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珩對鄧嶼的猜測嗤之以鼻, 他不相信沈知歲是這麽膚淺的人。


    高速堵車,沈知歲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外麵還下著雨,看不見一點亮光。


    沈知歲打了傘下車, 她還沒告訴秦珩, 自己摸著病房號過去。


    除夕夜值班的醫生不少,沈知歲一路經過病房,陸續從裏邊聽見孩童哭鬧聲。其實不止是秦珩不喜歡醫院,沈知歲也不喜歡。


    或許是當年偶然撞見母親那番言語, 也有可能是消毒水的味道太難聞。


    秦珩的病房不難走,沈知歲隻繞了半圈就找到地方。


    鄧嶼還在裏邊, 沈知歲剛想敲門的時候,就聽見裏邊傳來鄧嶼的聲音。


    沈知歲幾乎可以想象鄧嶼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她聽見鄧嶼笑道“歌舞團那邊的事,你都處理好了”


    病房內, 鄧嶼換了隻腿架著“還是你厲害, 我聽說好多人去找過鍾豔梅, 結果還沒說到正題,就被她拒絕了。”


    秦珩不以為意輕嗤“那是他們方法不對。”


    “藝術家難免會有些脾氣,她這人清高, 你直接送個一兩百萬過去她肯定不會接受, 換個名頭意義就不同了。”


    “至於那筆錢是算作讚助費還是其他什麽的, 大家心裏都清楚, 沒必要攤開了講。不過就算沒有沈知歲, 我本來也有和她合作的想法,正好”


    秦珩聳肩,彎唇“一舉兩得。”


    鄧嶼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他將腿放下,手肘搭在膝蓋上,還是有點困惑。


    “那小雲雀呢,真打算讓她過去學舞不過我看她跳得挺好的,不比專業的差。”


    秦珩輕笑,聲音更加隨意“隨便跳跳就算了,真要成為鍾豔梅那樣的人”


    可能是外麵還在下雨,沈知歲沒聽清秦珩最後半句,也有可能是後麵半句話不是很好聽,所以秦珩並沒有說出聲。


    沈知歲沒心思去猜。


    抬起的手指又慢慢放了下來,沈知歲覺得秦珩應該不是很想自己現在進去,所以很體貼地轉了身,腳步很輕很輕地往旁邊的樓梯間走去。


    大抵是習以為常,沈知歲覺得自己心裏很平靜,她甚至想不起來當年那個為了繼續學舞和母親爭論的自己了。


    天氣有點迴南,樓梯間的氣味不是很好聞。沈知歲找了個幹淨地方坐下,托著腮想。


    秦珩可能不知道,他口中的隨便跳跳是自己苦練多日的結果,不過也有可能自己從未成為他人的期望過。


    沈知歲知道,她一直都很差勁的。


    一夜未睡,沈知歲有點疲憊,她戴了耳機準備聽音樂。


    沈知歲很喜歡睡眠軟件裏麵的純音樂,是一段鋼琴曲,不知道演奏的人是誰,但是聽起來很舒服。


    結果剛拿出手機就發現鍾豔梅助理給自己打了電話,問沈知歲為什麽還不迴複郵件。


    負責發郵件的是鍾豔梅之前一個學生,鍾豔梅的學生裏邊除了沈知歲其他都收到迴複了。


    沈知歲一頭霧水,翻了好幾遍還是沒找到助理說的那封郵件。


    對方聽完,安靜了半晌,最後隻迴了一句“你把郵箱發給我,我重新給你發一份。”


    頓了頓,助理又斟酌著補充道“他們和你不太一樣,都是考試進來的,可能有點”


    沈知歲恍然。


    她被排擠了。


    因為秦珩的緣故。


    秦珩的傷口不深,隻是眼角處不小心被玻璃劃傷了,差一點就傷到眼睛。


    他自己倒不在乎,隻是看沈知歲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秦珩還是覺得很受用。


    這天沈知歲才出了門,秦珩就接到方雪的電話。他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對麵的方雪已經劈頭蓋臉把他罵了一頓。


    秦珩略皺了下眉,習以為常將手機拿開了些,手指有一搭沒一搭輕敲著床沿,聽著方雪在對麵的抱怨。


    左右不過是父親的事。


    父母貌合神離的婚姻狀態在圈子裏人盡皆知,然而為了麵子好看,大過年夫妻總會聚一處,雙雙迴老宅祭祖。


    秦珩懶得應付陪他們演戲,尋了個出差借口躲了出來。


    結果今年秦父不知道在想什麽,竟然帶了外麵的女人迴去祭祖,差點將方雪氣出病。


    “媽,”秦珩聽得不耐煩,手指揉著額角,聲音蘊著倦怠之色,“我前幾天出車禍了。”


