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媚冷笑,“我以為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對我耍計謀。但是從未想過他們夫婦也會這樣,這一次教訓,我吃得心甘情願,隻想看看他們,看他們會對我怎麽解釋。”


    “你夠了啊劉媚,你跟我們在一起那麽久,做了多少對不住我們的事,我們現在都不提了,天芒對他們有多重要,你比我們更清楚。你這趁火打劫的,他們兩個不罵你就不錯了,你還有臉過來聲討他們了?”吳陽陽狠狠的將劉媚一罵,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看你是糊塗油蒙了心,連我都下手,這裏不歡迎你,你走吧!”


    劉媚本來氣勢衝衝的,沒想到吳陽陽會這麽不給她留情麵,她也一下子沒有了火焰,但是她眼中的不甘還是溢於言表。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劉媚身後傳了過來,“媚兒,師父跟你說了什麽,你不要再執著於你的蠱術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連師父都看開了,你為什麽看不開?”


    我一驚,這分明是大巫師的聲音!當日劉媚偷襲了大巫師之後,我們誰也不知道大巫師是生是死,問劉媚的時候。她也含糊其辭,並未真正的迴答,原來她也和她師父一樣,兩人互相憎恨,可是卻又不會真的對對方下死手。


    “若不是你,我怎麽會落得今日下場!”劉媚不耐煩而又焦灼的聲音。像是一個在和父母拌嘴的女兒一樣。


    大巫師淡淡道,“為師當日便和你說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我二人,已經違背了煉蠱的本意,咱們煉蠱是為了守護村民。可是現在……哎,媚兒,你我都是有罪之人啊!而你,是被我害了的,為師現在死不足惜,隻是不希望你還執迷不悔!”


    說著。他便將劉媚往後拉,沒想到劉媚居然坐在地上便哭了起來,雙手揮舞雙腳亂蹬,像個小孩子一般,我從吳陽陽身體與門的縫隙之中看到這一幕,心裏覺得怪怪的,卻也不敢真的去麵對劉媚的質問,吳陽陽倒是彎下身子來,想將劉媚拉起來。


    劉媚卻哭著喊道,“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要天芒。我就是要恢複蠱術,我還要迴家,我要迴家,爸爸媽媽還有弟弟都在等著我呢!”


    劉媚說著說著,簡直像是在喃喃自語,吳陽陽愣住了,也顧不得防備,對著大巫師問道,“她……她怎麽了?”


    大巫師長歎一口氣,“這孩子……這孩子執念太重……直到五日前都是將我緊緊的關著的,那天卻迴來歡唿雀躍的跟我說,她很快就會恢複蠱術。更會成為南疆第一個將蠱醫與黑蠱結合的偉大蠱師……我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麽,但是這幾天她總是很急躁,每日都在念叨著為什麽沒有效果為什麽沒有效果,最後終於瘋癲的跑了出來,我實在不放心跟了過來,直到這裏聽到你們的對話我才明白。原來她跟你們一起將天芒催熟了,若是我沒有猜錯,你們還答應將天芒與她分食……”


    我和吳陽陽麵麵相覷,全都愣住了。


    劉媚……瘋、瘋了?


    我也顧不上不敢麵對她了,跑到門口一看,隻見吳陽陽懷中的劉媚。目光渙散,頭發淩亂,滿臉憔悴,嘴上隻是念叨著,“馮書橋,羅薇薇,你們為什麽要騙我?出來給我解釋解釋!不不,不必了,我已經是南疆最厲害的蠱師了,我會蠱醫更善黑蠱,誰也不是我的對手……”


    說著抬起頭對吳陽陽純純一笑,甜甜的喊了一聲。“師父,我沒有辜負你吧?”


    大巫師站在一邊,眼角濕潤,“都是我害了她……”


    吳陽陽也完全不知所措,最後大巫師將劉媚攙扶過去,道。“這繁華世界,不是我們呆的地方,我們在此迷失了本性,現在師父帶你迴稻花村,你重新做你的小媚兒,好不好?”


