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熱照射在江城名的身上, 勾勒出他精致完美的線條。


    賀兆雲的聲音在電話對麵繼續響起。


    “我又查了下你交給我的文件, 對照上麵的時間線, 那段時間正好在以研究生導師的身份的, 帶領你的幾個學生去挪威參加數學學術峰會, 不用多想, 我就知道那個時候你們肯定疏於聯係”


    江城名一動不動地聆聽著。


    “等到你迴來的時間,顏兮兮小姐家裏的官司早已經了解了,連她父親都已經出院迴家調養了, 估計那位孫少是算準了你的時間行程,在你迴國之前,就把事情都做完了,所以你才說,雖然當時事出蹊蹺, 也到處去調查詢問了, 但卻無功而返。”


    停頓了幾秒鍾, 賀兆雲輕聲說“不過話說迴來, 當時事發突然,又緊急,如果你在國內, 或者顏兮兮小姐聯係你,都沒什麽用, 那個時候的你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4000萬來, 除非你問我們借錢, 我不知道你和她提過我們沒或者, 她是不願意讓你向朋友伸手借錢,正要孫泯生出現,她就依附了那位孫少。”


    江城名的聲音又輕又冷,他如實迴答“沒有提過。”


    “一猜你就是根本沒有提。”電話對麵傳來賀兆雲點擊鼠標的聲音,“還有一點,以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城名你接下來還需要調差一下顏兮兮小姐家的情況,他們家的工程為什麽突然崩盤,上麵又為什麽突然拖欠工款這些都可以伸手去摸一摸。”


    “我怎麽想怎麽感覺沒這麽簡單”賀兆雲低聲說,“這簡直就是那些大少爺強丨取丨豪丨奪的玩的套路我可看過太多類似的情況”


    江城名輕輕“嗯”了一聲,但他卻迴了對方四個字


    “不重要了。”


    是的,不重要。


    他簡直不敢想,這些年來顏兮兮是如何一個人扛過來的。


    孫泯生竟然敢這樣對待顏兮兮。


    他一定要把顏兮兮受過的委屈和苦痛,一百倍、一千倍的歸還給對方


    “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你們幾個人之間的其他東西我就不了解了,我已經把你讓我查的東西都查清楚了”賀兆雲頓了頓,聲音放低,“城名,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突然辭職來美國投奔資本市場,也可以對上這個時間線,難道,讓你如此性情大變的是”


    賀兆雲沒有接著往下說。


    江城名目不轉睛地盯著隨風搖擺的鳳凰花。


    憑借他們兩個相識多年的默契,賀兆雲已經知道對方的態度就是默認。


    “哈”賀兆雲在電話對麵短促地笑了一聲,“江城名啊江城名,你可真行,隱藏最深的就是你了,以前我們隻當你是真的性丨冷丨淡呢,隻當你是真的不懂得如何表達喜愛,對那位安大影後不冷不熱那個樣吧,我看著都替她難受,敢情兒安大影後隻是你的一個賺錢機器,你不是不會表達愛,而是對象錯了”


    江城名微微垂下眼眸,看著指尖嫋嫋升起的青煙,他似笑非笑地說“我從來沒有故意隱藏過。”


    “是的,你沒有故意隱藏過,隻是從來不開口,對吧”賀兆雲說,“想想這些年,光是各國各地、各種亂七八糟的記者就有多少,滿世界的八卦,可是你連一個字都沒吐過啊甚至連在我們這些朋友麵前都隱瞞了。”


    江城名將燃至殆盡的香煙丟進煙灰缸裏,重新點燃一根新的煙賀兆雲聽到他在電話對麵甩響打火機的聲音,又忍不住悄悄問。


    “所以,那位顏兮兮小姐到底是誰啊”


    賀兆雲這個問題一出口,電話兩端都陷入了一陣沉默。


    夕陽最後一抹餘光也徹底消失


    “向日葵。”


    江城名望著夜空中懸掛的彎月,輕輕笑了一笑,模棱兩可地迴答,“我的向日葵。”


    賀兆雲根本聽不懂江城名在說什麽,他最後埋怨一句“行,不愧是大學霸,這文縐縐的,數學教授整的活像文學教授。”


    掛斷電話。


    江城名依然靜坐在那裏。


    他最新點燃的那根香煙,他連一口都沒有吸,就放任它在指尖一點、一點的燃燒著。


    天堂和地獄有多遠


    這一刻,他才知道,隻有一線之隔。


    他終於知道顏兮兮為什麽會性情大變。


    他終於知道顏兮兮為什麽要四處打工。


    那個時候,他被她殘忍的拋棄,聽著她對他說著那些絕情的話,眼睜睜的看著她親昵地上了孫泯生的車。


    隻留他一個人站在孤單的十字路口。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他隻是帶學生去挪威參加一個學術峰會,一個月的時間,他的世界就黑白顛倒了