    對麵好像一下子安靜下來。


    秦珩眼角勾起一抹譏誚,又道“現在還在醫院。”


    南城高速連環追尾早就報道出來,方雪每晚都會準時收看新聞聯播,不可能不知道,誠然方雪根本沒放在心上。


    方雪果然愣了愣,又問了句傷到哪裏了,得知秦珩隻是受了點皮肉傷後,說了句下次注意一點,喝了酒別開車。


    後又繼續講丈夫的事。


    秦珩懷疑方雪沒在聽他說話,他根本沒提酒駕兩個字。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甚至有點可悲。


    外麵還在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和方雪的聲音交織在一處。秦珩抬頭看著窗外的昏暗天際,心情莫名的陰鬱。


    鄧嶼打電話過來的時候,秦珩才驚覺方雪已經掐斷電話。


    對方背景有點吵鬧,秦珩是知道鄧嶼今天陪女朋友去逛廟會,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有時間給自己打電話。


    “老秦,你開一下視頻,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不了。”秦珩拒絕得利落。


    鄧嶼在那邊笑了半天,好像有點幸災樂禍“我剛才在廟會遇見小雲雀了,她和”


    鄧嶼故弄玄虛“和一個男的在一起。”


    秦珩皺了皺眉,不信。


    沈知歲剛才是聽說自己想吃老街口的灌湯包才出門的。


    鄧嶼在那邊笑道“你等等啊,我給你拍張照噯噯噯,怎麽轉過身去了,剛才還能看見正臉呢。”


    鄧嶼在那邊叫喚了半天,到頭來也隻能拍到一張沈知歲的側臉照,身邊的男人坐在輪椅上,秦珩隻能看見男人瘦削的背影。


    鄧嶼遺憾咂巴咂巴嘴“可惜了可惜了,我還想給你看看正臉呢。”


    “我跟你說,那個男的眼睛”


    話音未落秦珩已經掐斷電話,重新撥通了沈知歲的電話。


    可能是心情被方雪擾亂的緣故,秦珩連聲音都冷了幾分。


    他雙眉蘊著怒氣“你在哪裏”


    同樣的嘈雜聲從對麵傳了過來,秦珩的怒氣更甚。


    沈知歲果然在廟會。


    沈知歲好像沒聽出秦珩的怒氣,隔著手機秦珩都能聽出沈知歲心情的雀躍。


    她興衝衝朝秦珩炫耀“先生,我給你求了平安符他們都說很靈的”


    她洋洋得意朝秦珩解釋了一大堆,秦珩眉間的怒氣慢慢退散了去,揉著眉心放軟了聲音。


    “外麵還下著雨,早點迴來。”


    沈知歲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不過先生你不是說想吃老街口的灌湯包嗎,我快找到地方了”


    旁邊的路母聽見沈知歲的電話,難得戲謔道“是給男朋友求的平安符嗎”


    沈知歲“啊”了一聲,又搖搖頭,很堅決否認“不是。”


    她隻想想求菩薩保佑秦珩眼睛別再受傷了,其他的沈知歲並不在乎。


    路行遠的老家在南城,他今天其實是和母親一同出來的。醫生建議了過敏治療,然而路行遠還是不習慣,沒一會就想著迴家了。


    遇見沈知歲是偶然,他沒想到異地他鄉還能遇上。沈知歲和沈知安有點相像,路母一眼就認出來了。


    聽見沈知歲在找老街口的灌湯包,路母還給她指了路,末了又哄著路行遠騙說,沈知歲不認識路,自己要帶她一起去一趟,讓路行遠也跟著一同過去。


    說完還輕拽了拽沈知歲袖子,給沈知歲使了個眼色。


    路母的目光太過懇切,沈知歲無奈跟著點了點頭。


    路行遠雙眉攏了攏,好像想說什麽,他手臂往上抬了抬,薄唇微張。


    然而最後還是什麽話也沒說,隻黯然垂下眼。


    沈知歲難得看見路行遠拿了手機出來。


    一路上路行遠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都是路母在和沈知歲交談。


    沈知歲還以為是自己耽誤了路行遠的時間,有點無措。想著給對方發微信道歉,結果才剛分開,她就看見路行遠給自己發了微信。


    語氣一如既往的簡練,不過這次比之前多了兩個字


    路滑,小心。


    時間是半小時之前,正好是他們從廟會過去老街口那會。


    沈知歲眯著眼睛想了半天,直到視線落到自己的腳尖時,沈知歲才想起,老街口那邊都是青石小巷,下了雨,長了青苔的小巷比往日更滑,而自己的鞋子又是不防滑的。


    沈知歲有點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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