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俊樂說完後,房間裏出現了死一般的沉寂。


    時俊和的臉色比剛進屋的時候還要慘白,幾乎沒了血色。


    許久,時俊和才找迴自己的聲音,“你,你是說母親是,是……”


    後麵的話,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時俊和,也沒辦法從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中緩過神來。


    見死不救與故意殺人,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時俊和或許能夠做到兩不相欠,形同陌路;


    後者,一邊是養育深恩,一邊是殺母大仇,這要時俊和今後如何自處?


    時青雪擔心地看向時俊和,小聲地喊:“爹爹!”


    喊完,她還忍不住埋怨地瞪了尤俊樂一眼——雖然明知道尤俊樂也很無辜,但誰叫這家夥要讓自己的父親那麽糾結呢?


    時俊和猛地迴神,對上青雪擔憂的目光,想迴個安撫的笑容,卻發現自己隻能無力地扯了扯嘴角。


    房裏的氣氛詭異而尷尬,唯一不受影響的大概就隻有莫君揚。


    他冷靜地問:“時老夫人病逝後,大長公主就嫁給了時老國公,並將時將軍抱養,但那時候時將軍已經過百日了,如何難道就沒有人起疑嗎?”


    “【乙亥年正月初十】正是和弟的生辰,這個時間迴溯十個月,父母親正恩愛不移,根本沒有搭理過她。所以如果按照和弟本來的生辰,馬上就會有人質疑她與和弟的關係。


    但這個時間再往後三個月,母親已經懷孕三個月,正在家中養胎,父親則遠在戰場……”


    尤俊樂沒有說完,莫君揚就已經聽明白了,“那時候,大長公主正好隨軍出征,跟在時老國公身邊,對嗎?”


    尤俊樂冷冷嗤笑一聲,意味不言而喻。


    那時候邊疆的捷報頻頻傳來,還都是關於時磊與莫淑君如何攜手合作,共同抗敵的事情,一看就知道是莫淑君派人傳出來的。


    這對於本來就有些產前抑鬱的尤姒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生產時的血崩,加產後大病,最終奪去了尤姒的生命。


    “也就是說,大長公主推說她是在征戰期間懷上孕的,然後直接就將時將軍認作了她的兒子?”莫君揚準確地抓住了重點。


    但馬上他又有了疑問:“你當時應該一直跟在時老夫人身邊,大長公主不知道你嗎?”


    如果知道時磊還有個知人事的養子,還十分親近尤姒,莫淑君會輕易放過尤俊樂嗎?


    尤俊樂扯出一抹冷得不能再冷的笑容,“因為她以為我死了。”


    當年尤姒不知道基於什麽原因,早在她被時磊‘休棄’之前,就先把尤俊樂送走了;而事實證明她做得很對。


    之後莫淑君曾幾次試圖找過尤俊樂,但都不了了之,也就當他死了。


    莫君揚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理順了之前的事情。


    然後準確無誤地提出來:“四十多年前的事情,到如今雖然連活口都沒有幾個了,不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證,是大長公主沒辦法滅口的。”


    時青雪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莫君揚指的是誰,眼睛登時一亮,“你說的是太後娘娘?”


    可沒等莫君揚點頭,她的小臉又垮了下來,悶悶地說:“可是當年的事如果被揭露出來,也算得上是皇室醜聞吧?而且娘娘跟大長公主關係不錯,她怎麽可能站出來?”


    莫君揚卻聳聳肩,淡淡地說:“隻要利益足夠,就沒有什麽不可能。”


    時青雪語塞,想想還真是這麽一迴事。


    可問題又來了,要用怎樣足夠的利益去打動淩瑞音呢?


    “太後……並不是必須的,還有得將當年為時將軍接生那位產婆找出來,隻要證實了時將軍真正的生辰,那大長公主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時俊樂滿臉無奈,歎息道:“沒有用的,雖然父親在世的時候,莫淑君為了維持她的形象,沒有對母親的人趕盡殺絕;但父親一死,跟著父親那些老人就相繼身亡,如今的時家還剩下的老人,都是莫淑君的人,就算知道舊情,也絕對不會站出來指認她的。”


    莫君揚不置與否地笑了笑,沒有否認時俊樂的話,隻輕描淡寫地問:“這就要看大長公主當年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你打算直接去跟她對峙?”時俊和疑惑地看著莫君揚,馬上又自己否認了,“不行,她現在已經對我有防備了,若是直接拿這件事去問她,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莫君揚反問:“不打草驚蛇,如何抓蛇呢?”


    時俊和被問住了,他心裏也沒個主意,隻好向莫君揚求教:“不知道莫世子有何辦法?”


