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夜晚,府台大人的府邸內懸掛數百個宮燈亮如白晝,朱紅色的大門四敞八開,門口站崗的四名衙役整夜都瞪著大眼珠子不敢有一絲懈怠。石階下麵趙班頭踱步來迴轉悠,不時露頭向空曠曠的街道看上兩眼,滿臉焦急之色。


    黎明時分,棲霞寺鍾響九聲之後,這才見到街道盡頭慢悠悠走過來一人。


    來者身穿一身錦繡白色長袍,有一條銀色絲帶輕束長發,麵貌白淨,五官分明,不過兩眉之間卻有一點殷紅美人痣,讓其一笑一語都有一股邪邪的味道。


    趙班頭看到楚千侯,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地跨過去,一把握住了楚千侯的右手,神情激動又使勁攥緊了幾分,活脫脫地一個演電影中見到八路軍同誌的農民都不用化妝的。


    楚千侯使勁掙脫開趙班頭的手,笑道:“怎麽了趙班頭,不就一日未見嘛,不用對在下如此親密吧。”


    趙班頭苦笑道:“哎呦,我的楚大顧問哎,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閑心開玩笑啊,我可在門口等您一晚上了,我和府台大人的身家性命可全都寄托在您身上了啊,府台大人的大印可曾找到?”


    楚千侯舉起身後的右手,提著一卷紅綢,紅綢包裹內露出一角潔白色玉石大印,正是府台大人丟失的大印。


    趙班頭這才長舒一口粗氣,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道:“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楚顧問,走,府台大人也是一宿沒睡在正堂等您呢,你我快去將這個好消息報告給府台大人。”


    “好,趙班頭前麵引路,我正要要事與大人相商。”


    楚千侯一提手中紅綢跟著趙班頭闊步走進府邸中去。


    走入正廳中,楚千侯未說廢話,直接將大印交還到府台大人李浦的手上,肥胖如豬的李浦看到大印拉住楚千侯的手就是一陣興奮地猛晃,直接讓到首座,差人送上來一壺上好龍井。


    大印楚千侯交托,不過李浦那十萬兩官銀和竊賊之事楚千侯隻字未提。今日的操作權在楚千侯的手中,所以楚千侯很淡定地端著茶杯連飲了三口,咀嚼著口中的茶葉一臉雲淡風輕地坐著。


    這李浦可是個直性子,他既在意著大印也在意著他那三年搜刮來的十萬金銀,看楚千侯這架勢和無事人似的,李浦久居官場,一言就看明白,他這是有條件要談。


    李浦飲了口茶,拍著桌上的大印,對楚千侯笑道:“這大印能找迴來還多虧楚顧問幫忙啊,本府聽趙班頭說你還未加入衙籍是吧,本府這就差人給你辦好一切手續。趙班頭,這楚顧問可是少年英雄,以後你們一起共事可要多多照顧他啊。”


    “是,大人!”趙班頭拱手道。


    “府台大人,且慢!”


    楚千侯輕輕打著桌邊一角,對李浦笑道:“大人,其實小人誌不在這府台衙役。難道大人以為一方府台大印外加大人的頂戴花翎僅僅隻價值一個小小的衙役嗎?會不會太便宜了?”


    果然是講條件,李浦臉色微微不悅,道:“那你之意應該價值幾許?”


    楚千侯湊近李浦低聲笑道:“價值一地縣令可好?”


    府台大人一拍桌角,豁然站起,滿臉正氣道:“你想以此要挾本府嗎?想要一方大印換取一方縣令之職,癡心妄想!”


    李浦雙手向上拱手一拜,激情澎湃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李浦乃是當今國主親自任命的府台,上報國家下報人民,豈能為了自己的頂戴花翎而丟棄我一縣之地!此事斷不要再提!”


    “媽的,真是一個不見好處不撒嘴的老狐狸。”楚千侯暗罵一聲。


    李浦這兩句話看似胸懷坦蕩為國為民,其內質卻隱藏著另外兩個意思,其一,你以為隻靠一方大印就能換取縣令職位嗎?籌碼太小!第二就是赤裸裸的明說我江寧府的管轄之地卻有空置的縣令,但那可是皇帝老子封賞給我的地盤,想要我棄一塊給你,隻憑一方大印保了我的頂戴花翎還不行,此事你還得好好考慮考慮。


    楚千侯的心裏跟明鏡似的,舉起茶杯遮擋過臉上的一絲恥笑。放下茶杯,楚千侯從衣襟內掏出一張江寧府的草圖,其中某點用紅筆打了個圓圈,楚千侯將草圖往桌上輕輕一放,道:“如果加上一棟府宅和十萬兩官銀,可否能另當別論?”


    李浦的眼神瞬間發生了質變,一臉正氣的表情蕩然無存,兩眼內射出兩道貪婪之光,急問道:“你是說,十萬兩官銀你也給本官找到了?你說的是真?”


    楚千侯立即迴道:“絕無半分虛假!”


    李浦嘴巴立刻列到了耳朵根上,肥手狠拍著楚千侯的肩膀,笑道:“昭陵縣,縣令,即刻上任!”