    說著,便扶著劉媚倉惶離開。


    看著兩人的背影,一個細瘦,一個蒼老,我的心頭湧出了一股股的內疚,難道……難道為了馮書橋的重生,我們又傷害了一個人嗎?


    吳陽陽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她這樣的下場,不怪任何人,人一旦產生了貪戀,便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是終究還是不忍劉媚如此落寞。但是事已至此,也無可翻悔,隻能在心中祈願她後半生能夠做個簡單快樂的普通姑娘……


    我看著那已經沒有了劉媚和大巫師背影的過道,久久不願轉身,倚在門幫子上淡淡憂傷,吳陽陽也是和我一樣,但是我想我們二人所想,隻怕完全不同,我也不想去猜測他的想法。


    許久,我才道,“迴屋吧,將來我們去稻花村看她。”


    吳陽陽卻搖搖頭,“不了,有些人,一輩子別再見了。”


    我歎了一口氣,轉身……卻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我的頭倚在了那寬闊的胸膛裏,隻感受到那裏有力的起伏和脈動--撲通……撲通……


    我一抬頭,隻見一雙亮晶晶的黑色眸子,正笑盈盈的看著我,那眼底的溫潤和深情,是我許久之前,在呂三屍那地下室的靈牌遺照上見到過的……


    正文完


    番外篇番外一玄武篇——初見


    曾聽過一句很浪漫很多情的話,“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隻為等你在橋上走過那一刻。”


    五百年又五百年是多長?


    玄武不知道。


    但是他細細換算一下,還是覺得非常可怕,要多麽深的感情,才能讓一個人願意化作石橋,無聲無息的在那裏守候千年?


    他不過是在人世間遊走了一百多年,還是自由自在的,已經覺得這世界乏善可陳,幾乎沒有任何人和事值得他流連了……


    這些年,他走過山,跨過水,見過無數人和景。卻再沒有遇到任何能夠撥動他心弦半分的事物,一百多年了,最後一次覺得心中稍稍有所觸動,是前年春天,站在簷下。開著花開花謝又一春,滿地落紅被塵泥碾爛,心裏居然覺得有些可惜--這些花兒,一年開一年敗,年年如此,究竟為何?


    他有無盡的財富,用不完的壽命,忠心耿耿的手下,永遠長不大的兒子,若是他想。完全還可以有數不盡的情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男女之情,不過如此……


    隻是有時候被多情癡纏的時候,他也會有些許的情動,一百多年了。或許……自己尋找的,是根本不存在的?


    多情既美豔,又忠心耿耿的愛著自己,雖然誰也沒有說過,但是他知道的,他是絕情,又不是無情。


    可是這種念頭,一百多年來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不會超過三次,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孤獨,寂寞對於很多來說是一種忍受,但是玄武已經能夠把它們當做享受了。


    一百多年了,是啊,一百多年了,心中那個纖弱的瘦影,那雙倔強的眼睛,大概也模糊了吧?每次玄武這麽問自己的時候,當晚他一定會在夢中重遇那雙清澈的眼睛,那雙含恨的眼睛。從來沒有人這麽恨過自己吧?


    玄武對這恨也如同對待生活中的孤寂一樣,時日久了,竟飲砒霜如蜜汁--自虐般的有些享受。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沒有這一雙含恨的眼睛,他能不能在人世間堅持一百多年?