    如果她愛錢、如果她不愛他,當初又為什麽要來招惹他為什麽要追著他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教室為什麽要一堂不落的聽著她一個字都聽不懂的數學專業課


    她為什麽會坐在他的懷中撒嬌


    為什麽會在他和她親熱的時候,給他最甜蜜的迴應


    在最後他辭職離開的時候,他已經非常冷靜了。


    窗外下的一夜的雨。


    他點燃了一夜的孤寂。


    就這樣吧。


    有些愛情是一定要痛過才美麗。


    疼痛是玫瑰的刺,提醒他曾經擁有花朵。


    直到香煙燒到了江城名的指尖,他才皺起眉、垂下眼,將煙頭丟掉,抬起手,輕輕吹了吹指尖。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被燒的是指尖,他的手指卻一點都不疼,反而是心髒,越來越抽痛


    難道是十指連心嗎


    他後悔。


    真的前所未有的後悔。


    他思來想去,卻把最重要的一點想差了,那就是枕邊人對他的感情七八年前的顏兮兮有多麽喜歡他,有多麽沉迷於他,有多麽的想和他黏在一起在他們分手的那時候,他那麽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而顏兮兮會是多麽有苦難言她看著愛人在痛苦中掙紮沉丨淪,看著天神般的他像一具行屍走肉,卻無能為力


    她那麽喜歡他,卻也是她讓他那麽痛苦。


    甚至連去給他一個擁抱都無法做到,連一句讓他振作起來的話都說不出口,她隻能站在另一個她不愛的男人身邊,假裝冷眼旁邊


    她隻能說著絕情的話,希望他盡快忘了她。


    那種感覺該會有多麽痛


    人類的情緒是會隨著時間慢慢消散,他在六年半之後的今天,迴想起那些,都會感受到“心疼”兩個字,那當她對他說著絕情的話,看著他在酒精和尼古丁中墮落,以及之後的每一秒每一分、每一日每一月、每一季每一年


    顏兮兮背著巨大的債務,四處奔波辛苦勞作,她又是怎麽苦苦掙紮煎熬過來的呢


    她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心疼”


    六七年,他以為自己已經脫胎換骨,他以為自己早已忘了顏兮兮,他以為自己可以走出她的感情圈套。


    可最後,根本沒有圈套。


    有的隻是他套住自己的那根繩索。


    江城名的眉心越皺越緊,最後他閉上了眼睛。


    他心疼顏兮兮的“心疼”。


    所以他此刻,比過去每一個時刻都痛苦、都後悔。


    而他突然又有了點竊喜和萬幸


    幸虧他給顏兮兮拿了那些錢。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明明那個時候他那麽想恨她


    如果他沒有給她拿錢,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過,想到這裏,江城名竟然慢慢地睜開眼,又輕輕笑了一聲。


    他怎麽可能不給她拿錢


    他怎麽可以不給她拿錢


    隻要一看到她的眼淚,他就會像太陽那樣,無條件去照耀他的向日葵。


    正如極光無法違逆磁場,海潮無法違逆月亮。


    他也無法違逆對她的感情。


    江城名竟輕輕笑了起來。


    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


    疼痛是玫瑰的刺,提醒他即將擁有花朵


    讓江城名離開陽台的是,他的助理送來了避孕藥。


    他一打開門,懶懶散散、吃飽喝足的模樣,讓那個女助理立馬瞪大了眼睛。


    她在江城名手下也工作有兩年的時間了,什麽時候見到過這種狀態的大老板


    “e”


    那個女助理很想八卦。


    尤其是還讓她送避孕藥


    這證明老板不僅和一個女人發生了不可說事件,而且還非常猴急,連套套都忘了戴


    八卦。


    八卦


    忍不住八卦


    女助理把一兜藥遞給江城名,目光忍不住往他的身後瞄去。


    萬一能看到個女人的身影呢


    好讓她看看清楚是不是外界傳的安大影後啊萬一她能發現點不得了的八卦呢


    江城名皺著眉,冷冷看著他的女助理。


    “沒事了。”


    丟下三個字,便關上了大門。


    女助理“”


    風中淩亂jg


    不過,隻過了兩秒鍾,大門再一次被打開。


    “再交給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江城名冷聲吩咐,“我想把天台花園給挖掉重修,待會兒我把設計理念發給你,你幫我聯係一下相關的專業人士,明天就開工。”


