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青雪吃了一驚,趕緊跑過去。


    一看,那個青年已經口吐白沫,抽搐不過幾個瞬息,然後就突然沒了反應,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青雪的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伸手在青年的鼻尖上探了探,又嚇得把手縮了迴來。


    竟是……斷氣了!


    從青年與她高談闊論到現在,連一刻鍾時間都沒有,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沒了。


    如此突然,饒是時青雪這種見過不少變過的,都被嚇了一大跳。


    怎、怎麽會這樣。


    然而,沒等時青雪緩過神來,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眾人就一個接一個地抽搐起來,在青雪還沒有預料過來之前,大家都紛紛倒在了地上。


    如同青年那樣口吐白沫,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時青雪驚慌地捂著嘴,才沒有失態地驚叫出聲。


    她傻住了兩秒,然後猛然迴神,幹淨去扶地上唯一還在抽搐的中年婦女,想要施以援手。


    但這樣幹燥的沙漠,連最起碼催吐用的液體都沒有,更遑論時青雪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怎麽突然就死了。


    最終,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婦女在她懷裏咽下最後一口,雙眼圓睜。


    一臉死不瞑目的樣子。


    時青雪抱著婦女的屍體,有一陣子沒能從滿地屍體的變故中迴過神來。


    直到她感覺肩膀被人從後頭推了一下,一個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


    “你沒事吧!”


    時青雪渾身一震,驚喜地迴頭,就看見阿保正活生生地站在她背後。


    她頓時感覺提起的心一鬆,忙放下那個婦女的屍體,轉而將小小的阿保攬入懷中,驚喜地喊道:“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嚇死我了!”


    雖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很不應該,但是在那些冷漠的同行人與幾日以來最親近她的阿保之間,她私心地希望阿保還活著。


    阿保大概是生平第一迴被人如此親近的抱著,身子僵成了一塊木頭,耳邊還傳來時青雪溫熱的說話氣息,讓他的耳朵癢癢的。


    有點難受,又有點說不出的舒服。


    他強忍住撓耳朵的衝動,無視渾身的別扭,以及越來越熱的臉頰,忸怩地低聲囁嚅:“我又不是傻子,才不會有事呢!”


    “嗯?”時青雪沒有聽清楚。


    她太高興阿保還活著,又拉著阿保替他號脈,確定他真的健健康康,一點問題都沒有,才有餘力思考這突如其來的死亡。


    “怎麽會這樣呢?”


    時青雪放開阿保,起身環視四周,滿地屍體刺目,尤其是那幾個為首的青年,原本一個兩個兇狠無比,像是身處食物鏈頂端的王者,腰間掛大刀和所有人都渴望而不可得的珍貴水袋。


    然而此時卻已經成了沙漠之中一具屍體,與其他屍體也並沒有什麽不同。


    被他收刮的獸皮袋就跌落在他們的屍體旁邊,顯得更為諷刺。


    時青雪歎了口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她想不通,為什麽一支商隊裏的人,除了她和阿保,其他人竟然在短時間內全部都死掉了呢?


    看這些人死前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有點像是……中毒?


    中毒!


    時青雪腦中靈光一閃,猛地看向那些還高高挺立的沙漠之寶——仙人掌,眼中露出難以置信。


    不會吧!


    她在心中暗暗咕噥了一句,卻還是驚疑不定地走上前,舉起匕首,掛了一點仙人掌上乳白色的汁液,放到麵前。


    還未等她認真研究透徹,她握匕首的手臂就被猛地一扯。


    青雪沒拿住,匕首就摔在了地上。


    然後她就聽見阿保氣急敗壞的喊聲:“你瘋了嗎?沒看到他們都死了,你還敢吃!”


    這一吼聲讓時青雪最後一點驚疑也得到了確定——這些人果然是吃了仙人掌的汁液才中毒而亡的。


    可時青雪明白過來後非但沒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臉上反而又驚又恐。


    然後,剛才那一幕幕不曾被她注意的景象,此時就如同慢鏡頭迴放似的,一一在她腦海中呈現。


    阿保第一個發現這片綠洲……


    在她要刮仙人掌汁液的時候,阿保極力阻止,甚至還說出‘我不管你了’這樣的話……


    就在剛才,阿保以為她要嚐汁液的時候,還出手阻止她……


    這一幕幕讓時青雪不得不確定,阿保知道這些仙人掌的汁液不能吃。


    時青雪的瞳孔驟然放大,滿臉難以置信,“你是故意的!”


