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得挺漂亮,雖然常年登山,但是皮膚白皙。


    記者曾經問過她保養皮膚的秘訣,她隻是笑,說:我很像我養的那條蛇,每次從雪山上下來,臉上都會脫幾層皮。本來被曬得黑黑的,甚至長了凍瘡,脫了幾層皮之後,就一點點恢複了原來的皮膚……


    她梳著簡單的馬尾巴,身材勻稱,但是能看出來,她很結實。


    我問:“你是微微?”


    微微說:“我是微微。你們好。”


    微微根本沒有死!


    我轉頭看了看白沙,我認為這個家夥對我撒謊了。


    白沙的表情比我更詫異,他端詳著微微,緊緊皺著眉頭,似乎想笑,眼圈卻紅了。


    微微說:“白沙,你不要這麽激動,我死裏逃生又不是第一次了!”


    白沙使勁眨巴了幾下眼睛,把淚水逼迴去了,他慢慢走到微微跟前,緊緊抱住了她。


    微微也抱住了白沙。


    這時候,我看到了微微的兩隻手,腦袋“嗡”一聲,毫無疑問,那不是兩隻真手,而是矽膠做的假手。


    當時,微微確實掉進了冰窟中。


    不過,後來她蘇醒了,朝上看看,冰壁陡峭。她的冰鎬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就算有冰鎬,也不可能攀上去。


    當時,她非常絕望。


    她試著動了動,發現四肢都在受著大腦控製,骨頭似乎沒事兒,這真是奇跡。應該感謝冰窟底部厚厚的雪。


    冰窟裏終年不見日光,徹骨的冷。


    她隻有一縷意識——必須要動起來。


    她攀登無望,隻能繼續朝下爬。


    她記得美國有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講的是兩個登山者,下山的時候遇到了暴風雪,其中一個登山者不幸跌入了冰窟,同伴無法救他,最後哭著離開。冰窟裏的登山者一直在絕望地唿救,最後他終於明白了,同伴已經離開,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尋找出路,他開始朝下爬去……最後,這個人被凍掉了手腳,終於活著出去了。


    微微朝下爬的時候,遇到了另一個冰窟,大概6米高,她必須跳下去,那時候她的雙手雙腳已經麻木,她摔到那個更深的冰窟中,隻感覺腦袋“轟隆”一震,身體並沒有什麽痛感。


    接著,她繼續朝前爬,三四個鍾頭之後,她看到了一個朝上的斜坡,大約40度,她隻剩下了腳上的兩個冰爪,蹬著堅硬的冰雪,一點點朝上爬,終於看見一大片雪坡,陽光照在上麵,閃耀著刺目的光……


    她爬到那片雪坡上,已經不知道北坡那條傳統登山路線在什麽方向了,她已經精疲力盡,沒有一點力氣了。她在雪坡上坐下來,陷入半昏半睡狀態。


    實際上,那是她最危險的一刻。


    她知道,睡過去就得死。不過,她真的不想再抗爭了,那時候,死已經變成一件愉悅的事情。


    她享受著那種愉悅。


    大概幾分鍾之後,她突然醒了,僅存的一點理智在大腦中微弱地唿喊著:無論如何,你必須朝前爬!


    於是,她趴在了雪地上,艱難地朝前移動,一寸,再一寸……


    隊長阿桑和一名協作找到了微微。


    她獲救了。


    當時,正巧有個通訊公司的直升機來珠峰維護基站,把微微送迴了拉薩。


    微微的兩隻手和10個腳趾,已經被嚴重凍傷,變成了黑紫色,必須截掉。


    當醫生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很平靜,說:“截掉吧,不要了。”


    截肢手術比較順利,微微隻住了20天院。不過,她知道,適應假肢需要漫長的時間。


    這天,她試著用假手開機,然後撥出了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母親。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媽,是我。”


    母親說:“你這丫頭,怎麽一直關機啊!你在哪兒呢!”


    聽到母親的聲音,看著自己的假手,她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為了不讓母親聽見她在哭,她沒有說話。


    母親很敏感地問:“微微,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微微終於調整好了情緒,說:“喂?……沒事啊,信號不太好。很快我就迴去了,你放心吧。”


    母親說:“很快是哪天?”


    微微說:“頂多一周。”


    母親說:“現在為什麽不迴來?到底怎麽了,你告訴媽媽。”


    微微說:“媽,我叮囑你一件事。”


    母親說:“什麽事?”


    微微說:“你跟我爸打個招唿,不管誰問你們,你們就說我去西藏了,一直沒有消息。”


    母親說:“你犯什麽錯了?”


    微微說:“你不要問了,能記住嗎?”


    母親說:“跟白沙怎麽說?”


    微微說:“也這麽說。”


    母親說:“你這丫頭,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麽迴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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