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采買


    長生聽不出旁的意思, 隻是恍然大悟:“也是,姐姐也能飛, 我們不坐姑姑, 可以坐她的。”


    “不可。”我忙道:“人多眼雜, 姑姑難道未曾告誡過你,但凡是我族人,斷不可在外頭展露光翼麽?被有心人瞧見了,容易招來禍事。”


    長生的爹爹娘親皆是因此被害,長生心思單純, 往後我得多教她幾分謹慎的道理才成。


    “姑姑與我說過的。”長生有些緊張起來,道:“那姐姐你還是莫要在外飛了, 很是危險,我不用坐了,不用更高。”


    說罷, 她的神色卻又蔫了蔫,道:“不過姑姑的告誡隻對你們有用,對我沒有用的。我本就不能飛, 展不展翼於我沒有什麽區別。”


    洛神腳步頓住,之後才慢慢往前走。


    我的心中亦是一軟。


    長生的爹娘雖為十六翼,卻因著兩人血緣相近,生下的長生自幼缺陷, 不但從未展過翼,且身子一直無法正常長大,神智更是難以開化。


    她雖是年長我近千歲的堂姐, 卻無論是模樣還是心性,都隻能是一個孩童模樣。


    凰都族人以翼為傲,翼階數越高,越受尊崇。族人皆知長生無翼,然而因著長生爹娘的遭遇,對她很是同情,再加上姑姑十分疼愛長生,長生在族中一向是眾星捧月。


    但她知曉自個與旁人不同,心中定是難過的。


    我跟隨著洛神的腳步,望著長生道:“你並非無翼,隻是從未展露罷了,誰都不曉得你幾翼,怎可妄自菲薄。我族族人出生之時,每人皆有光翼乍現的瞬間,翼階一開始便定了。但我娘親臨盆時,我當時年幼,亦未曾光翼乍現,為免族人失望,還是姑姑幫著爹爹娘親隱瞞了一年,那一年裏,有不少族人以為我無翼。”


    長生喜道:“我記得。你是抓周那時才展翼的,當時殿上的人都嚇得傻了。”


    “正是。”我笑道:“我時隔一年才展翼,而你許是要隔上許多許多年才會展翼,每個人情況皆有不同,豈有定數可言。”


    長生趴在洛神背上,抬頭瞧了瞧如洗的碧空,眸中都是向往:“我真想曉得,我究竟是幾翼。我也不盼著多了,兩翼足矣,這樣我便可以自個飛,再也不用坐姑姑,姑姑也就不必覺得為難了。”


    “乖。”我摸了摸長生的腦袋,道:“會有那麽一天的。”


    姑姑醫術那般精湛,亦醫不了長生,但天外還有天,世上許是還有比姑姑更精通醫術之人。


    往後我可以隨洛神四處走走,若當真遇到這般人物,許是可以請迴來醫治長生。


    我到馬廄牽了兩匹馬,再在其中一匹馬背上掛上馬包,三人離開萱華軒,行了一陣,我忽然聽到震耳的一聲狼嘯。


    隻見林中簌簌作響,似是有什麽體型極大的東西狂奔而來。


    這響動太過熟悉,我循著動靜看過來,就見一頭威風凜凜的銀色巨狼從林中躥出來,轉瞬到了我們麵前,鼻腔中噴著氣,盯著洛神看。


    它雖未曾有什麽明顯的表露,但此番得見洛神,它定是歡喜的,不然也不會這般急奔,還湊得這般近,都快要湊到洛神身上。


    洛神望著傲月,眼中含了幾分淺笑。


    緊接著花裏胡哨的九尾也跟了過來,它可比傲月不要臉多了,見了洛神,極是興奮,抖著九條尾巴繞著洛神轉圈,非得洛神過去揉了揉它,它才肯停下。


    且九尾嘴裏發出嗚咽,兩條前腿抬起來,又落下來,這般跳了好幾跳,竟還央著洛神抱它。


    洛神許久未歸,此番見了它,便遂它心願,抱了它一把。


    九尾激動得尾巴直搖,差點掃到我臉上,傲月也被它這尾巴掃得扭過了臉。


    哎,可恨。


    九尾竟都比我會放嬌,我那放嬌術何年何月才能學會。


    眼見九尾沒完沒了,傲月一爪子拍下來,將九尾拍到了一旁。九尾瞪著它齜牙咧嘴,傲月連瞧都懶得瞧它一眼,踱步到洛神麵前,腦袋低了下來。


    往日裏它鼻子朝天,誰也不服,現下洛神得以歸來,總算能收收它這心性。


    洛神摸了摸傲月臉頰旁柔順的銀色毛發,道:“我迴來了。你和九尾近來可好,可有好生聽清漪的話?”


