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下午,太陽在陰霾中掙紮,秦淮河上時而霞光


    萬道,時而雲霧繚繞。


    金碧輝煌的畫舫在秦淮河上徐徐蕩漾,高高的花樓上,南不倒、小龍頭、同花順子聚在一起,花梨木八仙桌上擺放著美酒佳肴,南不倒坐在首座,小龍頭與同花順子分坐兩側,三人邊吃邊聊,透過玲瓏剔透的花窗,瀏覽著兩岸的田園風光,說說笑笑,心情十分舒暢。


    三人身後,各有一名年輕漂亮的丫環站著,時而上茶斟酒,時而更杯換盞,殷勤伺候,不敢怠慢。


    年輕人聚在一起,總是特別開心,有說不完的話題,輕鬆舒暢,聊到哪兒是哪兒,無拘無束。


    南不倒、同花順子與小龍頭,都隻有十七歲,年齡相仿,誌趣相投,特別說得來。


    這三個人,雖都是十七歲,南不到是十七年前五月份生人,小龍頭是四月份生的,同花順子是三月份生的,按理說同花順子是老大,小龍頭是老二,南不倒則是小妹妹。


    可按輩份卻不是這麽排的,南不倒是小龍頭的奶,是同花順子的師娘,最大;小龍頭管同花順子叫大哥,小龍頭則是小弟,小龍頭最小。


    三人都是不拘世俗禮數,十分開通的年輕人,聚在一起,說笑歡洽,略不掛礙,否則的話,作為徒兒輩的同花順子,就不能坐在席間應酬了。


    不過,臨到要稱謂對方時,或多或少,會覺得有點兒別扭。有時,叫的人還好,受的人卻更不自在。


    尤其是同花順子,當小龍頭叫他大哥時,便連連擺手,道:“龍公子,叫我順子得了,這個哥,我可當不起啊,你是天下首富的貴公子,我呢,一年前,還是個饑一頓,飽一頓的流浪兒呢,你就別拿我開涮了。”


    小龍頭道:“沒辦法,誰讓你比我大一個月啊,況且,按輩份來排,你還是我的叔伯輩呢,叫你一聲叔,也當得,叫你大哥,還真叫小了呢,你叫奶評評理,這個大哥,該不該叫。”


    南不倒道:“該。”


    同花順子道:“師娘,你不能老向著他,其實,我的生日是奶奶臨終時告訴我的,她好忘事,也許,記錯了呢。”


    小龍頭笑道:“是啊,也許你比我還不止大一個月呢,大哥。”


    同花順子道:“真折死我了,說不過你,愛叫就叫,反正我不虧。”


    南不倒笑道:“不管你們怎麽叫,最賺便宜的人是我,咱們三個在一起,我最大。”


    隻有南不倒對稱謂最不在意,她是個極豁達的女孩子。


    小龍頭笑道:“是啊,誰讓你是我的奶呢,反正,我最小,你們都得讓著點兒小的,誰也不許欺負弱小。”


    同花順子笑道:“嗨,你還越說越來勁了,呲溜呲溜,順著杆子往上爬。”


    於是,三人大笑,畢竟年輕,又天南海北的扯開了。三人聚會,同花順子最開心,有小龍頭在,他就特別自在,南不倒好說話,說對說錯,都不計較,似乎又迴到了無拘無束的流浪歲月,跟那些苦哈哈的小夥伴們,聚在破廟裏,一邊吃著烤玉米棒子,一邊互相打趣,苦中作樂呢。


    如果,柳三哥在,同花順子就像變了一個人般,變得拘謹老實多了。


    小龍頭說,他是裝的,同花順子死活不承認,他說,不知為啥,師父來了,我就老實了,不是裝,也不是怕,是敬。


    小龍頭道:“其實,二爺很好說話啊,態度和藹,從不疾言厲色,你何必裝呢”


    同花順子道:“不知為啥,確實,有點兒敬畏。”


    “是不是,怕了,畏就是怕。”


