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喝酒”


    “這菜倒是不錯,我最愛這的紅燒肉。”


    在人多熱鬧的酒館內, 葉菱菱看著賬本正出神, 不知在想些什麽。


    恰在此時進來一名男子,身邊跟著七八位侍從, 目光在酒館內掃了眼,走到一人麵前,不耐道“起開, 這個位置我的了。”


    那人看清來人是魏府大公子魏昌興, 隻好憋著氣,壓下臉色,立馬起身讓座。


    侍從立刻將桌子板凳擦過一邊,魏昌興這才掀起衣擺坐定。


    葉菱菱反應過來, 對被趕走的人道“公子抱歉, 這一頓不必付錢。”又吩咐小二送他兩壺酒, 那人臉色才有所好轉的離開。


    做門店生意, 最重要還是讓客人心情舒暢。


    “葉老板,”魏昌興撐著下巴, 吊兒郎當地看她,“來,過來坐。”


    葉菱菱麵不改色地坐到他對麵“今日魏公子怎麽有空跑到我這小店來了”


    此時酒菜送上來,魏昌興喝了兩杯酒,麵上更顯躁鬱,“還不是那裝神弄鬼的聞術出來壞我好事, 到我爹麵前說三道四,我被斥責一頓不說,美人也給送走了,好在本公子也差不多玩膩了。”


    魏昌興是出了名的風流,葉菱菱不想招惹他,她見過無數暗示意味的眼神,就如同他此刻一般。


    見葉菱菱不說話,魏昌興也不惱,打量她兩番後,笑得輕佻,直接起身坐到她的旁邊。


    “看美人你經營酒館如此辛苦,”魏昌興說,“不如跟了我,我保你穿金戴銀,日子滋潤。”


    之前看在聞術麵子上,魏昌興不敢動她,但如今看來聞術早厭了她,尋了別人,那他自是不能放過機會。


    “魏公子說笑了,”葉菱菱臉色僵硬難看,“我命薄,出生又低賤,怕是配不上魏公子。”


    魏家是澗安城首富,各種資源勢力不斷,不是她一家小酒館可比的,魏昌興若是下手,她的酒館關門僅是瞬間的事。


    而魏昌興的為人,她實屬不喜,若是跟了他,遲早被玩膩拋棄,到時是個什麽下場,想也不用想。


    若她成了聞術的夫人,便再也不必如此驚慌恐懼了。


    躲開魏昌興伸過來的手,葉菱菱咬了咬牙,暗下決定。


    大風卷起塵沙,吹得枝葉搖擺,花草低頭,沉悶的空氣中彌漫著土腥味,陰雲密布,天地間灰暗一片。


    “轟隆隆”天空響起一道悶雷,霎時間大雨磅礴而下。


    雖說尤許常常伴於空巢老人聞術的身側,但也不是風雨無阻日日都去,一般來說下雨她都不去,高山上的石階打滑,頗有安全隱患,尤許剛穿來被絆了一次,早有心理陰影。


    看了眼外麵水霧蒙蒙的世界,尤許關上窗,躺在搖椅裏嗑瓜子。


    五個月的約定,僅剩一個多月,尤許能感覺到他對她態度的改變,但還遠遠不夠,琢磨著如何來一劑猛藥。


    暫且還沒想到什麽好的突破口,算了,量變引起質變,日後雨天休息日取消,加班加點加強時間觀念。


    打定主意後,尤許起身打扮一番,對禾香道“備傘。”


    禾香驚訝道“夫人,這般大的雨還出去”她以前是不敢問多的,最近越發覺得夫人好講話,作為丫鬟的她放鬆不少。


    “嗯,不畏風雨才能見彩虹,”尤許隨口道,“我現在去見見彩虹。”


    禾香倒被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弄得想笑,而後關切道,“那夫人路上小心。”


    尤許接過傘,出了門,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兒雨小了挺多,路上積了許多小水流,她的淡藍色鞋麵被打濕了些。


