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林中的霧越來越濃,甚至已經到了伸直手臂就看不清指尖的程度,但在喻言墨的視線中,指引箭頭卻依舊清晰明亮,全然不受霧氣的影響。


    喻言墨心中大喜,心說有這種逆天體質自己甘願當一輩子廢柴,當即對秦楠道:“按我說的走!”


    秦楠一如既往地沒有對他的話有絲毫懷疑,在他的指令下輕巧一躍,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地上,然後轉身向喻言墨指引的方向飛奔。


    浩蕩的魔獸潮已經湧入雪林,這片原本用於狩獵的場地已經變成了戰場,魔獸的嘶吼聲與少年修者們施展法訣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其間還夾雜著人與獸的幾聲痛苦的唿喊。


    魔獸們整體法力不高,但勝在數量遠超修者,很快就在戰場中全麵占據了優勢,成組的修者們被魔獸衝散再逐個擊破,卻沒有一隻魔獸發現,一個形單影隻的少年抱著個小魚缸,從它們的各種視覺死角中掠過。


    沒過多久,秦楠就已經穿過了一半雪林,喻言墨突然看到箭頭揚起直指天空,忙道:“到樹上!”


    秦楠在原地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方才的奔逃消耗了他的大量體力,但他也明白時間緊迫,短暫地休息一瞬後咬著牙再度躍起。


    少年人消瘦的身軀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穩穩地落在了頭頂的樹上,繁茂的針葉將他的身形遮掩起來,他卻能透過枝葉的縫隙看到外界的一角。


    短短的幾秒過後,腳下的樹幹微微顫抖,一個由足足幾百隻魔獸組成的隊伍自他們腳下跑過,奔襲的魔獸帶來一陣強勁的風,風中盡是鮮血的腥甜味道。


    秦楠放緩了自己的動作,甚至連唿吸都屏住,他很清楚麵對這種規模的魔獸潮,現在的他毫無生還的可能,所以他絕不能被發現。


    喻言墨在小魚缸中渾身僵硬,他眼睛的餘光穿過枝葉的縫隙,看到了腳下連綿不絕的獸潮,也看到了就在不遠處,正在與魔獸鏖戰的修者們。


    那些出發時意氣風發的少年此時渾身血汙,梳理整齊的頭發散亂地披落,眼神中半是惶恐半是決絕,他們握緊了手中的佩劍,不少人已經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出雪林,卻還是堅持到最後一刻。


    這些少年修者確實有一身值得自豪的傲骨。


    不遠處的一位青衣修者揮手擊退了一隻魔獸,卻被身後的另一隻魔獸咬穿了肩胛,他反手一劍刺進身後魔獸的頭顱,整個人卻脫力地跪倒,圍著他的魔獸們頓時一擁而上。


    喻言墨於心不忍地移開了視線,眼看著一場場殺戮在眼前發生,可他卻沒有阻止的能力。


    雪林的寂靜被魔獸的一聲聲嘶吼打破,倒下的修者尚存的溫度融化了冰雪,很快又在寒風中失去體溫,被冰封成一具具青白的屍體,鮮血為雪林染上了白以外的第二種色彩,整座雪林都淪為一個冰冷而殘酷的煉獄。


    喻言墨的神情僵硬,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登天世界的兇殘一麵,戰場的冷酷遠超過他看書時的想象,他怕自己遊動時發出聲響,幹脆放任自己肚皮朝天飄在水中。


    他對秦楠道:“你可千萬不能出事。”


    秦楠頓了頓,他當然也看到了發生的一切,他無聲地收緊了抱著小魚缸的力道,迴道:“是我們。”


    我們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喻言墨無聲地笑了笑。


    喻言墨的錦鯉體質十分靠譜,奔襲的魔獸竟真的沒有抬頭看一眼,從他們腳下路過,秦楠與喻言墨異口同聲地緩緩唿了口氣。


    此時指引箭頭再度出現,喻言墨忙道:“向西走。”


    等魔獸的身影遠去後,秦楠一躍而下,然後抱著魚缸的手突然一顫,在他麵前,橫陳著一具少年修者僵硬的屍體。


    那是個很清秀的少年,眼睛很大又天生笑唇,但此時他卻睜著失神的眼眸,直直看向天空,在他的心口處,一道小臂寬的傷口貫穿了他。


    就在秦楠僵住的瞬間,一隻將近一人高的魔獸突然向他撲來!


    喻言墨高喊一聲:“小心!”與此同時,他施展自己此時唯一的戰鬥技能,一道水柱直射魔獸!


    眼前的時間突然都變慢了,喻言墨操縱著水柱直直擊中魔獸的眼睛,魔獸吃痛地退了半步,偷襲計劃就此破產。


    喻言墨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在劇烈地跳動,方才那一瞬間,他第一次開啟了係統贈送的金手指戰鬥輔助功能,幸好效果不錯,讓秦楠免遭獸口。


    秦楠心頭一驚連忙後退幾步,看著眼前魔獸,魔獸的頭頂有一個足有小臂粗的角,秦楠立即明白了之前發生的一切。


    在殺死前一位少年修者後,這隻魔獸就掛著對方的屍體奔襲良久,方才終於感到不便利,甩掉了那具屍體,卻也落後於其他魔獸,碰到了剛好跳到樹下的秦楠。


    喻言墨卻莫名覺得,眼前的魔獸有些眼熟。


    喻言墨突然看到視線中的指引箭頭閃爍幾次,帶著一種催促的意味,忙道:“快走!”