    “”女助理一愣“江總,您的天台花園不是剛剛竣工嗎,為什麽要挖掉重新裝修嗎”


    江城名注視著女助理,眼神依然冰冷。


    女助理“”


    她知道自己多話了。


    她的老板是誰,那可是江城名,有錢任性嘛


    就喜歡把天台花園挖了建,建了挖,和他們小員工有什麽關係


    “好,江總,我立刻聯係,讓他們從明天開始騰出時間。”


    江城名點了點頭。


    臥室一片漆黑。


    由於一整天沒有拉開窗簾的緣故,顏兮兮的迴籠覺睡的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現在到底幾點鍾了。


    她在被窩裏翻了幾下身。


    在半夢半醒之間,伸出手,摸來手機,按亮屏幕


    已經過了傍晚


    怪不得她肚子開始叫喚。


    可她根本不想起來吃飯。


    她甚至連離開江城名家的力氣都沒有換了其他任何一個,酒量差的宿醉之人,又經曆一夜的激烈情丨事,都不會比她好到哪裏去。


    就在顏兮兮的眼角眯開一條縫,看時間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震了幾下。


    她懶懶地按開微信。


    竟然是張小決發給她的。


    張小決奶昔昔qaq你最近還好嗎


    張小決你已經4天零2個小時23分鍾沒有發短視頻了,也沒有發動態,我好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


    張小決好吧,不止是擔心,我還思念你竟然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新鮮的奶昔昔看了我受不了了思念是一種病掀桌jg ‵′︵┻━┻


    張小決我現在要強烈譴責你的經紀公司為什麽簽約了之後,更新頻率反而下降了你的經紀人是幹什麽吃的我好想找他拚命qaq我要奶昔女神


    顏兮兮“”


    如果不是張小決說,她都忘了自己已經好幾天沒發短視頻了。


    顏兮兮簡單地敲了幾個字過去。


    顏兮兮昨天表妹結婚,忙呢。


    很快,張小決就迴複她。


    張小決那那那那你今天會更新短視頻嗎期待臉


    顏兮兮“”


    她總不能告訴對方,她被“收拾”的起不來床了


    更不別提她現在就跟個合同似的,從脖頸開始,全身上下都是曖丨昧的“紅章”


    她隻能找點借口。


    顏兮兮喝多了,今天不更新


    張小決喝多了奶昔女神你住在哪裏我去給你送點醒酒藥再給你買點好吃的水果


    張小決啊啊啊啊,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不告訴我也沒事,我就是好幾天沒有奶昔女神看了,我太難受了qaq


    顏兮兮“”


    她迴複對方。


    顏兮兮今天就不用啦,我在朋友家住呢。


    幾秒鍾之後,對方的消息就過來了。


    張小決朋友男的還是女的哎呦,我多此一問,能讓奶昔昔留宿的,一定是女的啦


    張小決我明天能約你出來玩嘛正好我要見一個非常厲害的營銷大手,也帶你一起去,他搞營銷非常厲害的,你可以去聽聽經驗。


    顏兮兮迴了一個字


    好。


    張小決也是非常了解她的。


    他知道如果隻是約她出去玩,她一定不會答應,但要是和工作相關,她就會賞臉。


    顏兮兮把手機放到一邊,翻了個身,又睡覺了。


    江城名拿著藥和一盤新鮮的草莓,輕輕推開臥室的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


    顏兮兮就乖乖地躺在他的床上。


    江城名慢慢地走到床邊,借著微弱的月光,能看到她的睡顏是那麽的恬靜,他輕輕地、輕輕地把手中的草莓放到床頭櫃上,他特別害怕弄出聲音來,吵醒她。


    他坐在黑暗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睡顏,慢慢俯下丨身,湊到她的臉頰邊,如羽毛般,輕柔地親吻了她一下。


    江城名的雙臂撐在顏兮兮的身體兩側,在非常近的距離裏觀察她可愛的睡顏,他忍不住又湊了上去


    這一次他的膽子大了一些,直接對準她的紅唇,輕輕地吻了下去。


    那麽軟。


    那麽甜。


    那麽讓他流連忘返、愛不釋手。


    夜深人靜。


    無人可知的黑暗中。


    江城名盡情地釋放自己長久的壓抑,但他的動作卻十分輕柔克製他一邊貪丨婪於她的味道,一邊又害怕把她從美夢中喚醒。


    今天沒有酒精作祟,他沒有了失控的借口。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麵對她。


    他們之間的關係需要重新梳理。


    更加害怕被她窺視心中的秘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顏兮兮在黑暗中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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