    “嗒嗒”雨滴一串串落在油紙上,砸出清脆的聲音。


    風一吹過,雨斜斜迎來,尤許壓低傘麵,半個身子還是被打濕不少。


    來到善元寺,尤許將紙傘一收,傘上的雨水匯到傘尖,再沒入地麵。


    “尤施主,今日來了。”門口的小和尚看到尤許便笑著打招唿,尤許每次來都有禮又熱情,不時會分發些小玩意,寺廟裏不少和尚都改變了對她的看法,也頗為和善待她。


    尤許抬眼笑了笑“然芝,今日輪到你當值門前啦,問下你,那位葉姑娘可有來”


    然芝頷首“來了。”


    尤許也不意外,論真正的風雨無阻,葉菱菱當之無愧。


    總有姑娘來找聞術大師,還是會有不妥的地方,有和尚請示了玄淨大師,大師隻道“此中之機緣,便隨他去罷。”


    玄淨大師都這般說了,那他們這些和尚自然更不好說什麽,久而久之大家便習慣了,再說沒有聞術在,善元寺香火未必如此旺盛,不少人來此擲地千金,寺廟裏的住宿環境有所改善,更多的錢還得以捐贈貧苦百姓,積德積善。


    尤許同然芝說上幾句話後,便往歸離苑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和尚都打了招唿。


    當她來到歸離苑時,敲了兩下門,推卻推不開,往日隻要聞術在,歸離苑便不落鎖,而她一般敲兩下門,便可直接開門入院。


    尤許敲了好幾下,還是沒人應,若說聞術不在才是,但葉菱菱不是來歸離苑了嗎,然芝說她還沒離開,方才從寺廟門口一路進來也不見她。


    葉菱菱應當在歸離苑沒錯,若是聞術也在


    糟了


    尤許丟開傘,抹了臉上一把水,繞到歸離苑後麵,上迴她翻圍牆的梯子還丟在地上沒動,已經髒了不少。


    尤許把它扶起來靠在牆邊,踩著梯子往上爬,一翻過圍牆便往下跳,腳跟的疼也沒時間緩,抽著痛往屋子那邊闖。


    一推屋門,果然被拴住,她繞到窗邊,隱約看到地上有人,窗是竹木鏤空做的,沒有門那麽結實,尤許用力撞開,從窗口翻了進去。


    “誰”一道尖利的女聲響起。


    雖然因緊張變了音,但尤許也聽出是誰,直接用積分兌換個點穴之法,往葉菱菱身上一點,把她弄暈。


    尤許把葉菱菱放倒在一邊,定了定神,才發現畫麵有點少兒不宜。


    此時聞術坐在地上,背靠著牆,腰帶落在一旁,衣裳散亂,白皙結實的胸膛露出,披散的發也有些微亂。


    明明活色生香,偏生他低斂著眼瞼,眸光冷淡至極,沒有半分情動。


    尤許蹲下來,看著他利落流暢的喉線,以及鎖骨間的小窩,她挑眉道“我是不是來得不大及時。”


    她又看了眼一身整齊昏迷在旁的葉菱菱,瞬間明白這是霸王硬上弓疊加下藥的伎倆。


    “不是,”尤許很懷疑地看他,“你這算命大師怎麽當的,你是不是就想躺平享受美人”


    一說完腦子突然靈光一閃,尤許接通了思路,葉菱菱一直有給聞術送清炒蘿卜,在這點上聞術當然沒有設防,外加聞術曾說過,算自己的命要用心頭血,誰沒事一天割心頭血算自己。


    而葉菱菱知曉尤許雨天不來,其他人不得擅入歸離苑,便給了她可乘之機。


    莫說聞術,尤許都沒有想到葉菱菱能這麽大膽,做到這個地步。


    尤許感歎道“因為一盤清炒蘿卜,差點,你說你虧不虧,你上輩子是兔子精”


