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固然很英勇,但是與呂先生相比,就又差了一截。


    那些追逐閃電的人,心中懷著恐懼與興奮,小心翼翼的靠近閃電,又心驚膽戰的逃離。他們體驗的是生與死之間的刺激,等事情結束之後,恐怕一身衣服都要被汗水浸濕。而呂先生不同,他要站在距離雷擊十幾步開外的地方,負手而立,靜靜的觀看。像是在看一朵花一樣。這種超然物外的心境,實在是高明極了。


    不過,呂先生高明是呂先生的事。我和薛倩卻不想參與。我們寧願做一個安全的凡夫俗子。


    呂先生開始苦口婆心的勸我們:“閃電要擊打的是那棵樹,咱們站在旁邊看一會,有什麽要緊?”


    薛倩說道:“呂先生,這是打雷,可不是打槍。你怎麽不站在炸藥包旁邊看一會?我還是那句話,你要看的話,你自己看,別拉上我們。”


    呂先生歎了口氣,說道:“這種自然的偉力,你們不好好體驗一番,以後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他說了這句話之後,忽然猛地一扭頭。剛才還是賤兮兮的笑臉,這時候卻變得很嚴肅。


    他輕聲說道:“快躲一躲。”


    有了昨天的經驗,我馬上就明白這個“躲一躲”是什麽意思了。我屏住了唿吸,極力的壓低自己的生氣。而薛倩也找出屍牙,含在嘴裏麵了。


    我們趴在牆頭上麵,借著夜色的掩護,向院子裏麵看。


    我看見王胖子的母親從屋子裏麵走出來了。她走的很機械,也很緩慢,這種步子,絕對不是活人。而孕婦跟在老太太身後,一個勁的哆嗦,看樣子,她怕到了極點。


    老太太走到了那樹樁旁邊,從懷裏麵掏出來了一個紙人。我看見紙人上麵似乎寫著什麽,隻不過距離尚遠,我看不大清楚。


    老太太把紙人伸出來,在孕婦麵前抖了抖。孕婦緊張的搖了搖頭。


    老太太似乎很生氣一樣,一把抓住了她的頭發,一腳將她踢倒了。


    孕婦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哆嗦。而老太太將她的手抓起來,放在嘴裏麵咬破了,塗在了紙人上麵。


    隨後,她在樹下挖了一個淺坑,將紙人埋在裏麵了。


    孕婦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跟著老太太迴到了屋子裏麵。


    她們兩個做這件事的時候,始終悄無聲息。像是在演啞劇一樣。


    呂先生小聲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雷罰真的是衝著那胎兒去的。”


    我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星星已經不見了,一大塊雲已經遮住了夜空。我說道:“呂先生,馬上就要打雷了,咱們還是避一避吧。”


    我這話並沒有得到迴答。我扭頭一看,發現呂先生和薛倩正在向遠處奔跑。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幾分鍾前,呂先生還威風凜凜的說要看雷罰,現在雷真的來了,他卻不打招唿就逃走了。


    我不敢怠慢,轉身也要走。可是我剛剛走了兩步。就感覺到天地間閃了一下。緊接著,我感覺後腦勺上的頭發都豎了起來。


    我沒有看到閃電,但是這種恐怖的氣氛就將我嚇到了。我無師自通的趴在了地上,生怕自己變成雷罰的目標。


    雷聲在我耳邊炸響。我感覺自己像是在戰場上一樣。我正趴在彈坑中,躲避著幾十門大炮的轟鳴。


    雷罰的間歇,我爬了起來,彎著腰向遠處奔跑。我跑了一會,才敢停下來,迴頭看王胖子家的院子。


    我看見閃電像是從天上倒掛下來的樹,樹根粗壯的嚇人,而樹枝鋒利的嚇人。


    電閃雷鳴,一直震撼了我們十來分鍾,這才終於停歇了。等閃電消失之後,我發現槐城又停電了。


    那些小鬼慢慢的聚攏過來了,燭光照亮了王胖子家的大門。


    我對呂先生說道:“你不是要看雷嗎?怎麽臨陣脫逃了?”


    呂先生說道:“我看雷是為了確定雷罰到底是懲罰誰,現在已經知道了,誰還去冒險?”


    我們三個人重新趴在了王胖子家的院牆上。我看見那棵樹徹底消失不見了。那個地方變成了一個大坑。


    呂先生說道:“孩子確實該出世了。他沒有替身了。如果明天再有雷罰,他就隻能自己承受了。”


    我說道:“這孩子尚未出世。就引來雷罰。等出世的那一刻,不知道會怎麽樣驚天動地。他能活下來嗎?”


    呂先生說道:“宅子裏麵的那隻厲鬼會讓它活下來的。這厲鬼不是一直在想辦法保住他們母子嗎?無論他出於什麽目的,這孩子應該安全。”


    老鬼一直在旁邊聽著我們的對話。這時候他問道:“確定了?雷罰確實是針對的胎兒?”


    呂先生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老鬼又說道:“這胎兒能夠扛過這麽多次雷罰,全因為那隻厲鬼在旁邊照應?”


    呂先生又點了點頭:“沒錯。”


    老鬼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來:“這厲鬼拚著命護住胎兒。論功行賞,也應該是他投胎啊。哎,我是沒有臉再繼續和他爭搶了。”


    呂先生笑了笑,說道:“你守在這個地方這麽久,那厲鬼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沒有出來趕你走,或許就是默許了你的行為。這一世富貴就在眼前,你可不能婦人之仁,扔了不要啊。”


    老鬼聽了之後臉上放光,點了點頭:“不錯,是這個道理。”


    我小聲的說道:“呂先生,你怎麽教老鬼搶胎呢?”


    呂先生說道:“那隻厲鬼的手段不太光明。你想想,他把王胖子家的四個老人都控製住了,這得多壞?更何況,他曾經想要用你來煉五行,怎麽看怎麽像是邪魔外道。如果他不想得到胎兒那還好。如果讓他得到了胎兒,而胎兒又有些神異,那恐怕就成為一個大魔頭了。”


    我點了點頭:“有道理。”


    緊接著,我說道:“如果讓老鬼得到這胎兒就沒事了嗎?”


    呂先生歎了口氣,小聲說道:“這老鬼怎麽看也不像是做大事的人。咱們寧可不要一個英雄,也不能要一個魔頭啊。而且……如果這孩子真的露出什麽壞苗頭來。我們就想辦法將他殺了。”


    我聽到這裏,忽然心中一動,說道:“昨天晚上,我用銅鏡照胎的時候,看見床上擺著一具棺材。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老天爺在暗示我們,把這胎兒弄死?”


    呂先生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具體是什麽意思,我也不清楚了。等到明天孕婦要生產的時候,不管王胖子攔著不攔著,我們都得衝進去,守在那邊。全力護送老鬼投胎。然後再看看這孩子有沒有異常……”


    呂先生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惹得我也有些緊張。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感覺自己身上有了什麽重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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