    楚千侯拱手一拜,笑道:“那在下就多謝府台大人了。”


    收了銀子李浦心情大好,輕拍著楚千侯的肩膀笑道:“楚顧問,不,應該稱唿楚縣令才是,本府也是看你有一腔報國之心這才開恩讓你免除應試直接升為縣令,你萬不可辜負了本府的一片好心啊。”


    李浦深意楚千侯豈能不知,立刻順杆子往上爬,道:“府台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以後定當多備些好禮來答謝府台大人。”


    李浦臉上笑意更濃,直誇楚千侯會辦事。


    旁邊趙班頭眉角一陣抽搐,心道一聲:“話說半句各自懂,真是兩隻老狐狸!”又掃向楚千侯,暗道:“這個小子才年方十七歲居然能和為官多年的大人勾心鬥角還迎刃有餘,真是狐狸中的狐狸,以後可要叮囑大人好好防備他。”


    楚千侯眉眼一掃就知道了趙班頭心中想著什麽壞水,冷哼一聲,過了明天老子就讓你這趙班頭變成光杆司令。


    轉頭趁著李浦高興楚千侯話題一轉道:“隻是府台大人,下官不知那昭陵縣在何處,又恐路上又有強人阻攔,能否讓下官在衙門內的眾衙役中挑選幾位帶在身邊隨我一同去昭陵縣呢。”


    楚千侯這就是赤、裸裸的挖人,李浦笑意停止,撚著下巴幾根胡須道:“隻是不好辦啊,你知道本府的衙役都是本地人士,故土難棄啊,再說本府對他們也有感情了,你這出口要去,我心疼啊。”李浦一臉心痛狀,不過撚著下巴胡須的手指卻在很有節奏的在搓動,若不是楚千侯眼睛尖,還真看不到這個細節。


    李浦的為人楚千侯早有所耳聞,他這句話說的感人肺腑,卻純粹是胡說八道,這個貪官平時敲詐剝削平民也就罷了,連他手下的衙役李浦平日裏也沒少剝削,他心疼,無非是心疼錢而已。


    楚千侯現在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魚千玄留下的金銀除去還給府台大人的十萬兩金銀外還有數千兩之多,足夠他揮霍的了。楚千侯一拍李浦的胸口,擠擠兩眉,道:“每個衙役100兩銀子可好?”


    李浦吧嗒一下揪出兩根胡須下來,直接向門口一指:“隻管去衙門找,想要多少都可以!”


    楚千侯立刻謝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浦哈哈大笑,道:“楚賢弟,見外了見外了,與人方便不就是與己方便嘛。”


    李浦轉口之間便將楚縣令換成了賢弟了,楚千侯強忍著心中惡心馬屁順帶著拍了上去。如此,兩個老狐狸,一個得了銀子,一個有了屬於自己的地盤,皆大歡喜。


    今日進入李浦府邸,楚千侯的所有目的已全部達到,自然不會再在這個貪錢的老狐狸麵前多待片刻,少坐片刻後拱手拜別。


    李浦牽著楚千侯的手一直送到了府衙門口,期間兩人親密的表情好似一對交情頗深的兄弟倆,不過那滿臉堆笑的後麵又隱藏著多少真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靠十萬兩金銀隻換來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不過楚千侯非常滿意,地方雖小但是自己的地盤不是。這是楚千侯昨夜空思冥想才想出來的計劃,與其待在江寧府中暗自發展不如敞開胸膛大幹一場,披著官員的外衣,吃著朝廷的俸祿,養著自己的兵,組建自己的勢力,這才是最完美的計劃嘛。


    萬裏長城不是空話,一磚一瓦慢慢堆疊才能建成一座龐然大物,楚千侯很有自信,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自己絕對會從一個七品縣令直到成為全天下最大的官,不過那得需要時間,對,需要時間!


    楚千侯未在街上多做耽擱,直接尋到了府衙所有衙役的住所,幹什麽,挖牆腳唄。府台大人發話了,想要多少都可以,楚千侯又有的是銀子,缺的就是人手。


    衙役班房內並無人影,因為近幾日府衙沒有差事,此時天還尚早,所有的衙役在房內熟睡中,楚千侯站在房外都能聽到裏麵鼾聲如雷,楚千侯上前一步直接踹開了木質房門,大聲喊道:“有想賺錢的沒有?老子一月十兩銀子的月俸,年底有補貼、分紅、例假,辦案有補稅、勞薪,誰願意跟著老子?”


    在南唐一個八品官的月俸才十五貫,就是十五兩銀子,手下衙役一月月俸能有兩貫錢不錯了,楚千侯張口就是月俸十兩外加一幹補貼之類,加起來可比一個八品官的月俸都高。


    碩大的群體宿舍刹那間鼾聲停止,所有人同時慢慢抬起了頭,雙眼閃著金芒望著楚千侯。


    楚千侯幹脆語不驚人死不休,從衣內掏出一塊鞋底大小的金塊,隨意向上一拋,所有衙役隻覺眼前金光一閃,眼光同時隨著金塊的拋物線而移動。


    楚千侯高聲喊道:“願意跟著本官混的馬上穿好衣服,拿著這塊金子隨便你們吃喝嫖賭,明日城門集合,隨本官去昭陵縣上任!”


    刹那,屋內響起一片歡唿呐喊聲。


    別看南唐的這般衙役多是招募的街上地痞流氓,囂張跋扈,痞氣十足,但比現代的城管有過之而無不及,楚千侯恰恰就是相中了這一點,有了這些如狼似虎的衙役,能幫楚千侯太多太多了。


    “如此輕鬆就搞定了這些混人了,接下來該是我的竊賊班底組建的時候了,實在想知道當衙役遇到小賊時會產生怎樣的連鎖反應呢?期待!”


    走出衙役臥房,一絲邪笑勾勒上了楚千侯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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