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蟀堂的鬥室裏,關著柳三哥、大塊頭、絲瓜精等五人,五名捕快,全神戒備,兇神惡煞,將明晃晃的鋼刀,架在柳三哥等人脖子上,隻要稍有異動,捕快手腕一抖,刀頭斬落,便將血濺當堂,人頭落地,鬥蟋蟀的鬥室,頃刻間,會變成血流遍地的屠宰場了。


    忽地,鬥室的門一開,一名捕快站在門口,高聲道:“總捕頭問話,叫一個,出來一個,別亂動,一個一個來,喂,你,叫你呢,看啥看,出來”


    大塊頭道:“誰叫俺嗎”


    捕快指著他罵道:“蠢得像豬,叫的就是你,出來”


    押著他的捕快,單刀一抬,用刀麵兒,在他肩胛骨上拍了一下,喝道:“滾出去。”


    大塊頭一縮脖子,抱著腦袋,道:“哎喲媽呀,嚇死俺啦,別動刀動槍好不好,俺是好人呀。”


    大塊頭抱著腦袋,出了鬥室,褲襠已經濕了,還滴滴溚溚滴著尿呢。


    鬥室門口坐著李得勝,李得勝背後站著幾名捕快與黑炭,一旁方凳上,擺著一隻臉盆,臉盆邊上搭著一塊毛巾,臉盆裏的熱水冒著熱氣,凳旁站著一條精壯捕快,袖口挽得老高,小臂上的腱子肉,條條縷縷,一顫一顫,煞是好看。


    這是啥陣勢大塊頭看不明白。


    他惴惴不安走到李得勝跟前,垂著腦袋,眼睛盯著腳尖,不敢正眼看總捕頭一眼。


    李得勝罵道:“沒用的東西,嚇成這副熊樣,叫啥名字”


    大塊頭道:“鄭大成。”


    “哪兒人”


    “山東寧津。”


    “把手遞過來。”


    大塊頭知道沒好事,又不敢不遞,伸過手去,李得勝在他肉骨壯壯的手背上捏了捏,道:“唔,你走吧。”


    大塊頭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道:“俺這就走沒事啦真的”


    李得勝道:“叫你走就走,哪來那麽多費話”


    大塊頭道:“俺怕聽錯了,俺這就走,這就走,謝謝大人。”


    大塊頭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迴頭道:“大人,小人有句話要說,不知該說不該說”


    李得勝不耐煩道:“該說就說,不該說別說。”


    大塊頭想了想,作個揖,道:“俺還是不說了吧,謝謝大人開恩。”


    大塊頭走了,走到名蟀堂門口站著,等表哥絲瓜精與仆人。


    黑炭對李得勝低聲道:“爺,你就這麽放大塊頭走了”


    李得勝道:“怎麽,不行啊”


    “行,當然行。”


    李得勝道:“老子是來抓千變萬化柳三哥的,柳三哥易容術再高明,大塊頭那身肥膘,那個雙下巴,那雙肥手,料想他斷難扮得成,那雙肥手,一捏,是真的,斷定不是柳三哥,就把他放了。”


    黑炭豎起拇指,道:“高,爺真乃當代六扇門子裏的頂尖高手。”


    李得勝麵有得色,卻嗔道:“這可當不起,俗話道臉上笑嘻嘻,不是個好東西,看來,你小子心術不端啊。”


    黑炭道:“說爺孬,不行,說爺好,也不行,真是做人難,難做人呀。”


    李得勝白他一眼,道:“爺是你說得的麽小心掌嘴。”


    黑炭道:“啊呀,忘啦,小人大膽,小人不該多嘴。”


    第二個叫出鬥室的,是洋哥哥,黑炭道:“爺,洋哥哥是名蟀堂的人,你老也認識,小人擔保,就別盤查了。”


    李得勝道:“你是總捕頭,還是老子是總捕頭這兒有你說話的份麽”


    黑炭忙道:“小人糊塗,當小人放屁行麽,這兒沒小人說話的份。”


    李得勝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木頭,等到要你說話的時候,不要吞吞吐吐,藏著掖著就好。”