    九尾又轉起圈來,大抵是表示它很是乖巧。


    讓我沒想到的是,傲月腦袋微動,竟在洛神的手心蹭了蹭。


    洛神瞧著傲月輕笑,道:“嗯,看來是很聽話。”


    我都快看呆了。


    可恨至極。


    這下可好,我連傲月的放嬌都比不過了,怎不讓我急火攻心。


    我心中氣急,嘴上倒是能裝出一個不緊不慢來,道:“傲月與九尾提早迴來,這便好辦許多,我們乘著傲月前往允城,很快便到,能省下不少時間。”


    “那將馬送迴去罷。”洛神頷首道。


    我讓長生在原地等,長生便跟著傲月和九尾玩耍起來,我則與洛神一人牽了一匹馬,迴到馬廄。


    馬匹雖暫時用不上了,但那馬包還是得帶著,此番少不得有一番采買,得有個盛放的物事。馬包左右各有一個,中間相連,往常可將采買的物事擱在馬包裏,再跨在馬背上,如此騎馬來迴,很是方便。


    不過我瞧著這馬包,有些頭疼,向洛神道:“這馬包擱在九尾身上,又大了,擱在傲月身上,更是小得可憐,這可如何是好,誰來背這馬包?”


    洛神麵無表情,顯是猜到接下來說什麽。


    我笑道:“隻能你來了。”


    她不吭聲,我便抓著馬包湊過去,要搭在她雪白的肩上玩。


    她往左輕挪了一步,從我手上接過馬包,一手拎著,另外一手攬著我,不讓我動彈,低聲道:“胡鬧。”


    我確是在胡鬧了,反正她要臉麵,此時不逗她,更待何時,道:“這可是個極好的馬包,皮子還是我從凰都帶迴的,尋常都見不著。你有這般好的馬包掛在肩上,卻還嫌棄,采買之物總要帶迴,難道你要似萱華軒附近那幾戶人家,出門背著竹筐子采買不成?”


    比起馬包,我倒更想瞧瞧她背筐的模樣。


    她白衣飄然,恍若謫仙,這般好看的模樣,背上若是再背個質樸的竹筐,此番對比我能笑上三天。


    可惜我也隻能做夢了,她又怎會背筐來著。


    “迴來時先擱在傲月身上。”洛神悶道:“再去城中買些好皮子,做兩個與它們兩體型相襯的包,掛在背上。”


    “甚好。”我與她並肩往迴走,道:“往後去采買也方便許多。”


    “這次要買些什麽?”洛神問我。


    “各類食材自是不可少的,再是重陽適飲的菊花酒釀,再給你去攬酥記買些果脯之類的零嘴,保證這迴是專門買給你的,免得你總惦記。還有一樣,我先不告訴你。”


    “我未曾惦記。”洛神麵色凝了凝,道。


    我望著她笑。


    “還有一樣是何物,為何現下不能說?”洛神道。


    “反正不能說。”我心中有些溫熱。


    洛神見我不願答,便不再問了。


    兩人迴到長生所在之處,一家三口坐在傲月背上,傲月快步奔走起來,九尾速度更快,躥在前頭領路。


    傲月背上風聲唿嘯,長生的發絲都被吹亂了。我怕她著涼,從後麵抱著她,她極是歡喜,躲在我懷裏,伸出手,想著去捕那秋風。


    快到允城時,傲月這才將我們放下,與九尾一起隱入山林中。


    我和洛神牽著長生入了城,今日本是過節,但眼下已是下午,不少人外出登高去了,城中並不算熱鬧。


    我們先去了一家獵戶開的鋪子裏定了一些皮子,等那獵戶明日一並送到萱華軒去。


    之後再去酒鋪,問過才得知今日菊花釀十分走俏,早已賣光了,一連走了幾家酒鋪,皆是如此。本來喝這菊花釀也是為了應節,並不是它有多好喝,但旁的酒我更是不習慣。


    喝過了玉液清,總覺得世上許多酒都是及不上的。


    “無妨。”洛神將我和長生牽出酒鋪,道:“家中還有幾壇玉液清,今日便飲它罷。”


    也隻能如此了。


    我一想到玉液清,頗有些心疼,畢竟是娘親和昆侖留下來的,喝一壇,少一壇,歎道:“可惜所剩不多,我不知玉液清酒方,也不會釀。”


