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繼每天都被迫被白虎舔毛和如何恢複人身, 月見裏月見的貓生又再度迎來了一道難題。


    ——那就是怎麽讓福澤諭吉相信自己就是月見裏月見。


    其實如果這個時候隻要江戶川亂步在場,那麽偵探先生很輕易地便能認出來她的身份。


    但是偏偏,這一次的江戶川亂步沒有跟在福澤諭吉的身邊。


    於是怎麽自證自己的身份就成為了月見裏月見此時最大的難題。


    沒有辦法用喵喵聲來傳達自己的想法,將自己的名字寫在對方的手背上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月見裏月見有些焦躁地甩了甩尾巴。


    她試圖用別的方法告知福澤諭吉自己的真實身份,然而麵前的黑發男人卻已然將她放了下來。


    “喵?”被放下來, 四隻腳踩在地上的小奶貓一臉懵逼。


    她仰起毛茸茸的小臉, 愣愣地看著福澤諭吉仍舊板著臉,但是細看卻能察覺到一絲懊惱的神情。


    也不知怎麽的,月見裏月見總覺得自己像是讀懂了對方此時神情所表達的意思。


    福澤諭吉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月見裏月見的失蹤而一時間太過慌亂,以至於竟然會覺得一隻看起來好像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能帶著自己找到人。


    有些懊喪地折了下眉頭, 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在貓咪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 便決定不在這裏繼續耽誤時間, 快步走出了這家貓咖啡廳。


    根本來不及攔住他, 眼睜睜地看著福澤諭吉離開的月見裏月見:“……”


    當貓真的太難了。


    生活不易,連貓貓都忍不住想要歎氣。


    看著毛茸茸一團的小貓崽懨懨的, 就連原本總是時不時在身後甩著的尾巴都垂了下去,尾巴尖掃在地上, 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 中島敦這才走上前, 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


    銀發青年先是伸出自己的手掌貼合在黑貓姑娘毛發柔軟的脊背上,試探著摩挲了兩下, 見掌心下的小奶貓並沒有表現出抗拒, 這才用雙手從她的腰側撫在柔軟的肚皮上, 將她整個抱了起來,輕聲問道:“剛才那個人——是月醬以前認識的人嗎?”


    他抱的小心翼翼的,問的也同樣小心翼翼。


    月見裏月見沒去抬頭看他,依舊皺著肉粉色的小鼻頭靠在他的懷裏,隻身後的尾巴悄無聲息地纏上了他的手腕。


    中島敦知道,這是她習慣性撒嬌,開心或是默認的動作。


    於是他的聲音更輕了些,手指勾了勾她纏在自己手腕上的尾巴尖:“那月醬要跟他走嗎?”


    怎麽走,福澤諭吉根本就當她是一隻普通的貓。


    被戳到痛腳的月見裏月見麵無表情地鬆開了纏在中島敦手腕上的尾巴,轉而抽在他的手背上。


    而被她抽了一尾巴,中島敦竟也不覺得生氣。


    因為這個動作本身就包含了一種拒絕的意味——不是拒絕他,而是拒絕和剛才那個像青竹一樣連筆挺的脊背都帶著一種濃濃的不可彎折的高潔氣息的銀發男人。


    他的眼眸倏地亮了起來,唇角也不自覺地彎起。


    縱然他已經很努力地去壓製臉上浮起的笑意,但那滿臉的雀躍和輕快的聲音卻依舊無法掩藏他的好心情:“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先一起去吃貓餅幹吧。”


    中島敦其實也知道眼下的情形他其實不應該覺得那麽開心,可他到底還是太過年輕,少年的眼睛裏總是藏不住心事。


    和月見裏月見一樣,中島敦的各種情緒也總是輕易地能從那一雙金燦燦的眼眸裏讀出來。


    就像是最初和月見裏月見相遇的時候,他的眼睛是一片淺淺的金色,看上去就像是被雲朵遮住的太陽,空茫茫的,在那隻小貓崽將自己的尾巴纏上他的手腕時,他眼中的金色才如撥雲見月,重新恢複了原本的亮度。


    在月見裏月見拒絕別人的觸碰,卻總是將自己掛在他的肩膀上,充當他肩頭的一件移動貓掛件時,他的眼睛又像是剛出爐的從中間被掰開的紅薯,甜甜糯糯的黃金色,讓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甜甜的。