    阿保的臉色也白了白,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他沒有費力替自己辯解,甚至連解釋都沒有,隻是別扭地轉開臉。


    半晌,才冷淡地憋出一句話:“我沒有強迫他們。我隻是發現了這裏有片植物而已。”


    時青雪眸色微沉,“可是你沒有告訴他們這些仙人掌的汁液有毒,甚至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喝下毒液而袖手旁觀!”


    阿保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解釋什麽,但最終又閉上了,再次撇開臉。


    他沒有看時青雪,隻倔強生硬地說:“我沒有告訴他們的義務!”


    “你!”時青雪氣得揚起了手,差點一巴掌摔下去。


    揚到一半,她才猛地記起來,眼前這個男孩並不是她的什麽人,她才有將手放下,隻鐵青著一張臉,臉色極為難看。


    阿保也注意到青雪的這個動作,抿了抿唇,道:“你想打我?”


    時青雪坦然承認,“沒錯!”


    阿保又問:“那為什麽不打?”


    青雪沒好氣地哼道:“若你是我弟弟,我剛才那巴掌絕不手軟!”


    阿保:“你之前口口聲聲說要照顧我,可一旦我做錯了,你就直接舍棄我了,不是嗎?”


    時青雪:“……”


    她被阿保奇特的腦迴路弄得有些無語。


    最後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在阿保驚疑的視線下,抬手捏了把對方的臉頰,還用了些力道。


    哼道:“我不打你,可不代表你能做錯事而不受懲罰!你先告訴我,他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對他們?”


    阿保還想狡辯:“哼!就算我告訴他們這些植物有毒,他們肯定也不會相信的!反而會以為我一個人想要將這些汁液獨吞。


    退一步來說,就算他們將信將疑,他們那麽惜命又貪婪的人,肯定不會放棄這到手的‘活命機會’,也不會自己親自試驗。到時候肯定會逼像我這種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孩先做替死鬼的!”


    時青雪張了張嘴,卻發現阿保說得,似乎真的很有道理。


    就算她不想惡意揣度人性,但沙漠的環境太過於惡劣,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也足夠讓她清醒地認識到,阿保所慮,真的很有可能變成現實。


    青雪忍不住心中一陣晃神,但很快她又重拾心神,擺正臉色,沉聲訓道:“你別給我混淆視聽。最開始大家都沒有發現這片仙人掌林,若不是你率先喊出來,說不定就不會演變成這樣!”


    人性雖惡,但若是不刻意去試探,大多時候還是能夠粉飾太平的。


    “我……”阿保還想替自己辯駁一二,但是在時青雪沉沉的目光下,卻說不出來了。


    他莫名感到心虛,又有些不甘。


    最後還是倔強占了上風,重新昂首挺胸,坦然承認:“沒錯,我就是故意的。故意引他們來這裏,吃下這些毒液的!”


    他說得好不大氣,但飛快的語速不覺露出他的怯意。


    他害怕時青雪的眼神,隻能更加快速地說道:“你別告訴我你沒有發現,這些人之所以讓我們活著,就是想把我們像畜生一樣養起來,等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再宰了我們救活他們自己。


    之前那個領隊就是活生生的下場!如此惡徒,我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就隻能做他們砧板上的魚肉,任他們宰割。


    我要活著,所以我先下手為強有什麽不對!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後悔我所作所為!”


    時青雪被阿保一番高談闊論所震懾,半晌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不得不承認,哪怕她重生一世,有了豐富的閱曆和經驗,在對待人性這事上,終究還存有幻想。


    就像阿保說的,她確實也知道那些人是如何看待他們這些‘老弱病殘’,但她所考慮的也隻是在那些人要下手的時候,如何保全自己並保護好阿保。


    其他的,她沒有想,也不敢多想。


    和阿保比起來,到底還是她太天真了。


    時青雪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阿保原本還十分理直氣壯,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做錯。


    可是在久久得不到迴應的時候,心中的忐忑又開始敲鑼打鼓了。


    他低頭看了下地麵的黃沙,又偷偷抬眼覷了下時青雪的神情。


    越久越忐忑,最後實在沒忍住,又嗆聲道:“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對我很失望,覺得我那麽壞,一開始就不應該分我水喝。說不定我那時候餓死了、渴死了,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了!”


    阿保的嘴皮子上下張合,說話就像倒豆豆一樣,劈裏啪啦地說了出來。


    末了,還背過身不願再去看時青雪。


    就像生氣了一樣。


    時青雪敏銳地察覺到小孩子肩膀的顫動,心裏本就所剩無幾的怒意徹底消散了。


    說到底,也隻是個可憐的孩子。


    就如阿保所說,今天阿保若是不這麽做,說不定明日倒在地上被放血割肉的人就是他們了!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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