    聞術張了張口,聲音微弱含糊,讓人聽不清。


    看來是藥的作用,難怪她在外麵叫,聽不到他的迴應,不過看他鎮定自若,表情風輕雲淡,好似沒被下藥,反而在禮佛一般。


    對上他冷淡平靜的眼,尤許感覺到他沒有一絲被下藥的憤怒,被人沾染的慌亂排斥,以及有人來救的喜悅,就這麽波瀾不驚,好似什麽都不在意。


    不在意的,包括他的身子,也包括他自己。


    尤許忽然想到十年前那個小男孩眼裏的厭世灰暗,行屍走肉般,不懼怕死亡,不向往新生。


    到底為何呢


    心裏像落入幾根針,紮得刺痛。


    尤許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裏的情緒,抬手想幫他穿衣。


    剛撿起腰帶,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一劑猛藥計劃,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尤許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她晃了晃手上青色的腰帶,“大師,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你便從了我”


    她已經想明白了,難怪聞術對葉菱菱沒有情愛,劇情裏寫的是他還俗娶她,一定是因為這一次轉機,搞不好葉菱菱之後還能以懷孕相威脅。


    那尤許要不要替代葉菱菱,按劇情走


    正想著,尤許的手已經搭人鎖骨上了,手心傳來溫熱的體溫。


    聞術漆黑沉寂的眼眸終於有了變化,他定定地看著尤許。


    尤許舔了舔唇,喉嚨有些發幹,睡服這種事兒說不緊張是假的,見聞術沒有明顯的抗拒,尤許試探性地湊近他,唇瓣停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從不從”


    她明顯感覺到聞術唿吸亂了,溫熱的氣息落在她頸側,有些癢。


    她不知的是,聞術的手心冒出了汗。


    尤許側過頭,吻了吻他的臉頰,手悄悄覆上他的心口,拖腔帶調地說“大師,是風動了,還是你心動了。”


    “為何跳得這般快”


    尤許抬眼看他,他的臉已經紅了,順著往下修長的頸脖也染上了薄紅,而他的喉線緊繃,喉結上下滑動。


    尤許摸了摸他的喉結,感覺到他渾身都緊繃僵硬了。


    他開口想說什麽,卻隻能發出低低的喘息聲,低沉沙啞,磨耳又誘人。


    尤許見他上揚的眼尾帶了點兒紅,胸膛微微起伏喘氣,像無欲無求的佛墜入凡間,墮染了情。


    看得尤許也微微發熱,心緒悸動。


    “那我”尤許扯開他的衣襟,他原本鬆鬆垮垮的衣裳從肩側滑落,露出一隻完好的左手,和一邊殘缺的肩膀。


    右側肩膀還有一小節斷臂,那裏像被亂刀斬下,斜斜的切麵,顏色暗紅發黑,紋路猙獰,應當是當初沒有處理好。


    “唔”發現她的視線定處,聞術發出含糊又抗拒的聲音。


    他臉色的紅暈褪得一幹二淨,麵色煞白,像是不想看到她的視線,他閉上了眼。


    如果說先前是針刺得心痛,那麽尤許現在的感覺便是被一把鈍刀磨爛了心。


    “抱歉聞術,”尤許垂下了眼,“隻要你不願,以後都不會了。”


    聞術緊閉著眼,他覺得無比難堪,這種難堪好似當街淩遲,所有的無所謂不在意,在這一刻都變得無比在意。


    醜陋,惡心,殘缺,這幾個詞頭一次像毒蛇一般,讓他恨不得退避三舍,恨不得遮掩和躲藏。


    斷臂處好似被難堪點著了火,燒得他渾身血管都發疼,每一滴血液都成冰。


    他為何要在意她的看法,還如此在意。


    他不知道。


    倏然間,聞術感覺斷臂處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他眼睫一顫,睜開了眼,看到她紅潤的唇落在他的斷臂上。


    頃刻間,像有一陣輕風透過軀幹,吹熄灼燒在他血管上的火焰,融化他凝固成冰的血液,最後停在他的心裏,化成一片幹淨透亮的湖泊。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瓦沿匯成的水珠滴落輕響,屋裏的光線有些昏暗。


    尤許垂著頭,給他穿好衣裳,係上腰帶,而後坐在他的旁邊。


    靜默片刻,她輕輕扯了扯他右邊的衣袂。


    “它不醜,一點也不難看。”尤許的聲音很低也很輕。


    “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神聖而光明的地方,我們隻有兩顆頭的戀愛一臉真誠。


    二更麽得,今天沒碼出來,以後不敢立fg了嚶qaq


    但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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