    “不對,是敬畏,再說,我同花順子怕過誰來殺人不眨眼的白毛風,我還抽過他兩耳刮子呢。”


    “真有此事”


    “不信,你問師娘。”


    “師娘,不對,哎,有點兒亂,奶,是順子吹牛吧”


    南不倒笑道:“順子會吹,不過,不瞎吹,真抽呢,叭叭的,賊響。”


    小龍頭豎起大拇指,道:“了得,真爺們,大哥,我敬你一杯,你隨意,我幹了,聊表寸心。”


    小龍頭斟上一杯水酒,敬順子,倆人碰杯,一仰而盡。


    順子咂巴著嘴,道:“看,又來了,得,嘴長在你身上,愛叫啥叫啥吧。”


    正說著,保鏢手中擎著一卷小紙條,上了花樓,跑到小龍頭跟前,道:“少爺,信鴿傳書,密件。”


    小龍頭接過密件,揮手讓保鏢退下,將密件放在桌上,嘀咕道:“哪來那麽多密件,正喝得帶勁,事兒來了,得,咱們管自喝酒,一會兒,自有歌童舞女精彩表演,讓二位一飽眼福。”


    南不倒道:“幫中既有密件,自當看了再說,不要誤了公事。”


    同花順子道:“小弟不願看,就讓大哥幫你代看吧。”


    小龍頭道:“行。”


    拈起桌上紙卷,曲指一彈,一卷紙條飛過八仙桌,同花順子伸手接了,便要拆看。


    南不倒臉一板,正色道:“順子,不得無禮,此條是密件,係專供龍公子查閱,旁人無權查看,快將紙條還給公子。說笑歸說笑,規矩歸規矩,兩者不可混淆,記住了,順子。”


    同花順子見師娘如此說,將已拆開一角的紙條,又卷了迴去,道:“是,師娘。”


    小龍頭道:“奶,你別嚇唬我大哥好不好,拆吧拆吧,有啥密不密的,再說,又不是外人,全是自家人,你看我看,都是看,一樣。”


    不管小龍頭怎麽說,同花順子還是曲指一彈,紙卷飛過八仙桌,小龍頭老大不情願的伸手接了。


    展開紙條,小龍頭看了看,對著南不倒與同花順子燦然一笑,將紙條撕碎,搓成一團,曲指一彈,彈入秦淮河,河上浪頭一卷,便沒了影子,小龍頭道:“小題大作,這種事,哪能定為密件,真是的。紙上寫道:近聞水寇金毛水怪黃頭毛,在長江秦淮一帶活動,須小心提防。兩位慢用,我下花樓關照弟兄們一聲就來,不好意思。”


    小龍頭起身要走,同花順子道:“我也去,看看龍公子如何發號施令。”


    小龍頭笑道:“有大哥陪著,最好不過。”


    他倆相伴離席,南不倒道:“快去快迴。”


    小龍頭道:“就來。”


    臨走時,他又叮囑餐桌旁伺候的丫環道:“小心伺候好奶,不得偷懶怠慢。”


    丫環們齊聲道:“是,少爺。”


    聲如珠落玉盤,黃鶯出穀,分外清脆悅耳。


    小龍頭與同花順子這才走了,一會兒,小龍頭手提瓷壺,上了花樓,南不倒問:“咦,順子呢”


    小龍頭笑道:“他拉肚子啦,見著茅坑像親家,一會兒就來。”


    “吃啥吃的”


    “可不是我船上的食物喲,你看,咱倆都沒事。大哥說,早晨,他去路邊小店吃了一客蔥煎包子,肚子不太舒服,嘰哩咕嚕亂叫,好了,如今拉了,拉了就好了,路邊小店的東西能吃嗎,髒不拉嘰的。奶,咱們先管自吃著,大哥一會兒就來。”


    小龍頭把瓷壺放在桌上,道:“奶,你猜,壺裏裝的是啥”