    黑炭道:“隻要爺問啥,小人就答啥,哪敢支支吾吾,唬弄搪塞呀。”


    李得勝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黑炭道:“這是小人的真心話。”


    李得勝笑道:“你也有真心話看不出來。”


    黑炭道:“爺把小人看扁啦。”


    李得勝瞪了他一眼,再不搭理,照例仔細查問,像是問一個陌生人,問畢,向方凳旁的捕快一呶嘴,捕快一把抓住洋哥哥後衣領,提到方凳旁,摁住他脖子,往臉盆裏浸,洋哥哥叫道:“哇,燙,殺雞褪毛呀,燙死我啦,哥,鬆手。”


    捕快充耳不聞,拎起洋哥哥頭發,將他的頭從臉盆裏提起,嘩啦一聲,地上濕了一片,抓起臉盆邊上搭著的毛巾,在盆裏浸了浸,在洋哥哥臉上,狠狠抹了兩把,洋哥哥雙手捧著通紅的臉,叫道:“輕一點,輕一點,臉皮要搓下來啦。”


    捕快罵道:“叫啥叫,你當你是豆腐皮做的呀,再叫,再搓你幾把。”


    洋哥哥忙討饒道:“不叫了,不叫了,別搓,別搓。”


    李得勝喝道:“把手放下。”


    洋哥哥以為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依舊捧著通紅的臉,沒理會,捕快惱了,一式餓鷹撲雞,扣住他雙手,使勁一擰,將他一個反剪,洋哥哥佝僂著身子,嚷嚷道:“幹啥幹啥,輕一點,輕一點,手筋骨要斷了。”


    洋哥哥本就會叫,要他不叫,也難,再會叫,也沒人理會,如狼似虎的捕快將他推到李得勝跟前,一手扣住洋哥哥雙腕,一手抓住洋哥哥頭發,將他的頭仰起,供李得勝審核。


    這麽一來,洋哥哥仰著臉,駝著背,想叫也叫不出聲了,喉節上下移動,隻發出“呃呃”的怪聲,李得勝看了看,臉上幹淨,沒有油彩描繪痕跡,手一揮,道:“放行。”


    捕快提著洋哥哥,一個轉身,將他向一旁輕輕一送,洋哥哥一個趔趄,跪倒在地,忙從地上爬起,揉著手腕,抹著淚,哆噥道:“手筋骨差一點點斷了,這手還能用麽”三腳並作兩步,逃出名蟀堂去。


    絲瓜精及大塊頭的仆人無不如法炮製。


    鬥室的門始終開著,從鬥室內能看到店堂內李得勝盤查眾人的全過程,卻不能看到店堂門口。


    柳三哥明白,那盆熱水,那塊毛巾,能破解所有的易容術,臉上的油彩會溶解,胡須會脫落,看來,輪到自己過堂時,打鬥已不可避免,如今的體力,能否應付得了,心裏沒底。


    不過,他已想好了脫身的最佳方案,在捕快摁著自己脖子往臉盆浸的瞬間,將其點翻,即刻走人,至於,走不走得脫,那就聽天由命了。


    看來李得勝確實有點難纏,如若,昨夜殺了李得勝,也許,逃出杭城會容易得多。


    世上本沒有後悔藥可買,後悔無用,提它作甚,事到臨頭,務必冷靜麵對,隨機應變,千方百計尋找逃生機會,倘若出現一線希望,即刻緊緊抓住,全力一搏。


    人一旦身處絕境,並非就必定會死,可怕的是,內心絕望,充滿黑暗,人未死,心已死,那就必死無疑。


    一個一心想活,充滿活力的老江湖,要想弄死他,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三哥年紀雖輕,江湖極老,他當然不信,自己今兒個會走到地頭了。


    押著三哥的捕快,刀麵兒在三哥肩胛骨上一拍,喝道:“出去,頭兒喊你呢。”


    三哥抱著頭,道:“是,是,小人這就出去。”


    走到李得勝跟前,李得勝喝道:“放下雙手,抬起腦殼。”


    三哥忙應聲道:“是。”


    三哥抬起頭,怕兮兮地看了眼李得勝,垂下眼簾,雙手擰著衣角,貌似手足無措狀。


    李得勝問:“姓名”


