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瑉僵在原地好半晌,表情錯愕。


    之前碰過他的人都已不在這世上,她觸碰了他,還倒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


    段瑉狹長的眼睛微眯起來,抬手捏住她的後脖頸,手下的觸感溫熱細膩,這是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隻要他一用力,這個人就會斷氣。


    恰在此時,走廊迴蕩的腳步聲漸近,被召喚來的兩個傀儡跪在他的麵前。


    段瑉默了兩秒,一手扶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從她的脖子移至額頭,掌心傳來的溫度有些高。


    段瑉垂下目光,打量她的臉色,麵色潮紅,唇色淡白。


    他對傀儡下達命令:“你把她抱進去,你找個醫生來。”


    兩個傀儡分別執行自己的指令,段瑉迴了自己的房間,他不想和待會帶來的醫生有所接觸,留下兩個傀儡看護足以。


    等走迴客廳,他才想起自己本來想要她死的,結果呢?還特意找人救她。


    困惑及煩躁,莫名其妙亂七八糟的情緒再次襲上心頭,段瑉嘖了一聲,走進一間實驗室,裏麵有巨大的實驗台,擺放各式各樣冰冷的儀器,實驗台後邊則是一張白色的實驗床。


    段瑉走到實驗台旁,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次性黑色手套.戴上,而後隨意挑選一具肢體拆線。


    他眼底微寒,仿佛隻有這些銀冷的儀器能令他冷靜。


    三個小時過去,他走出實驗室,脫下手套丟入垃圾桶,一路走迴客廳。


    他在原地站了會兒,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麽,而後他鬼使神差地開了門,走到了尤許的門前。


    段瑉抬起手,虛虛指門,淡聲道:“開門。”


    下一刻,門被打開,傀儡跪在門邊。


    段瑉走進去,看到她的房間以米色係的暖色調為主,隨處可見的碎花布置,燈光暖黃,襯托得簡單而溫馨。


    對於這樣的環境,他有點不適,像一直躲藏在漆黑山洞裏的蝙蝠被置於陽光下,無處遁行。


    傀儡迴稟他,尤許確診發燒,醫生給她吊了針喂了藥,剛走不久。


    段瑉點點頭,示意他們也離開。


    尤許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間感覺到一道視線,她艱難地睜開眼,見到站在床邊的段瑉。


    段瑉低垂著眼,表情不大友好地盯著她,然後看到她把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尖尖的下巴,她眨巴著眼,甕聲甕氣地說:“謝謝你呀。”


    段瑉一愣,表情有些意外,似是從未被人道謝過,極為不適應。


    他移開視線,神情淡漠地嗯了一聲,剛轉身準備離開,就感覺到衛衣下擺的輕微拉力。


    段瑉側了側身,垂眸看去,一隻細白的手與他的黑色衛衣形成了黑白對比的視覺色差。


    他再順著看過去,她眼睛亮晶晶地問:“你想吃夜宵嗎?”


    不等段瑉迴答,尤許已經掀開被子爬下床,兩腳觸地直起上身時,虛弱的身體輕微搖晃了下。


    她急忙扶住旁邊的床頭櫃穩住身形,一時沒注意到段瑉伸到一半的手。


    段瑉默不作聲地收手,忽然問:“怎麽突然生病?”


    這迴換作尤許的表情意外,根據這段時間她對段瑉的觀察,發現他活脫脫一個關我屁事教教主的模樣,和他無關的事,他一概不理,多說一個字都像是天方夜譚。


    這會兒他問起她的事,確實讓她有點詫異。


    尤許邊往廚房走,邊說:“我從小就這樣,半夜會突然發燒,不過長大體質好了些,這種情況發生得少了些。”


    她原本是這樣,沒想過穿越過來還是這樣,昨晚突然發燒,吞了兩片退燒藥,一路迷迷糊糊地睡著,聽到持續不斷的鈴響聲,才無力地起身開門。


    隻是沒想到段瑉會給她請醫生,還守到半夜,所以請人吃頓夜宵也是應該的。


    尤許來到廚房,先往鍋裏加水,然後開火煮沸,打開冰箱拿出一盒保鮮膜包好的餃子,這是她昨天下午包的三鮮水餃,本就想留到今天吃,現在正好當夜宵。


    主要是她現在覺得很疲憊,不想太折騰,隻得委屈大佬和她一塊啃水餃,日後再做好吃的補償他。


    段瑉一聲不吭地倚著門框往裏看。


    水咕嚕咕嚕地沸騰後升起熱氣,穿著白色棉質睡裙的女人,披肩的頭發微亂,她垂著眼專注地將手裏的餃子一個個放入鍋中,白色的水汽朦朧柔化了她的眉眼。


    段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看著,隻覺得並不反感這麽待著,他感覺到了人煙氣息。


    畫麵美好,如果隻是人刻意營造的呢?


