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卻不敢上前:“前些年我們村子死了幾個人,都是在那兒墜崖的。”


    我笑道:“你怕什麽,我們三個都能保護你。不然,你跟在我身後。”


    小桃忽而啐道:“誰要你保護!”


    我翻了翻白眼:“那就算了。”說著,跟在馮小泠和慕南冰身後向前走去。


    繼而,我聽到身後一陣腳步聲,便知道小桃還是害怕自己一個人呆著,跟了上來,心中暗笑。扭頭見她果然低著頭跟在我身邊,便笑道:“說起來,你們村子的秘密和故事還真不少。你倒是說說鬼懸鈴的來曆?”


    小桃沉默半晌,說道:“那棵樹上掛著一個獸骨和水晶做的風鈴,是很多年前就掛在那兒的。每逢大風天,便會叮叮當當作響。這就是村裏人說的鬼懸鈴。”


    我聽完,啐道:“就一串風鈴?”


    小桃搖頭歎道:“不,這鬼懸鈴背後有段故事。那是在五六十年前,這片山上有一幫土匪。土匪頭子常年穿一身青衣青褲,武功高強,臉上又有一道三寸長的刀疤,便被人稱‘鷂子刀疤青’。有一天,刀疤青手下的土匪們劫了一個過路的大家小姐給刀疤青做壓寨夫人。那位小姐是從家裏逃婚的,本想從這村子繞路過去,卻被土匪給劫走了。但是,刀疤青讓那小姐在山上住了下來,卻始終沒做過什麽逾禮的事。時間一長,那大家小姐竟被刀疤青感動,愛上了這個土匪頭子。後來表明心跡,兩人相愛,竟然在山上住了下來。”


    “但此後不久,大家小姐的父母聞訊找來,以死相逼,要女兒迴家。小姐家有權有勢,當年剿匪行動又比較活泛,她怕父親動用關係對刀疤青不利,於是隻好迴去,臨走前掛了一串風鈴在寨子外的樟樹上,立下誓言,等父母過世後,她便迴來與刀疤青廝守一生。沒想到,她走後不到一月,山上的土匪還是被父親暗中派來的人剿滅,刀疤青渾身鮮血地倒在了那棵樟樹下。”


    “據說幾年後有偶然上山砍柴的樵夫看見,一個穿黑色喪服的女人在山頂的樟樹下站了很久,然後輕飄飄地跳了下去。那是一個大風天,叮叮當當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山穀。後來,發生過幾次路人失足事件,便再也沒有人到這邊來砍柴拾柴火了。而更詭異的是,這幾年這邊的草地也都漸漸光禿,不複存在,隻有那棵樹還孤零零地留在那裏。”


    小桃講完這個故事,我們也正好走到了那棵樟樹下。樹上果然掛著一串風鈴,叮鈴鈴發出脆響。


    我聽完這個故事,默默了良久。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生於當世的人,卻也鮮少舊時人這種純粹的生死相依。如今聽來這種故事,總讓人動容。


    隻是,兩人殉情而死,應該死得心甘情願,不應該化為冤魂作祟吧?就算死後不複相見,也沒必要拉別人來墊背泄憤吧?


    聽故事裏的兩人,都不是這種窮兇極惡的人,死後也必然不會化為如此窮兇極惡的厲鬼。


    但走到近前之後,我卻發現了一件更為神奇的事兒。


    在那樟樹不遠的地方,竟然有一處竹竿搭好的架子,架子上密密麻麻爬著一樹闊葉青青藤,藤上掛滿了拳頭大小的白玉瓜。


    其實走了這許久,我們的水幾乎喝完了。一路上的水源又有問題,根本沒法補充飲用水。見到如此鮮美,看上去汁水很多的瓜,我咽了咽口水,想上前去摘一個來吃吃看。因為著實太誘人了。而且在這個地方種瓜,總是綠色食品吧?沒想到佛蓮教的人還這麽有田園情懷。


    我剛想上前去摘個試試看,卻被慕南冰一把拉住。之後,他突然整了整衣服,畢恭畢敬地朝那瓜架一拜。


    我在一旁看得奇怪,便問道:“你這是做什麽?難道偷人家個瓜吃還得焚香禱告?得了,他們佛蓮教也不是什麽好人,偷他們個瓜也不算什麽。”


    慕南冰打斷我的話,說道:“不對,這白玉瓜雖然長得很好,但聞起來的味道卻不怎麽樣。我猜測,這個地方曾經埋過許多餓死鬼。藤上結出來的果實,千萬不能吃。要是把餓死鬼吃下肚子,它便在人的肚中掏心挖肺,不知不覺便讓你死於非命。”


    我聽到這裏,頓覺詫異。此時,卻有人從遠處走了過來。我打量了一下來的人,農民打扮,扛著鋤頭提著竹籃,是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


    那人看著我們,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卻打招唿笑道:“幾位打哪兒來啊?”


    我們沒做聲,馮小泠冷笑道:“外地來,在這兒迷路了。敢問老鄉怎麽住在這種地方?”


    那男人笑道:“這有什麽稀奇。後麵山上好幾個村子呢。我住在這兒,多咱都沒見過陌生人了。”


    說著,他放下竹籃,舉起鋤頭除了些白玉瓜藤蔓下的雜草,又摘了幾個熟透的,走過來遞到馮小泠跟前,笑道:“我種這些也吃不了,不如送你們幾個,來解解渴。”


    此時,我們四個各自沉默下來。如果慕南冰說的是真的,那麽眼前這個村民很可能是佛蓮教徒,存心來害我們的。但大家又都不動聲色。我低頭瞥了小桃一眼,見她一臉茫然,似乎也不認識這個男人。


    一瞬間雖然安靜下來,但那串風鈴聲卻越發響亮。好像是一道警鍾,刺耳地提醒著我們什麽。


    馮小泠忽而一笑,說道:“謝謝了。”於是伸手去接那白玉瓜。但當她的手觸到竹籃的時候,突然手腕一翻,一把抓住那男人,繼而手勁一扭,我便聽到一聲慘叫和骨骼斷裂的聲音。


    我看得心驚膽戰,心想,我靠,在外麵混了這麽多年,武功愈發精進了。以後誰敢娶她。


    白玉瓜跌落一地,有一個跌得裂開來。我低頭一看,那瓜中竟然空空如也,沒有瓜瓤,十分詭異。


    那男人手腕被掰斷,剛要大喊,突然地,好像被什麽力量拽了出去,直直地飛向懸崖下麵。


    我們隻聽到一聲慘叫,便沒了聲音。


    我吃驚地看著馮小泠:“姐,你也太,你也不至於上來就殺人啊?”


    馮小泠顯然也吃驚不少,但繼而鎮靜下來:“不是我,是別的東西。”


    說著,她的目光落到身後的樟樹上:“出來吧。”


    此時,天色越發昏暗,好像突然入了夜一般。不多會兒,我瞧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從樟樹下走了出來。青色衣褲,臉帶刀疤。


    小桃看罷,“啊”了一聲,死死抓住我的胳膊,躲到我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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