    莫君揚走到時俊和身邊,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時俊和開始還神情平靜地聽著莫君揚的話,但越聽下去,臉上的皺紋越深,最後實在覺得太詫異,忍不住問:“這樣真的可行嗎?”


    “試試便知。”莫君揚淡笑了聲。


    時俊和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接受了莫君揚的建議,帶著尤俊樂離開了瑞王府。


    期間,不知是不是心裏頭裝著的事情太沉重,時俊和完全沒注意到時青雪,就直接走了。


    時青雪看著父親的背影,心裏那叫一個糾結,既慶幸父親沒有教訓自己,又對父親輕易就把自己忘了這件事覺得很不是滋味。


    左思右想之下,她將目光轉向了莫君揚,“你剛才跟父親說了什麽辦法?他怎麽好像更加悶悶不樂了?竟然連我都……”忽略了!


    從來都是父親掌中寶的時六小姐表示心裏落差有點大。


    莫君揚寵溺地揉了揉時青雪的頭,笑道:“總之是個好辦法,你不用擔心。”


    末了,在時青雪再想開口詢問之前,他忽而神情一正,肅然交待:“這段恩怨是上兩代人的恩怨,真要計較起來,與你關係不大,你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去計較那麽多。所以,哪怕你再心疼你父親,不到萬不得已,你也不能自己站出來,知道嗎?”


    “我……”時青雪不樂意地嘟起了小嘴,反駁的話到嘴上又被她咽了下去。


    其實她也知道莫君揚說得在理,隻是如果什麽忙都幫不上,她心裏總歸有點不暢快。


    “我知道了。”


    時青雪最終悶悶地答應下來,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好心辦壞事的。


    莫君揚見她興致不高,故意轉開話題:“好了,現在我們該談談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他可以加重了‘很重要’三個字的語氣,引得時青雪疑惑抬頭,迷茫地問:“什麽?”


    “我們之前的賭約,你總不會忘記吧?”


    莫君揚說得嚴肅又認真,那神情把時青雪燙了一下。


    她慌亂地躲開目光,耳邊卻響起了遙遠時光中的迴音:“……我隻想聽到你親口同意嫁給我……”


    那時候,莫君揚答應幫她挖掘莫淑君的秘密,唯一的請求,就是讓她親口答應他們的婚事。


    而她明明早已經傾心相許,就算沒有這件事,也非君不嫁。


    可偏偏莫君揚什麽都不要,隻要她一個‘親口承諾’,饒是她再大膽直率,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卻嬌紅著小臉,緊抿著紅唇,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莫君揚沒有逼她,隻是用他沉沉的目光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的臉頰。


    深情如許,從未改變。


    時青雪見躲不過去,強忍著羞澀抬起頭與莫君揚對視,鼓足了勇氣,細聲細氣地開口:“我答應你的。”


    莫君揚一直期待著時青雪的‘承諾’,自信如他,在青雪開口之前,也心如擂鼓;當真正聽到這聲悅耳的承諾時,暗沉的眸光猛地一亮,喜不自禁地抓住那雙嫩白的柔荑。


    然後一把將人抱進懷中,青雪不適應地掙紮了一下,又全部被他‘暴力鎮壓’了。


    莫君揚活了兩輩子,頭一次覺得腦子裏像是有無數煙花綻放,‘砰砰砰’,把他腦子裏的理智都炸光了。


    他眼中、心裏隻剩下時青雪的身影以及她答應嫁給他這件事。


    她是他的了!


    她終於是他的了!!


    莫君揚緊緊摟著時青雪,語無倫次,“這是真的嗎?你終於答應我了?太好了,我不是在做夢吧?青雪,我的小雪兒,你告訴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就在時青雪的耳邊響起,把她的耳朵都叫軟了,像是著火了一般滾燙,連帶被對方觸碰的細腰、後背……都開始發燙。


    時青雪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也是莫君揚緊摟著她不放,她才不至於出糗。


    但小臉的羞紅是怎麽也藏不住了的。


    她被莫君揚難得外露的喜悅情緒感染,一時間忘記了害羞,也跟著高興起來。


    青雪攀著莫君揚的肩,小嘴微微嘟起,輕聲細語地說著自己的心裏話:“那時候我讓你給我一點時間,其實我就沒想過拒絕你的事,我隻是有些事情需要考慮清楚;後來,也是你自顧自地要跟我打賭,我又沒說非要你……”


    她小聲跟莫君揚剖白著自己的心思,雖然有些難堪,說話的聲音結結巴巴,但由始自終沒有停住不說。


    她想:莫君揚既然以真心待她,那她也必然應該迴以真心真情,這樣才對得住男人兩輩子的深情。


    然而時青雪絮絮叨叨、斷斷續續說了好長一串,也沒聽到莫君揚給個迴應。


    以至於她差點以為莫君揚睡著了。


    “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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