    尤許完全沒有心思理會身後那道複雜的目光,她真的快餓垮了,一整天沒吃東西,現在肚子裏空得隻剩苦水,知道段瑉站在後麵看,也隻以為他沒吃晚餐,餓著肚子等夜宵,於是加快的手上的動作。


    過了幾分鍾,水再次沸騰,餃子浮起,尤許轉身想去櫥櫃拿碗裝餃子,誰知段瑉忽然貼近過來。


    他森冷的氣息鋪天蓋地,尤許下意識往後縮了縮,段瑉不斷逼近,攜著壓迫感而來,尤許後退幾步,背靠到料理台退無可退,他俯身低頭與她對視。


    尤許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靠近的動作,一直到她能在他的眼眸中看清自己,他才停下動作。


    段瑉微微啟唇,念了句拗口的話,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打了個響指,尤許的眸光暗下,失了神。


    他語氣冰冷:“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除了他過人的聰明和敏銳外,別人難以接近和取信他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可以引誘人的心智,操控別人說出心中所想。


    任何人在他的麵前會變得透明,最好從頭到腳一點心思也別有。


    尤許聽話地開口答道:“你長得好看。”


    段瑉一頓,表情滿是不可置信,遲疑地重複道:“長得好看?”


    “是的,”尤許機械地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段瑉沉默好半晌,目光更加複雜,一萬種答案在他的腦海裏唿嘯而過,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種迴答。


    他對自己的操控術有信心,不可能失誤,所以說這世上真的有一種因為別人好看而對人好的人嗎?


    段瑉心情極為複雜,這起碼說明她沒有什麽不堪的目的,但她以後遇到更好看的人呢?


    算了,她的以後關他什麽事。


    段瑉退開兩步,又打了個響指。


    瞬間,尤許的眸光亮起,摸了下腦袋,略感困惑道:“誒?我剛剛想幹什麽來著。”


    “盛餃子。”段瑉落下話,就往客廳走去。


    尤許轉過身,慶幸地吐了口氣,從碗櫃裏拿出兩個大碗,在腦海裏問:“為什麽他操控不了我?”


    係統悠悠解釋道:“你的身體是這個世界的,但你的意識不是,所以他能操控你的身體,卻操控不了你的意識,你的身體會聽從他的指令,開口迴答,但迴答什麽,全憑你的意識做主。”


    還有這個bug(漏洞),尤許心想要是直接飆出一句我他媽是來弄死你的,多麽驚悚,多麽血腥,多麽可怕。


    尤許端著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餃子,來到餐桌這邊放下,而後直起身子去將窗戶打開。


    她迴來坐在段瑉的對麵,彎唇笑道:“三鮮餃子,裏麵有韭菜、蝦、豬肉和木耳,不知道你有沒有忌口的,不想吃的話,我去給你煮麵。”


    微涼的晚風吹過窗台,茉莉花的清香順著風徐徐入內,房燈橙黃,給她姣好的臉暈染一層光暈的暖柔。


    聽到她輕淺的聲音,眼前是簡單的水餃,僅有一點綠油油的蔥花修飾,他卻不知怎麽的,心裏有哪塊地方塌陷了,感覺到一點實實在在的溫暖熱意。


    有個詞怎麽說,生活。


    好像是形容帶有些許人煙氣兒的日子。


    沒有冰冷的儀器,沒有黑暗的房間,也不是墳場一般的死寂,卻能令他心裏平靜,甚至有些發脹。


    段瑉長長的睫羽覆蓋下來,低緩道:“這個。”


    “很好。”他說。


    “叮,”係統聲音響起,“恭喜宿主,反派信任值上升為30,請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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