    “酒。其實我不愛喝酒,隻是應個景,裝個樣子,再好的酒,對我來說,都是一個味兒。”


    “這可不是酒,再猜猜。”


    “怎麽猜得著呀,不猜了,說吧,是啥。”


    “是奶最愛吃的菠蘿荔枝汁,又甜又鮮,還帶點兒酸,是我三叔從廣東帶來的,一路冰鎮著,挺新鮮呢。”


    南不倒喜動顏色,道:“太好了,本來我不喜歡吃酸的,自從懷孕後,就特別喜歡吃酸的,越酸越好。”


    小龍頭道:“這就不對了,我沒懷孕,怎麽也喜歡吃酸的,莫非我也有喜了”


    南不倒手指在他額頭上一點,道:“盡扯淡,快給我倒上。”


    她將杯裏的葡萄酒倒了,要盛菠蘿荔枝汁。小龍頭對丫環道:“雙菱,你給奶換一個杯子,酒杯裝蜜汁,竄味兒,味道就不純了。”


    雙菱忙從一旁的櫥櫃裏,取出一隻幹淨杯子,小龍頭親自提起壺,將菠蘿荔枝汁倒入杯中,自己也倒了一杯,立時,花樓上洋溢著菠蘿荔枝的清香,小龍頭放下壺,道:“奶,嚐嚐味道,不知對不對你胃口。”


    南不倒食指大動,咽一口口水,捧起杯子,便喝了起來,喝了兩口,停下,道:“好吃,真好吃,咦,你也吃呀,吃了就知道啦,唔,怎麽啦,你笑啥呀,怎麽光笑不吃呀,莫非我的吃相太難看嗎,咦,不對,不對勁呀,”


    南不倒擦擦眼睛,一陣暈眩,身子在椅上一晃,栽倒在八仙桌上,雙手抓瞎,砰叭咣當,一陣亂響,將身邊的杯筷盤碟,扒拉在地,砸個粉碎,果汁菜肴,汁水橫流,狼籍不堪。


    三個丫環,一臉驚惶,忙將南不倒扶住,免得栽倒在地,丫環們不知就裏,怔怔地看看小龍頭,見小龍頭一臉壞笑,


    上前點了南不倒的穴道,一聲斷喝:“來人哪,把同花順子給我帶上來。”


    四個保鏢一擁而上,兩人夾著五花大綁的同花順子,另有兩人尾隨其後。


    同花順子一臉懊惱,疑惑不解,卻不能言語。


    小龍頭上前,拍開同花順子的啞穴,道:“姓童的,知道不,你死到臨頭了。”


    同花順子以為他在開玩笑呢,道:“喂,兄弟,你這玩笑開大了,要比武,咱們下場子,單挑,點到為止,那才公平,怎能在背後,趁人不備,點了你大哥的穴道,這也太下三濫了吧,原來名門公子,也會幹這種活兒呀,得,算我長見識了。快,快快,拍開大哥的穴道,當哥的,不跟你計較。”


    小龍頭冷笑一聲,道:“誰跟你開玩笑,玩笑有這麽開的麽看看,你師娘也性命難保了,來人哪,將南不倒也給老子捆起來。”


    小龍頭年紀輕輕,卻十分小心謹慎,其實,是龍家最厲害的角色。他辦事一點都不含糊,南不倒已被迷倒了,卻不放心,還要點穴,點了穴,總差不多了吧,不行,還得給她捆起來。


    小龍頭閃開身子,同花順子這才看見南不倒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了,他大驚失色,罵道:“小龍頭,混賬王八蛋,你害死了我師娘”


    兩名保鏢上前,將南不倒也綁了起來。


    小龍頭道:“別慌,死了的人用得著捆麽老子在菠蘿荔枝汁中放了一點迷藥,南不倒嘴饞,喝了兩口,就暈過去了。”


    同花順子罵道:“姓龍的,你失心瘋啦,為何要害師娘她身懷六甲,你竟做得出這種斷子絕孫的勾當來,快將我師娘放了”