    “過幾日我試一下。”洛神道。


    “真能釀成那般味道麽?”我心中欣喜,問她。


    洛神凝眉道:“試過才知。”


    她很會釀酒,我自然對此十分期待。買酒一事便算作罷,我在城中市集挑了些食材,放入馬包中,由洛神一路拎著。


    洛神拎著那馬包,一言不發,我邊走邊道:“重麽?換我來拎著罷。”


    “不重。”洛神淡道。


    路上經過不少攤子,不少攤販都是兩夫妻,這些營生十分辛苦,我平素在市集采買時,常能聽到他們爭吵。


    現下隻聽一人氣道:“我娶了你實在是倒了八輩子黴,隻是讓你收個銀錢,你也是心不在焉,方才那人連銀錢都未曾付過,便帶著東西跑了,你竟沒發現?我日日在外當牛做馬,賺錢養家糊口,你便是這般漫不經心待我的!”


    另外一人也不甘示弱:“當牛做馬?你倒是做個馬我瞧瞧?你馱東西了麽?你沒背著馬包馱個十幾斤重物,便莫要辱了那馬匹!”


    洛神繃著臉,目不斜視,步伐卻快了些。


    長生都快跟不上了,急道:“白姐姐,發生何事了?有鬼在後頭追你麽?”


    “沒有。”洛神腳步趕緊放緩。


    我曉得她是為何,憋笑憋得實在辛苦,趕上去攥著她手裏的馬包,湊到她耳邊低聲道:“還是給我罷,我可舍不得讓你當牛做馬。”


    她死死攥著那馬包,就是不肯鬆開,我怎麽搶都搶不過來。


    “這悶葫蘆脾氣。”我無奈,隻得依她。


    眼看著陸陸續續都采買完畢,我走進了一家香鋪。


    洛神隨在我身旁,輕問我道:“你先前不願說的,便是香麽?”


    “不是。”我忙道:“這家香鋪子裏頭有個院子,每日都從城外各處花圃中收來許多鮮花,用來製香,不少人會直接到這裏買新鮮花。”


    “你要買花?”洛神道。


    “算是罷。”我含含糊糊的,也不敢與她說得太清楚。


    掌櫃的是個塗脂抹粉的婦人,三十來歲,殷勤道:“二位姑娘,可是要香?我們鋪子裏木香,香粉,香膏,各種樣式的香應有盡有,二位盡管選喜歡的。”


    我道:“掌櫃的,聽聞你家可以直接買花的,是麽?”


    掌櫃的頓時笑起來,走到我麵前,道:“姑娘好伶俐的消息,我這裏確有鮮花可買,但來我這買鮮花的,可都是有緊要用處的,得買上許多才成。”


    “我曉得的。”我點了點頭,耳朵微燙起來:“我要許多。”


    掌櫃的眯著眼,笑得越發歡了:“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定然是成親了罷?”


    “嗯,不久前已成親了。”我眼風掃了下洛神,低聲道。


    洛神隻是望著那掌櫃,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原來是成親不久,難怪要到我這裏買花了。”掌櫃的大抵是為了生意,很是會恭維客人,向我道:“姑娘生得可真美,也不知城裏哪家公子這般好福氣的?”


    可不是什麽公子。


    是個老妖精。


    我避而不答,隻是道:“掌櫃的,你幫我去取花來罷,莫要拆成花瓣,我迴去自個拆。”


    “姑娘歡喜何種顏色的花?”掌櫃的問我。


    我再度看了一眼洛神,向掌櫃的道:“白色的,好看。”


    “白色正好,姑娘好眼光。”掌櫃的笑得越發神秘,她壓低了聲音,對我道:“婚配了的姑娘家,許多都到我這鋪子裏買花。我這裏的花最新鮮,滋潤,最要緊是香得很,姑娘你又這般貌美,隻待沐浴過後,你家那位定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第二日爬不起來的。”


    我:“……”


    真是,這掌櫃的怎地這般不知羞,竟都說出來了?


    我有些著急,忙朝洛神看去,洛神聞言,早已看向了我。


    她那一雙深邃眸隻是盯著我細瞧,裏頭泛起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師啊,不是做夢,以後你媳婦還真的就背筐了,你還給她拍照了呢,是不是好驚喜,跨越這麽久,你終於如願以償【。


    掌櫃的,這就是你不對啊,怎麽能說出來,這可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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