    而在她從自己的懷裏跳下,向著別人跑去時,他的眼睛卻又像是被刷上了一層灰色的顏料,毫無活力又委屈巴巴的。


    然而當月見裏月見又跳迴了他的懷裏,他眼中灰暗的陰霾卻又在瞬間被一掃而盡了;月見裏月見將尾巴纏在他的手腕上,他的眼睛更是越發亮晶晶的,就像是滿天的星星和金色的流沙揉在了一起,閃動著輕而易舉就能被滿足的溫柔。


    中島敦其實很清楚他和月見裏月見之間的關係。


    雖然他說過,他們是家人,但是他們兩個大概都很明白,這所謂的家人關係也不過是因為一個意外的相遇而偶然組合在一起的。


    在遇到他之前,月見裏月見遇到過誰,做過什麽事,她的父母是誰,又為什麽把小小的她一隻貓丟在公園裏,這些他都不知道。


    但那時候的少年人卻隻天真地單方麵地認為她的過去一定不那麽溫柔,所以才會讓他在公園裏撿到她。


    他想,他的月醬一定是在他所看不到的曾經受了很多的委屈。


    他無法保護過去的她,那麽就一定要好好保護現在的他。


    然而他這樣的念頭卻在福澤諭吉走入店中,月見裏月見毫不猶豫地從他的懷裏跳出去的時候變成了滿腔的委屈和茫然。


    那是好像再度被拋棄了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過去還沒從孤兒院被趕出去時,中島敦便已然能夠頻繁的感覺到了。


    那時候小小的他也還不解,為什麽都是孤兒,都是被收養在這家孤兒院的孩子,可他卻要遭受那麽多的不公,那麽多的折磨。


    有時候甚至明明是別的孩子的錯,可隻要有自己參與在其中,那麽孤兒院裏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最後都會覺得錯在他的身上——哪怕他根本都沒做。


    壓抑和委屈與日俱增,小小的少年每一天都在覺得自己是被整個孤兒院所拋起、排擠的。


    那種感覺如影隨影,無時不刻不伴隨著他,以至於最後真的被院長從孤兒院裏趕出來時,他竟然沒有太多的驚訝,就仿佛是早已料到了自己會被整個孤兒院所拋棄一般。


    但當黑色的毛團從他懷裏跳出去時,那種感覺卻又是不一樣的。


    那是比曾經在孤兒院所感覺到的還要強烈的被拋棄了的感覺——


    就好像是常年待在黑暗中的人偶一觸碰到了光,然後卻又在須臾又迴到了黑暗裏的感覺。


    整個世界在刹那都變成了黑色,冰涼遍過身體,中島敦在那一瞬間甚至有一種一無所有的感覺。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遇見過其他的好心人,畢竟這世界那麽大,他被趕離孤兒院獨自流浪,所遇見的人中雖然是有壞人,但是卻也總是不乏善良溫柔的人。


    可即便那些人再怎麽溫柔,說到底他們都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但唯有月見裏月見是不一樣的。


    孤兒院的孩子從未有過什麽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但隻有月見裏月見——這是真正「屬於」中島敦的。


    從沒有歸屬感的孤兒院離開,和看著屬於自己的月見裏月見離開,這對於中島敦而言,既是相同的感覺,也是不同的感覺。


    “貓餅幹現在應該已經涼下來了,今天允許月醬你多吃一點哦。啊對了,我最近有在學貓咪吃的小魚幹是怎麽做的,一會兒做好了就請月醬你嚐嚐看味道吧。”


    懷裏抱著一隻小貓崽的銀發青年喋喋不休的說著。


    他清秀的麵容上半是忐忑的靦腆,半又是小心翼翼的溫柔。


    月見裏月見的尾巴從他被自己剛剛抽了一下的手背上輕輕劃過,她仰起臉看著自己這位名義上的主人,隻覺得他明明是在和她商量著一會兒要做什麽好吃的給她吃,可他的每一句話卻都仿佛像是在說——


    ——不要離開我。


    ——我知道自己有多糟糕,我知道自己你或許實在很想離開我,但是,可不可以,就在我身邊再多呆一會兒?


    就一會兒。


    明明是流露出了那麽溫柔的神情,但是卻好像自卑地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貓咪漆黑的豎瞳盯著麵前早已用一雙眼睛就已經把自己的情緒暴露的一幹二淨的青年,貓眼輕輕地閉了閉,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月見裏月見將自己的尾巴纏上中島敦的手腕,然後抬高了自己的手,露出了一點白花花的柔軟肚皮和兩隻雪一樣的爪子。


    柔軟的肉墊在中島敦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蓋上了他的臉頰:“唔?”