    三哥道:“時家駒。”


    “姓啥”


    “時,時候的時。”


    李得勝道:“唔,此姓不多,哪兒人”


    “蘇州府。”


    李得勝道:“別說官話,說蘇州話,老子也是蘇州人,問你一句,答一句,聽清楚沒有”


    三哥用一口蘇州腔道:“曉得哉。”


    三哥本就是個方言大家,在水道當軍師時,不僅南京話學得象模象樣,還跟一個說評彈的學過蘇州話,南不倒不以為然,三哥道,好玩,也許有用呢。南不倒道:“你莫非要去唱評彈”三哥道:“豈敢豈敢,不過閑來唱幾曲,挺好玩的。”如今,還真派上用場了,見李得勝問得急,答道:“寒格好的。”


    李得勝問:“到杭州幹啥來了”


    三哥道:“前日仔搭前天到靈隱廟裏相燒香拜菩薩來得。”


    “拜菩薩怎麽拜到名蟀堂來了”


    三哥道:“今朝早起裏,姆不啥事體無事,順便到名蟀堂來看看打二槍蟋蟀,想勿到觸黴頭,碰到捕快捉強盜,弄勿好,把餓我當柳三哥哉,阿是要吃生活哉,心上相總歸有些雞糟烏蘇煩躁不安阿是。”


    三哥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蘇州方言,字正腔圓,娓娓動聽,深得蘇州話要旨,即便是道地蘇州人,也聽不出破綻來,李得勝道:“姓時的,你是對本捕頭心懷不滿羅”


    三哥道:“哪裏哪裏,老爺一板三眼,公務在身,是擔肩胛呀負責任,小人心裏相別栗撲落,木知木覺,詞不達意,昏說亂話,昏特者昏頭了,倷你清天大老爺,寬宏大量,萬勿與小人一般見識。”


    此時,嶽王路上,傳來出喪隊伍的號哭聲與嗩呐鑼鼓聲。


    三哥顧不了那麽多,隻是專心致專,用蘇州方言應付李得勝,話越說越多,越說越順,李得勝道:“行了行了,別說了,蘇州話說得正宗,又不能證明你不是柳三哥,聽說柳三哥,能說各地方言,說得比當地人還地道。”


    突地,李得勝收住話頭,臉一沉,眼一瞪,唬道:“弄不好,你就是柳三哥呢”


    三哥連連作揖打拱,道:“勿是啊,冤枉哉,老爺要弄鬆殺小人哉,餓我叫時家駒,家住蘇州官前街一百三十八號,老爺可派人去蘇州查問,小人真正勿是柳三哥哉。”


    李得勝哈哈一笑,道:“是與不是,洗一把臉就見分曉了。”


    他嘴一呶,管洗臉的捕快一把揪住柳三哥頭發,就往臉盆裏湊,柳三哥低著頭,任其擺布,表麵上百依百順,其實,暗運真氣,隨時準備出手。


    如今,店堂內外的情況已盡收眼底,店堂內,他麵對著包括李得勝在內的六名捕快,店門口,有四名手握單刀的捕快,全神戒備,麵向門外。


    三哥心中念頭電轉:動作務必要快,不可有絲毫停頓,點翻揪頭捕快,即刻,飛身而起,從門口捕快的頭頂飛出,落入街心,然後,腳尖一點,掠上對街屋瓦,發足狂奔,料想,捕快中必有輕功精良者,追逐尾隨,如今,體內真氣不濟,料想輕功大不如前,白天在屋頂逃竄,要想擺脫捕快,比夜晚難得多,這是沒辦法的辦法,若見了大戶人家的園子,必有園亭林木,就暫且竄落,隱蔽藏身,挨一刻,是一刻,挨到天黑,再圖脫身。