    小龍頭冷笑道:“跟你直說了吧,剛才,信鴿帶來的密件是家父手書,上寫:我兒,如南不倒在,請保持鎮靜,讀完此信:今日午後,柳三哥為了篡奪水道幫主之位,趁無人之際,殺了爺爺,卻奇巧被下人撞見,陰謀敗露,今在逃,請設法拿下南不倒,要活口,切記。讀信後,老子強忍悲痛,不動聲色,跟你倆說笑周旋,想個辦法,將你倆擒了,要不是家父要活口,按老子的脾氣,決不寬饒,給你倆來個三刀六洞,扔進長江,喂魚得了。知道不,是柳三哥心狠手辣,殺人在先,須怨不得老子翻臉無情。”


    同花順子道:“一定是你爸爸搞錯了,我師父不是這種人。”


    “錯我爸搞錯了不對是爺爺搞錯了,結交了這樣一個狗娘養的東西。”


    同花順子最聽不得人說師父的壞話,怒罵道:“你才是狗娘養的東西呢,你們龍家的老老少少,全是一窩狗娘養的狗崽子。”


    小龍頭怎麽罵得過同花順子,同花順子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這才剛起頭呢,氣得小龍頭張口結舌,勃然大怒,眼睛也氣紅了,拔出長劍,架在同花順子脖子上,叱道:“你再罵一句試試,再罵,老子斬了你,信不信。”


    同花順子笑道:“嚇,來勁兒了,老子怕過誰來,莫非還怕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狗崽子,偏罵,狗崽子,龍家全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翻臉不認人,沒有人性的狗崽子。”


    小龍頭本來隻是嚇唬嚇唬他而已,這事本來就透著古怪,有諸多疑點,且將他倆擒迴家,容待事情查辦個水落石出後,再作道理。豈料,這同花順子還真是個不知進退的角色,口出狂言,竟跟自己耍起橫來了。


    小龍頭尋思,老爸隻要自己生擒南不倒,又沒說要生擒同花順子,這可是他自己找死,須怨不得小爺心狠手辣了。


    一念及此,殺機暴熾,舉起劍,對準同花順子脖子,砍了下去。


    剛才,小龍頭趁其不備,點了同花順子背後的中樞穴、懸樞穴及啞穴,使他動彈不得,口不能言,同花順子按師父教的衝穴法,暗運真氣,要衝開封閉的穴位,無奈內力有限,真氣不足,幾次衝穴,都未成功,後來,小龍頭拍開了他的啞穴,話是能說了,卻依舊難以動彈,如今,見小龍頭一劍砍了下來,心下一急,暗運的真氣勃然驅動,氣流在體內飆射,一下子,竟將封閉的穴位全衝開了,他心下大喜,忙將頭順勢一轉,躲過長劍,劍刃擦過頭皮,隻削下了一縷發絲,未能傷得了他。


    與此同時,同花順子猝然發力,肩頭左右一撞,將抓著他胳膊的兩名保鏢撞了一個趔趄,大喝一聲,再激再勵,鼓動體內真氣,想要掙斷身上捆著的繩子,卻終究因內力有限,未能如願。


    小龍頭劍勢一轉,向他肩頭削來,同花順子身子一晃,避開了,兩名保鏢見狀,也拔出刀來,圍著他砍殺,同花順子膀子被縛,隻有雙腳尚能靈活自如,此時,他目不轉睛,盯著飛舞的刀劍,踩著昆侖狐步的“避”字訣,遊走在刀劍的縫隙間,一時,三人竟然傷不著他。


    小龍頭尋思,這小子跟柳三哥學藝,一年還差兩個月呢,武功已如此了得,要是今兒放過了他,到頭來終究是個禍患,他揮舞著長劍,吼道:“斬了這兔崽子,小爺有重賞。”


    兩名保鏢發一聲喊,將平生所學刀術,傾囊而出,兩柄單刀唿唿生風,向同花順子身上招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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