    他活著的意義,好像隻是隔一段時間如同上癮般去迴憶一下這雙含恨的眼睛。


    一段時間……這一段時間對他來說,有時候是三五日,有時候三五年。最長的一次他大概有七八年沒有想起那雙眼睛,那是戰亂之時,玄武因為在戰火之下無意間撿到一個失去了父母的女嬰,一時間不知為何動了他幾乎落滿灰塵的惻隱之心,他居然加入了戰爭--這是幾十年前他想也不敢想的。因為那時候大哥在沙場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他甚至都沒有動過這個念頭。起先他也並沒有抱著救世主的心要去救人,不過就是見到一次不平,便伸手幫助一次,散亂零落的如同打遊擊的小頭目。沒想到一做起來,竟也堅持了八年。


    戰亂結束之後,他即刻隱退,甚至沒有留下一個名姓。


    他不知道自己這麽淡泊的人為何會淌這一趟渾水,為此他思索了很久,最後才得出結論。因為這八年的戰火紛飛,居然讓他忘記了夢中那雙眼睛……


    他很迴避去想起那雙眼睛,但是在這個思索的結論一竄入腦海的時候,那雙眼睛便如同生了根的藤草,一夜之間便將他荒蕪的心攀附得麵目全非。


    玄武也就是在這一次認清了自己和那雙眼睛的形式--自己是永遠鬥不過那雙眼睛的。它們清澈如水卻倔強如冰。它們在夜色中嫵媚而妖嬈,卻總在你迷醉的時候露出最猙獰的麵貌……玄武真的覺得吃不消了。


    這一切的一切,結束在一個清晨。


    玄武甚至覺得冥冥中有人在操縱命運之手,推動命運輪盤,在那個清晨,將所有的軌軸精確的銜接上了,所以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雙眼睛。


    這一次不是夢中,是在晨曦微露裏,是在一片櫻花木下,是在幾朵燦爛的朝霞之下,一切美得不像話。


    最美的是……那雙眼睛裏沒有倔強,沒有恨意。


    隻有滿滿的清澈和單純,似乎,還帶著良善。


    這是玄武沒有想到的,其實隻要那雙眼睛出現。他就已經非常開心了,可是那眼睛裏附帶著的所有神情,似乎都是上天對他這一百多年的等待而給的贈賜。


    眼睛已經這麽美,怎能再帶著不諳世事的嫵媚呢?


    要命。


    這是真的要命。


    殺人不見血,攝人心魂於無形……


    那兩汪深潭裏的稚嫩讓玄武幾乎迷醉。帶著一股自責迷醉。


    她,大約隻有十四五歲吧?


    玄武暗暗地想著。


    自此,便像上癮一樣,總是跟著那個女孩子的步伐,穿梭在這他曾經認為極其無聊的城市。


    也是因為這個女孩子。他發現了很多這個城市的小秘密。


    某校園的拐角有一家麻辣燙,那女孩子總是跟著小姐妹吃得熱火朝天麵目通紅……


    某小巷深處有個花店,雖然小但是品種齊全,那女孩子總喜歡從那裏抱一束滿天星迴家,滿天星星星點點,仿佛天書的恆星,更像那女孩子的眼波……


    某路邊花壇之下,躲著一隻剛生產完的野貓,那女孩子總是將自己的早餐奶省下來送去給它們,時日久了。玄武也數出來那貓崽一共有七隻,竟都被她養得肥肥壯壯……


    某文具店裏的信紙色彩最斑斕,還有香水味兒呢……


    …………


    這一切生活的氣息,是一向高高在上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玄武,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的。但是跟著那個纖瘦的小小的背影,他似乎又有些沉醉。


    這一沉醉就是好幾年,他居然忘了夢中那雙眼睛,那雙憂鬱的眼睛,已經被現實中這青春活潑充滿活力的眼睛替代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玄武幾乎有些顫抖,當夜,他便又再一次沉入那夢中,不出意料,他又見到了那雙充滿恨與倔強的眼睛了……他對這恨與倔強有癮。如同民國時那些遺少們躺在炕上吸食的鴉片煙一樣。


    夢中那雙眼睛含淚,眼睛下那櫻唇卻倔強的緊緊的抿著,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但是玄武的耳邊似乎縈繞著她的質問,“你把我關在這黑暗中一百多年。如今見到了明亮的眼睛,就把我忘了嗎?你要無休無止的關著我嗎?”