    因為粉色的肉墊拍上臉頰,所以中島敦的臉微微的有些變形。


    他頂著一張有些變成0型的臉眨巴了下眼睛,看著自家貓主子很是人性化的在自己麵前露出了一種“以前不是總想蹭我的爪子嗎,今天就讓你蹭個痛快好了,隻要你別再露出那種表情”的神情。


    很奇怪的,月見裏月見的臉上明明就被漆黑的貓毛覆蓋了個徹底,她甚至都沒發出喵喵的聲音,但中島敦卻在她的眼睛裏讀到了這樣像是安慰,又像是縱容一樣的意思。


    他愣了愣,而後瞬間笑了起來。


    暗金色的眼眸再度變得金燦燦的,像是融化的黃金一樣滴淌下來蜂蜜一樣的亮色,中島敦笑了起來,毫不客氣地將那隻搭在他臉上的肉墊墊放在唇邊親了一下。


    “喵!”月見裏月見有一瞬間的炸毛,但看著麵前銀發青年那純粹的笑容後卻還是撫下了弓起來的脊背,忍了下來。


    算了,隻是親一下手而已。


    看到了她被自己親了一下肉墊時的炸毛反應,中島敦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但他卻也沒有再去親她肉墊,隻是把她的小爪子按在了自己的臉上,感受著那軟軟小小的,富有彈性的肉球按在臉上的觸感,閉了會兒眼睛,這才像是被充滿了電似的抱著他家的黑貓姑娘快步向廚房走去。


    “好——我們去吃貓餅幹吧。”


    “喵。”


    “再倒一些牛奶。”


    “喵。”


    他的月醬啊——


    抱著懷裏一聲又一聲的喵,好像是在迴答著自己的月見裏月見,中島敦想道。


    他的月醬啊,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小貓——


    胸腔裏曾經因為不公和偏見而委屈遲鈍的心口就像是被貓咪軟乎乎的肉墊輕輕撫過一樣,中島敦隻覺得有一種莫名的,他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情緒將他的心尖填的滿滿的,讓他止不住的就想笑起來。


    他止不住的傻笑,而另一邊,夏目漱石則是陷入了沉思。


    不同於聽不懂貓語的福澤諭吉和中島敦,剛才月見裏月見抓著福澤諭吉和服的那些喵喵聲於此時貓身的夏目漱石而言毫無障礙。


    但也正因為是聽懂了黑貓姑娘的那些喵喵聲代表的意思,夏目漱石此時才會陷入沉思。


    他的貓閨女剛才拽著他家弟子的和服好像在說自己叫月見裏月見。


    他記得,他的兩個弟子同時在找的那個女性好像也叫月見裏月見。


    難怪橫濱的兩大勢力同時找一個小姑娘,但是卻找了那麽久都沒找到。


    因為人家變成貓了啊。


    誰又能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然是一隻貓呢。


    這姑娘還真是在許多方麵都和他像的出奇。


    夏目漱石忍不住想。


    三刻構想實現後,他就隱退了,本來是想一個人過悠哉悠哉的退休生活的,但是卻不成想他這個老頭子都已經是局外人了,卻還有那麽多人惦記著他,想要找到他。


    沒辦法,夏目漱石隻好用異能將自己變成了一隻三花貓,在好友正岡子規這裏打磨時間,或是以貓身穿過橫濱大大小小的街道。


    沒有人會想到街頭隨意竄過的一隻三花貓會是三刻構想的提出者——夏目漱石。


    在夏目漱石退隱時,森鷗外和福澤諭吉也曾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的派人找過他。


    但每每派出去人,事後卻總是失敗而歸。


    可以說他和月見裏月見都是曾被橫濱的兩大組織同時出動人手尋找,最終卻都沒能找到的存在。


    並且他們還都是變成了貓身——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巧合了。


    同樣被港黑和偵探社尋找,同樣變成了貓身,又同樣來到了這家貓咖啡館。


    如果不是夏目漱石很確定自己的身份除了正岡子規外沒有人知道,而他又將畢生的時間奉獻給了這個城市,他都要以為這是哪兒來的模仿者,又或是他遺留在外的女兒。


    想到小貓崽麵對自己時那軟乎乎的尊敬,夏目漱石的貓胡須抖了兩下,三瓣嘴似乎隱隱抿出了一個弧度,而後他幾個起跳,就輕盈地到了二樓。


    他伸爪推開了一間隔間的大門。


    房間裏,正在看書的正岡子規連頭都沒抬一下就知道了是誰來了:“怎麽不在下麵看著你家的小姑娘了。”