    此時,嶽王路上出喪的隊伍越行越近,到了名蟀堂門口,竟哭聲動天,嗩呐鑼鼓喧天,不走了,為首的是一名胖婦人,身著喪服,披頭散發,嚎哭著,捶胸頓足,尋死覓活,帶著幾名啼哭的兒童婦孺,闖向名蟀堂,緊跟胖婦人身後的是四名壯漢,抬著一口棺材,棺材後,還跟著七八個吊兒郎當的混混,混混中夾雜著吹嗩呐、敲鑼鼓的樂師,把守店門的四名捕快,連聲喝斥,竟無人理會,胖婦人瘋了一般,掙脫捕快,頭一低,從捕快腋下,衝進店堂,一屁股坐在堂前地下,指著黑炭,拍著地板,嚎啕大哭,破口大罵道:“殺人兇犯,黑炭啊黑炭,還我夫君來,今兒個,老娘跟你沒個完,你當衙門裏認識幾個人,有幾個臭錢,就可以為非作歹啦,門兒都沒有,老娘拚著不要這條老命了,也要討個公道,來人哪,把死鬼的棺材,給老娘抬上來呀。”


    原來,棺材裏裝的是癩蛤蟆,癩蛤蟆老婆爛拖鞋,帶著一幫人,找黑炭算賬來了。


    這麽一來,店內的捕快全衝到門口,去攔棺材與哭喪的人群了,揪著三哥頭發的捕快,鬆了手,扔下毛巾,轉身時,一個不當心,手在臉盆上一帶,咣當一聲,打翻了方凳上的臉盆,一盆熱水,嘩啦啦,傾翻在地,流了個稀裏嘩啦,熱氣蒸騰,那臉盆骨碌碌在堂前打了一個轉,最後咣當一聲,倒扣在地板上


    剛才,就在柳三哥佝僂著身子,手指剛要觸及捕快腰眼之際,變故突然發生,三哥大喜,即刻收手,捕快們全去對付爛拖鞋那幫人,櫃台內的夥計桂花袍、闊板牙、三槍兒也從櫃台上翻出,去門口攔截,一時間,店堂內人影亂晃,喝斥聲暴起,鬧騰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


    盜賊克星李得勝鐵青著臉,坐不住了,霍地,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盯著,坐在店堂裏的爛拖鞋,爛拖鞋索性在濕透的地上打起滾來,全身汙跡斑斑,濕淋溚滴,哭喊道:“老娘不活啦,這世上還有公道嗎,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自古以來,天經地義,老天爺呀,你睜睜眼吧,黑炭殺人,還殺出道道來了,成了為民除害的英雄,老娘不活啦,癩蛤蟆呀,你帶老娘走吧,黑炭呀,還我老公的命來。”


    哭聲動天,鼓吹震地,沒人再會去理會一個吳儂軟語的蘇州遊客。


    柳三哥心頭一寬,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趁亂偷偷溜了。


    此時,黑炭氣得臉色煞白,咬著腮幫子,眯縫眼裏迸出兩道兇焰,周身衝滿殺氣,對胖婦人吼道:“敢到老子店裏撒潑,算你狠,好,老子送你去見癩蛤蟆。”


    嗖一下,從懷裏掏出一柄牛耳尖刀,向胖婦人走去。


    胖婦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尖叫著,連滾帶爬,跑出店堂,絕叫皇天,道:“不好啦,黑炭要殺老娘啦,快來人呀,救命呀”


    四名壯漢,從肩上卸下杠棒,放下棺材,各人從懷裏亮出匕首,向店內逼近。


    李得勝吼道:“站住全給老子站住,怎麽的,想撒野呀好哇,老子讓你們撒個夠,弟兄們,亮刀。”


    眾捕快見頭兒下令,頓時士氣大振,刷刷連聲,拔出刀劍,一時刀光劍影,直迫眉睫,騰騰殺氣,攝人心魄。


    李得勝目光如電,迴頭掃了一眼黑炭,道:“啊,老毛病又犯啦你小子殺人殺出癮來啦。”


    黑炭見狀,臉上堆起一個蒼白的笑,道:“爺,哪敢呀,嚇嚇爛拖鞋而已,別當真呀。”


    李得勝道:“有老子在,這兒就沒你的事,沒你說話的份,也沒你插手的事,耳朵聽進去沒”


    黑炭涎笑道:“爺,進去了,進去了,小人上心了。”


    李得勝道:“把刀扔了。”


