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先生這時候已經恢複了大半,聽見我這麽喊,噗嗤一聲笑了。我聽見他說:“趙莽,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為這些惡鬼不知道你手上有刀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明知道進來之後有可能魂飛魄散,但是仍然奮不顧身的闖進來。無非是富貴險中求,拚了命的想搶走陰氣罷了,這些人是亡命徒,不會理會你的話的。”


    我聽見呂先生這麽說,再看看越來越多的黑影。隻能歎了一聲,瘋狂的揮舞著大刀,將他們逼開。


    漸漸地,屋子裏麵的白霧越來越稀薄。過了一會,呂先生慢慢的坐了起來,說道:“趙莽,停下來吧。這些小鬼,暫時奈何不了我了。”


    第八十六章借屍


    呂先生慢慢的站了起來,而屋子裏的白霧,已經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計了。周圍的那些小鬼貪婪的飄蕩著,似乎連僅餘的這一點陰氣也不想放過。


    我看呂先生已經安全了,於是問道:“這些小鬼,為什麽想要得到你的陰氣?”


    呂先生說道:“人死為鬼,鬼又投胎為人。但是有的小鬼因為心願未了,或者出於別的目的,不肯投胎。就會滯留在人間。時間越長,他們身上的陰氣也就會越稀薄。最後就會魂飛魄散。有的小鬼怨氣頗重,比如陰鬼婆,他們選擇禍害生人,來延長他們的生命,有的小鬼力量不夠,比如你今天看到的這些,他們就找上了我這種倒黴蛋。”


    我點點頭,若有所悟的說:“我本以為世上的厲鬼很少。沒想到,你居然能招來這麽多。”


    呂先生輕輕地笑了笑,說道:“人鬼殊途,絕大部分的鬼,人是看不見的,隻要你能看到他,他恐怕就有什麽怨念。當然,不是所有的怨鬼都害人。”


    我們兩個正說著,外麵傳來了一聲雞叫。


    呂先生負手站在屋子裏麵,說道:“天亮了。”


    這時候,我發現屋子裏麵的那些小鬼,全都消失不見了。


    我問他:“你完全恢複過來了嗎?”


    呂先生搖搖頭:“這身體畢竟不是我的,我強行用道術困住了陰氣。然後鋼針渡火,用燭火代替陽火。勉強讓陰陽達到了一個平衡。但是,這畢竟是人力強行達到的結果。堅持不了多久。接下來的日子,我要好好調養一番。”


    我問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你這身體,是怎麽迴事?”


    呂先生有些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然後說道:“我不是說了嗎?我和薛夫人在治傷的時候,惹到了一個極為厲害的東西。然後我們兩個根本不是對手。”


    說到這裏的時候,呂先生的麵色變得極為恐慌。似乎對當日的事仍然心有餘悸。我沒有催促他,而是靜靜的等待他心情平複下來。


    呂先生過了好一會,才接著說道:“本來我們兩個都要死了。緊要關頭,我借用了薛夫人的身體,終於逃了迴來。而薛夫人的魂魄,和我的身體,則被關在那裏了……哎,總算不至於全軍覆沒,還有個卷土重來的機會,好讓我們有機會去救她。”


    我擺擺手:“你等等。我聽出來一點問題。你們兩個逃跑的那麽慌亂,還顧得上借用身體?為什麽不用你自己的身體逃跑?要用薛阿姨的?”


    呂道士歎道:“這裏麵的關竅你不了解。薛夫人體質特殊,隻有她的身體才有可能逃出來,可偏偏她從來沒有修習過道術。所以隻好用我的魂魄操縱者這具身體……”


    我問道:“你總說薛阿姨體質特殊,到底特殊在什麽地方?”


    呂先生遲疑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將上衣撩起來了一點。


    我看見在薛阿姨的腰上,紋著一個暗綠色的兇神。和薛倩身上的一模一樣,正是鍾馗。


    呂先生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神色,他轉過身來,說道:“這可不是普通的紋身,這是鍾馗的畫像,這東西頗有靈性。我就是靠著它,才能一路逃迴來的。”


    我看了看他,然後鄭重的說:“這東西,薛倩的腰上也有一個。”


    呂先生顯然不知道這個信息,他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他身上也有?難道說,這東西是某個家族的標誌嗎?”


    呂先生站在牆角苦苦思索,我問了一句:“呂先生,我總覺得你講到這一趟的時候,總有些語焉不詳。到目前為止,你既沒有告訴我去了哪裏,也沒有告訴我遇見了什麽。”


    呂先生迴過頭來,神情有些嚴肅,半點不像是在作假。他說道:“因為那個地方極為恐怖。如果我告訴你的話,你肯定不敢跟著我去了。”


    我有些啞然,然後說了句:“我膽子這麽小?”


    呂先生居然點了點頭。


    我心中雖然有些不忿,但是也無可奈何。我之前的表現,確實稱不上是大膽。不過,我隱隱約約的,總感覺呂先生之所以不肯講述細節,是因為他又在變著法,想要坑我一次了。


    我們在屋子裏說了一會話,天就漸漸地亮了,忽然我聽見門外有人說道:“趙兄弟,你怎麽樣了?我聽村民說,你在裏麵呆了一晚上,不會出事了吧?”


    呂先生聽見有人來了,神色很是惶急。


    我說道:“別擔心,是王書記。”


    我打開廟門,說道:“我沒事,你怎麽想起來找我了?”


    我剛說完這句話,就看見王書記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這人麵色有些蒼白,用手搭在王書記的肩膀上,正在唿哧唿哧的喘氣,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他正是薛倩。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你怎來了?你不是住院了嗎?你……”


    王書記忙不迭的解釋:“薛兄弟今天出院,剛出院就讓我帶路來找你……”


    薛倩沒有說話,他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過了一會,我發現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後的呂先生。


    我心想:“這下好了,有好戲看了。”


    薛倩盯著呂先生看了一會,忽然大叫了一聲:“媽。”然後撲了過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念叨:“你怎麽才迴來啊?怎麽迴來了也不去看我?”


    呂先生手足無措的看著薛倩,過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說:“薛倩,我……我不是你媽。”


    薛倩被呂先生的嗓音嚇了一跳。他猛地向後退了兩三步,死死地盯著呂先生:“你說什麽?”


    呂先生的臉都漲紅了,又是愧疚,又是擔心,小聲的說了一句:“我不是薛夫人,我是呂先生。”


    薛倩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驚訝,茫然,恐懼。那一瞬間,我終於知道了什麽叫五味雜陳。


    薛倩看看我,居然問道:“你是趙莽嗎?”


    我連忙點頭:“我是趙莽,我是真的。”坑肝投血。


    薛倩指了指呂先生,很著急的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盡量簡短的說道:“呂先生借用了你媽的身體。”


    薛倩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一樣,瞪大了眼睛,問道:“身體也能借?身體也能借?身體也能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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