    他話一出口,就是滿滿的調侃,夏目漱石卻也不介意,輕盈地跳上了桌麵。


    正岡子規這才將視線從手上的書本上移開,落在了麵前的三花貓身上,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你可是讓敦君替你背了一口不小的黑鍋。”


    幾十年的朋友了,今天早上下樓一看到案發現場的爆|炸痕跡,正岡子規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這件事和中島敦無關,但偏偏那個少年卻露出了一幅誠惶誠恐,不安又歉疚的表情,反而是眼前的這個罪魁禍首卻將身後的尾巴高高豎起,一臉“和我沒關係”的理直氣壯。


    正岡子規險些笑出聲,最後還是好好安慰了無端天降黑鍋的中島敦,讓他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安心地住下去。


    “我記得你昨天可是還挺喜歡他的,怎麽一個晚上就變了態度了。”正岡子規問夏目漱石。


    那麽多年的老友了,他要是不知道這是老友的使壞,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不過正岡子規也很清楚,老友的使壞並非是懷著惡意的,否則他早就能不動聲色地解決掉中島敦了,他的使壞更類似於——


    想了好一會兒,正岡子規才勉強地想出了一個比喻,嶽父看未來女婿不滿,總想給人使點絆子的這種不滿。


    他覺得這個比喻怪怪的,但一時間卻又想不出比這個更為恰當的比喻了。


    正岡子規呷了口茶,而後就聽到了老友的迴答:“喵喵喵。”


    “噗——咳。”他嚇得險些沒把嘴裏的茶噴出來。


    連咳帶嗆地咳了好幾聲,正岡子規才終於緩了過來,眼神有些難以言喻地看了眼麵前貓身的老友:“金之助,你是不是當貓當的太久了?”


    是不是當貓當的太久了,真的以為自己是一隻貓了。


    所以才會對一隻貓生起濃濃的父愛。


    夏目漱石:“喵喵喵。”


    “這個孩子難道有和你一樣的異能?”聽到老友的解釋,正岡子規皺起了眉,然後他立刻反應了過來,“偵探社和港黑他們要找的就是這個孩子?”


    “喵喵喵。”


    “那這個孩子可真是不得了啊,連福澤諭吉都出了偵探社來找她。”正岡子規先是感歎了一聲,但隨即卻又擔憂了起來,“福澤諭吉也就算了,他的人品完全可以擔保。港黑又是為什麽要找這個孩子?”


    一個年輕的女性和港黑牽扯在一起,最先讓人聯想到的詞語常常都並非是什麽溫柔的字眼。


    或許是因為一個貓奴的自我修養,又或許是因為老友而生起的愛屋及烏,這讓正岡子規都不免擔心起月見裏月見來。


    尤其是那個孩子變成貓時候的樣子就軟軟小小的,剛出生一樣,像是握的用力些就會被捏碎一樣。


    夏目漱石神情有些凝重,喵了一聲搖搖頭。


    正岡子規道:“說實話,最近的橫濱實在是有些風雨欲來的感覺,之前所謂「書」的傳言還沒散去,就又有新的勢力湧進來了。”


    “喵。”


    “真理天文——?你確定是這個組織嗎?”正岡子規困惑道,“但我怎麽聽說這個組織已經被彭格列解決了?”


    “喵。”


    “還有殘餘的勢力留下來嗎……”聽到夏目漱石的話,正岡子規陷入了微微的沉思,“但即便是有殘部留下來,他們目前難道不應該藏起來涵養生息或是向彭格列發起攻擊嗎,為什麽會來橫濱?”


    橫濱與他們之間可毫無聯係。


    夏目漱石其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個真理天文的目的就是什麽呢,不過好在因為這個組織之前在歐洲已經鬧出了不少事,所以異能科對這個組織很重視,暫且就先交給他們好了。


    這麽想著,三花貓對好友又喵了兩聲。


    聽到他的話,正岡子規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說的也是,年輕人的事就交給年輕人去做好了,我們這兩把老骨頭就不要多管閑事了,總之就先搞清楚那孩子為什麽會被港黑和偵探社同時盯上的原因吧。”


    “喵。”


    “放心吧,你就去吧,我會照顧好那個孩子的。”正岡子規笑了起來,“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然後無比的信誓旦旦和夏目漱石保證完的正岡子規隔天就被打了臉。


    看著直接在他店門口就打起來了的港黑和偵探社,腿上的貓都掉了的正岡子規:“……”他家咖啡館昨天可還剛剛修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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