    玄武一下子就驚醒了,現實與夢境交錯,黑暗與光明相接,一時間,他幾乎迷亂了。


    哪個是夢,哪個是真?


    為了求證,他再一次去找了光明中的那雙眼睛,遠遠地,悄悄地。跟著她……


    她長大了。


    玄武悲哀的發現,當年那個單純稚嫩的她,長大了,她的眉宇不再如從前那樣總是舒展,她的嘴角不再如從前那樣總是上揚,她似乎有了淡淡的憂愁,但是憂愁對她來說,還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快樂而陽光的。


    但隻這一點憂愁,就讓玄武大驚失色--她在那憂愁裏找到了夢中那雙眼睛的影子。


    她們是如此的相似!


    玄武倉皇而逃,沒想到時光流轉,歲月驚鴻,他竟還是沒有逃脫命運的輪迴!


    過了很久,他雖然沒有再在夢中與那雙恨的眼睛相遇,但是他發現自己卻陷入了另一個漩渦……他總是懷念著那雙陽光的眼睛。


    終有一天,他從女孩的背後走到了女孩的身前,那是在一個紅綠燈的街口,他們麵對麵,女孩子耳裏塞著耳機,自顧自的哼唱,低著頭走路,在玄武與她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四目相對,驚鴻一瞥……


    這一瞥,玄武幾乎可以記到地老天荒,但是女孩子淡然一笑,就如同對待全天下的陌生人一樣,頭也不迴目不轉睛的離開了……


    直到他們後來相遇,女孩也從未想起那一瞥……


    番外二吳陽陽篇——重遇


    多年後,這個山村裏的一切都沒有什麽改變……除了沉寂的蕭條與當年初來時的喧鬧有些不同之外,一切都是還是那個樣子。


    靜謐的河流,蔥翠的山林,低矮的青磚瓦房,甚至是那貫穿家家戶戶的青石板小道……


    吳陽陽背著大大的雙肩包,一身晨露,一臉風霜,帶著些微疲憊的神態,一步步的闖入了這如詩如畫的仙境之中。他的身後,是同樣堅毅卻滿臉感動的小春。


    吳陽陽未見滄桑,小春卻不再是當年那青蔥稚嫩模樣,臉部的棱角開始出現輪廓,眉宇間的英氣也散發出來,小春扶著他結婚一年多的妻子--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這嬌嫩的城裏媳婦無數次在丈夫的懷中聽到他口中魂牽夢繞的家鄉,這是他們結婚的頭一年清明,小春決定帶她來拜見列祖列宗。


    小春如今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而絕望的少年,早就在大城市裏紮根並且有了很不錯的社會地位,但是離鄉多年後的第一次歸省,他卻突然有些怯懦,無論如何去把他最親愛的小吳哥拉上了。


    吳陽陽起初並不想再來這個地方,但是當小春提起那個女子的境況以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她,當年那意氣風發,眉宇間盡是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的小女子,如今到底生活得怎麽樣?


    吳陽陽從不去想,可是當小春提起之後,他還是心頭莫名濕了一塊……


    她。大約還好吧?


    她,會不會不好?


    就是這樣的疑問,讓他再也不能巋然不動,還是與小春夫婦一起來了。


    看到這滿眼蔥翠,他雖然掩飾著。但是心底的激動絕不比小春少半分。


    他們一步步往村子裏走去,原本油光水亮的青石板小路雖然都還在,可是不知經過多少年的雨水衝刷,春去秋來,全都結上了厚厚的青苔,有些滑。


    小春心疼妻子,伸手便將妻子扶住,吳陽陽看著這對小夫妻你儂我儂,心中不免酸楚,卻又替他們高興。


    這村子裏莫非沒有人居住了嗎,怎麽這麽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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