    黑炭將牛耳尖刀擲下,刀頭插在地板上,刀柄上的紅綢子,在過堂風裏嗖嗖亂抖。


    他垂手低眉,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竟如羊羔般馴順聽話,剛才暴熾的殺氣,瞬間蕩然無存。


    盜賊克星李得勝走到門口,向四名抬棺材的壯漢,橫了一眼,四名壯漢眼皮一垂,竟無人敢與其對視。


    吹鼓手們軋出苗頭不對,一時偃旗歇鼓,鴉雀無聲。


    黑炭怒喝道:“扔下匕首,既往不咎,頑抗到底,死路一條。”


    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四條漢子乖乖將匕首扔在名蟀堂台階下。


    一時,四條漢子俱各手足無措,垂頭喪氣,退到棺材旁,手扶抬棺材的杠棒,一言不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之極。


    李得勝走到棺材旁,拍了拍一條漢子的肩,道:“斜頭,剛從班房出來三個月,怎麽,又想進班房啦看來牢裏的飯,味道不錯呀。”


    “斜頭”是個歪頭,滿臉橫肉,個子不高,卻身板厚實橫闊,闊得像門板,大臀粗腿,下盤紮實,臂長手大,膂力過人,天生是個打手,在李得勝麵前,卻一改往日強頭倔腦的蠻相,陪笑道:“對不起,不知李爺在此公幹,要知道李爺在,打死小人,也不敢來淌這趟渾水。”


    李得勝鼻孔裏“哼”了一聲,道:“知道就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呀,斜頭,你長進啦,人活著,得學著點,每天要有長進。”


    “斜頭”連連肯首,道:“那當然,那當然。”


    李得勝道:“唔,不對,你剛才的話,味兒不對呀。”


    “斜頭”道:“李爺,又怎麽啦”


    李得勝道:“聽話聽聲,聽鑼聽音,聽你的意思,老子哪天不在,你還得抬著棺材來鬧事羅”


    “斜頭”道:“哪敢呀,小人從此再也不來名蟀堂啦,即便要玩蛐蛐兒,也托弟兄們來跑一趟。”


    李得勝道:“這可是你說的。”


    “斜頭”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李得勝道:“好。”


    他吊兒郎當走到第二條漢子跟前,那是一條彪形大漢,左臉上有個烙印,上烙四個字“發配青海”,綽號“青海湖”。


    李得勝在“青海湖”胸口搗了一拳,道:“青海湖,你真能鬧呀,大約想在右臉,再烙上發配龍江四個字,湊個好事成雙吧”


    “青海湖”嚇得像是矮了一截,屈著身子,連聲道:“不敢不敢,小人受人之托,情麵難卻,是來湊個數的,哪知事情鬧大啦,得罪了爺,望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小人一迴。”


    李得勝笑道:“鬧吧,鬧個天翻地覆慨而慷,那才好玩呢。”


    青海湖道:“小人沒那個膽。”


    李得勝道:“小心把自己玩死。”


    青海湖連聲道:“爺的話,小人牢記在心,爺的話,句句在理,全是為小人好,爹親娘親,不如爺親。”


    李得勝白了他一眼,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他走到棺材的另一頭,在第三條漢子跟前站住了,那人約摸十八九歲年紀,長得高大雄健,胸背肌肉,高高隆起,卻長著張娃娃臉,脖子一側,紋著隻青色蠍子,外號叫“海南島”。


    六七歲時,“海南島”死了父母,流浪江湖,十三歲,要飯到了杭州,人家問,你叫啥名字叫石頭;父母呢死啦;人家又問,你是哪兒人,他說不知道。其實,他那麽小,真的搞不清,況且,是哪兒人,重要麽又不能吃,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吃飯,才是重中之重啊。問的人不信,凡人都有根,都有故鄉,你不可能沒有呀,問得急了,想起前些天在破廟裏遇到的老乞丐,挺會擺乎,說自己是海南島人,那兒一年四季鮮花開不敗,水果吃不完,美得像天堂,他沒那麽好騙,頂嘴道,既然那麽好,你老離開海南島幹嘛呀。老乞丐道,老子殺人啦,待不下去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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