    秦楠當即向著喻言墨指引的西方狂奔,魔獸卻不準備放開這個獵物,緊追不止。


    一場追逐戰在雪林的一角打響,很快秦楠與喻言墨就意識到情況不對,魔獸顯然跑得比秦楠快,卻故意不遠不近地追在後麵,根本就是等他耗空體力再攻擊。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不知不覺中倒轉,秦楠進入雪林是為了狩獵,此時卻成為了魔獸的獵物。


    但他當然不會是個好抓的獵物。


    在意識到魔獸的意圖後,喻言墨與秦楠短暫地交流了一下,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奔逃的秦楠突然鷂子翻身一躍而起,浮空於魔獸的正上方。


    喻言墨恰在此時,終於想起了這隻魔獸的身份。


    狂桀,一種實力與築基期修者相當的魔獸,登天書中曾寫過,秦楠在仙魔大會上曾以一人之力斬殺了五六隻狂桀,也是因此才吸引了穹華派的注意,得以拜入穹華門下。


    但仙魔大會是兩年後的事了,那時秦楠的修為已經逼近金丹期,但此時他卻還隻是個煉體中期的修者,即使麵對一隻狂桀也不一定有勝算。


    幸好,喻言墨還記得狂桀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隻要能擊中弱點,築基期的修為也能贏!


    即使是在腦內交談,喻言墨還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大聲道:“攻擊他角後三寸的位置!”


    空中的秦楠得到指令當即拔出了佩劍,將全身修為注入佩劍之中,直插狂桀頭頂,但佩劍卻卡在了一半的位置,再難刺穿狂桀厚重的獸皮。


    喻言墨道:“雙手!”


    秦楠臉色一沉,可惜他雖然不情願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將手中的小魚缸高高拋起,然後雙手一同施力,狠狠下刺。


    伴隨著一聲慘叫,狂桀前蹄揚起,然後猛然向前衝去,秦楠看著前方正在落下的小魚缸,瞳孔驟縮,臉色一瞬間白得驚人。


    方才時間緊急,喻言墨沒來得及告訴秦楠,擊中弱點後狂桀不會立即死,而會大發狂性,向前衝到耗盡最後一絲體力。


    眼看狂桀的角距離小魚缸隻剩下一步之遙,而受到這一擊後喻言墨必死無疑。


    秦楠突然鬆開佩劍再度躍起!


    下一瞬,喻言墨感到眼前一花,然後小魚缸就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唔!”少年人用他無比熟悉的清亮嗓音悶哼一聲。


    喻言墨睜大了眼睛,看到了那幾滴自秦楠唇角溢出,滴落在魚缸中的鮮血。


    喻言墨嗓音顫抖道:“楠主?”


    秦楠身後,狂桀前蹄一軟突然跪倒,然後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秦楠很淡地笑了一下,輕聲道:“師尊,我沒事。以後無論何時,我都不會再鬆開你了。”


    可在他說話時,更多的血液從他唇角溢出,染紅了他蒼白顫抖的嘴唇。


    喻言墨幾乎失去了理智,瘋狂唿喚係統道:“怎麽治療楠主身上的傷?!”


    係統道:“正在核算所需兌換點數。”


    喻言墨心頭驟然一鬆,心說能兌換就好,隻要能兌換,不管花多少點數我都願意。


    秦楠感受著自己體溫的流失,他在秦家雖然過得算不上好,但並沒有受過幾次傷,也不明白此時自己的傷勢究竟有多嚴重。


    可是看著毫發無損地小魚缸,他也不在乎自己會為之前的行為付出什麽,他對喻言墨彎了彎眼睛,整夜都是墨色的瞳孔此時卻恢複了淺褐,映襯著星光熠熠生輝。


    他說:“師尊沒事就好。”


    喻言墨心說你能不能別說了,你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吐血啊!而且我就是條廢柴錦鯉,剛才也不一定就會死啊!隻要我沒死費點兌換點就能恢複如初,你明明是知道的!我家永遠理智冷靜的楠主哪兒去了?這個為了救人而重傷自己的西貝貨是誰我不認啊!


    可是聽著秦楠帶著笑意的嗓音,他卻忍不住眼眶發熱。


    終於,係統小正太如同天籟地聲音響起:“修複全部傷勢需要花費兌換點二百零七點。”


    喻言墨高聲道:“兌換!”


    他的精神太緊繃了,一時不慎將這句話群發給了係統和秦楠,秦楠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睛,想問他在說什麽,卻已經沒有力氣開口。


    下一瞬,秦楠突然瞪大了眼睛。


    一道暖流在他體內流淌,暖流經過的地方疼痛隨之消失,片刻後,他方才到處都在疼的身體竟完全恢複了健康,甚至比受傷前更輕快。


    秦楠驚奇道:“師尊,這是什麽?”


    喻言墨看了一眼自己剩餘的兌換點,對著那個可可憐憐的兩位數歎道:“我的能力,不過就夠治一次,下次你可不能如此莽撞。”


    秦楠搖了搖頭,認真道:“我不是莽撞,隻是想保護師尊。”


    喻言墨語氣一滯,心說方才那種情況秦楠也沒有更多選擇,現在的結果還是要比自己沒命好,歎了口氣揭過這個話題:“繼續向西吧。”


    秦楠聽話地繼續前行。


    走了幾步後,喻言墨突然道:“其實你以後可以……更多地為自己考慮一點。”


    喻言墨想到登天書中的秦楠,那是多麽冷酷的一個角色啊,永遠理智,永遠能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雖然被不少人罵過冷血,但對他這個腦殘粉而言,秦楠冷血一點總比受傷好。


    他倒是不排斥秦楠救自己,現在迴想起來方才的經曆,甚至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但他害怕秦楠就此走上聖父之路啊!


    秦楠卻道:“我一直如此啊。”


    昏沉的夜色中,喻言墨看不清秦楠的表情,隻能聽到對方帶著淡淡笑意的壓低的聲音響起在腦海中:“我隻是對師尊例外。”


    隻對他一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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