肅,目光卻意外地很平靜,李四海注意到奶奶的手正緊緊握住了周稷的手,二人對視,奶奶緩緩點頭,似乎雙方都已做出決定,周稷這才重新將視線落在周杭他們身上。


    周稷眼神堅定,但臉上難掩憔悴,眼角邊蔓延著蒼老和無力,他思索一陣,腦子裏組織著合適的語言,片刻後,他開口道,“四海,你先和他說,小杭,等會我和奶奶有件事要和你說。”


    聽到周稷的話,周杭驚訝地繃直了身體,他緊張地攥起拳頭,就像奶奶和爺爺對視一般,他也不由自主地去尋找李四海的眼睛,他與他互相看了一眼,他明白,李四海和他一樣也緊張了起來。


    爺爺會說什麽?說出他和奶奶對他隱瞞的那個秘密嗎?


    不急,等一會就知道了。周杭暗自對自己說道。


    李四海聽了爺爺的話,他也明白自己可以把事情的經過都和周杭說了,這些事情還包括周杭確實已經死過一次。


    聽到李四海送自己到巴林多斯的醫院,周杭鼻子微酸,感謝朋友對自己的付出。


    而後李四海說的話,周杭聽後刹那間就失了神,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幅度地搖了搖頭,聲音透露出他內裏的驚慌失措,“不,這怎麽可能……”


    李四海說送周杭到醫院後,經過醫生診斷,當時他就已經沒有生命特征了,確實是死了。


    這話聽完,周杭如墜冰窟,他一時沒能接受,隻覺得李四海是在開玩笑,他失笑道,“四海,你是在逗我吧?如果我死了,我現在又怎會活著和你說話……”他說著說著又看向爺爺奶奶,瞥見他們哀傷而惆悵的表情後,他的聲音忽然就啞了,“爺爺,四海說的是真的……”


    周稷想過和自己的孫子說明真相,可看到他如此驚慌和不安,周稷於心不忍,他又該如何跟他解釋這一切的緣由,他猶豫不決地看向自己的妻子,她卻露出溫和的微笑,對他說,“小杭會明白的,他是個好孩子。”


    周稷慌亂的心這才慢慢冷靜下來,視線重新迴到周杭身上,“小杭,四海沒有騙你。”


    爺爺不會騙他,四海也不會,那他確實真的死過?周杭恐懼得顫抖了起來,他死過的意思是,他曾經變成了一具屍體,不會唿吸,沒有心跳,他死了多久,他的內髒會不會已經開始爛掉了?他現在能夠說話,是不是代表著他現在隻是一具會說話的僵屍,等他走到陽光下,他的軀體就會慢慢地腐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聞到了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屍體腐爛的惡臭。


    周杭開始厭惡自己的身體,他茫然地看向李四海,抬眼間,眼淚自眼眶中湧出。


    李四海在別人看到周杭在哭前,已經衝上去,將他的頭抱在胸前。


    他輕聲安慰道,“已經沒事了,你現在還活著,對我們所有人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周杭咬緊了嘴唇,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褲子,他沒法張嘴,害怕別人聽到自己的哭聲。


    一旁的希麗娜忽然開口道,“是啦,你確實死過,不過我救活了你,你現在不是還活著嗎?你在難過什麽呢?堅強一點,小夥子。”


    希麗娜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看向了那個正在靜靜喝藥的神秘科學家,說她是科學家,瞧她那些瓶瓶罐罐,更像是深居簡出的女巫,她目光幽邃地看向周杭的眼睛,那雙受驚的眼睛像是樹林深處迷路的小鹿。


    隻有爺爺奶奶對此不太驚訝,他們臉上掛著宿命般滄桑的表情,坦然接受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希麗娜繼續抿了一口燙嘴的藥水,然後抬眼看向所有人,嫣然笑道,“接下來由我向各位說明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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