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挺神奇的。”清司訥訥應道, 心情複雜地將臉扭開了。


    二人剛剛走下樓梯,清司就聞到了烤鰻魚的香氣。他已經很久沒有嗅到這種氣味了, 對於“鬼”來說, 所有人類食物的氣味都油膩又渾濁,沒辦法勾起一丁點食欲。


    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今天的晚飯, 烤鰻魚、幾碟涼菜、味噌湯和紫薯飯, 中間還放著一盤剖成兩半的無花果, 菜式簡單卻色味俱全。


    清司和赤司征十郎在餐桌旁坐下, 赤司征十郎的目光在餐桌上一掃而過,朝旁邊的一名傭人揮了揮手,把他叫到自己身邊。


    赤司征十郎對傭人耳語道“請單獨做一份關東煮, 記得放年糕福袋。”


    赤司征十郎一日三餐的食譜, 由家中雇傭的營養師製定, 而廚師則嚴格遵守食譜的規定,按照食譜烹製赤司征十郎的餐飲。關東煮的食材缺少優質蛋白, 早已被營養師排除在外。


    不過既然赤司征十郎提出了要求,傭人也隻能照辦。他匆匆迴了一聲“是”,腳步匆忙地走出餐廳,跑向不遠處的廚房。


    赤司征十郎收迴視線,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清司“兄長喜歡關東煮吧我記得在小學的時候,兄長曾冒著遲到的危險,特意去便利店買了一份關東煮。”


    看著赤司征十郎隱隱透露出期待感的表情, 清司隻能點點頭, 含含糊糊地迴應“是的。”


    赤司征十郎夾了一塊裝在小碟子裏的生魚沙拉, 發現生魚上沾著幾條細細的紅薑絲。


    赤司征十郎非常討厭味道刺激的食物,其中以酸甜味濃的紅薑尤甚。然而就在一周前,京都分宅的主廚離職了,新來的廚師並不了解赤司征十郎的喜惡,為了去除生魚的腥味,他將紅薑絲撒在了沙拉上。


    赤司征十郎保持著夾起生魚塊的姿勢,一動不動,猶豫著要不要吃掉紅薑絲。


    清司注意到了赤司征十郎停頓在空中的筷子,不動聲色地瞄了他一眼,審視著赤司征十郎的表情。赤司征十郎神情看起來依舊從容自得,並沒有多大改變。


    他在幹什麽肩膀扭到了嗎〗


    就在清司疑惑不解之際,一個小小的提示框,適時地在赤司征十郎上方彈了出來。


    赤司征十郎厭惡的食物有紅薑、裙帶菜,喜歡的食物為湯豆腐。


    原來是這樣啊。〗


    清司立即伸出手,用筷子挑掉了魚塊上的紅薑絲,順便把沙拉裏的紅薑都挑了出去。


    赤司征十郎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清司,讓清司有些心裏發悚“怎麽了,征十郎君”


    “沒事。”


    赤司征十郎搖搖頭,笑著垂下了目光“沒想到兄長竟然記得這些。我以為你像我一樣,已經把過去的事情忘記了。”


    清司默不作聲,看了眼赤司征十郎頭頂的那行字就在你頭上頂著,想忘都難。〗


    晚飯後,是赤司征十郎上家庭輔導課的時間。


    赤司征十郎通常在午間休息時複習課本上的功課、完成學校的家庭作業。因為東京教育委員會提倡減輕高中生學業壓力,所以學校的課程通常頗為輕鬆。


    然而赤司家主對赤司征十郎的要求,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東京大學。雖然從初中開始,赤司征十郎的成績就一直保持年級第一,但家主卻絲毫沒有放鬆對他的要求,委托東大教授輔導他學習。


    赤司征十郎每天都認真地上家庭輔導課,但今天,他破天荒地請假了。


    赤司征十郎跟著清司來到他房間,手裏捧著一疊厚厚的補習資料“兄長,介意我和你一起寫作業嗎”


    清司房間朝向東麵的花園,視野不錯,空間也很寬大。窗邊擺著一張桐木書桌,足夠四個人一起坐在桌旁。清司本想用一句“我要學習了”把赤司征十郎請出去,被先將一軍後,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他隻能退讓“不介意,請坐,征十郎君。”


    赤司征十郎拉開其中一張椅子,將手裏的書擺在桌麵上,隨口閑聊“兄長,三年級的家庭作業應該不少吧”


    相比昨天禮貌卻疏離的赤司征十郎,此時的赤司征十郎讓清司如坐針氈。


    他在赤司征十郎身邊坐下,決定再掙紮一次“征十郎君,我寫字的聲音很吵,而且經常走神。”


    “我會打擾到兄長嗎”


    “嗯那倒不是”為了任務,清司不想給赤司征十郎留下任何不佳的印象。他隻能硬著頭皮找借口“隻是不明白征十郎君為什麽要和我一起學習”


    “不會打擾到你就好。”


    赤司征十郎已經翻開補習資料,一手撐著下巴,從容地胡說八道“如果在同一個房間學習,就可以節約暖氣的電費了。”


    清司“”


    找借口可以用點心嗎


    清司沒想到對方會賴在自己房間裏,隻能迫不得已地從書包中翻出一本sat輔導資料。


    清司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會有今天。


    sat輔導資料厚度等同於大半本英日詞典,重得像一塊石磚。清司隨手翻開輔導資料,目光從紙頁上掃過。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渙散,又翻開了下一頁。


    一道題都不會。


    清司曾在最初的那個世界上過學,然而關於那個世界的記憶,早已在清司腦海中消失殆盡。而在黑衣組織裏,清司學到的知識和高中數學沒有半點關係。


    清司掃了旁邊的赤司征十郎一眼,摸出一支鉛筆,在紙麵上隨意寫了幾筆,假裝在認真寫作業。


    到底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清司看著紙頁上的鉛字,腦袋越來越沉。他低下頭的時候,劉海從耳後滑下來,擋住了眼睛。清司扶了扶自己落到鼻尖上的細框眼鏡,努力集中注意力。


    赤司征十郎早已發現清司的心不在焉,他從椅子上無聲無息地站起來,走到樓下。


    家主重視赤司征十郎的學業,在他學習期間,傭人們通常不會在房內逗留、避免造成任何響聲,此時一樓空無一人。赤司征十郎穿過空蕩蕩的會客廳,經過迴廊,走進廚房中。


    他熱了一杯牛奶,端著茶杯無聲無息地迴到房間內。


    清司握著鉛筆,昏昏沉沉地用另一隻手支撐著腦袋。赤司征十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長,喝一杯牛奶吧。”


    清司聽見他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


    “征十郎君”


    清司說著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打個哈欠,眼角溢出淚珠。


    赤司征十郎在清司身邊坐下,把剛熱好的牛奶推向他“已經熱過了。兄長如果困的話,就稍微休息一下吧,不要太辛苦了。”


    竟然睡著了,真是恥辱。〗


    清司把哈欠吞迴去,默默地喝了口熱牛奶。


    赤司征十郎正要在清司身邊坐下來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赤司征十郎皺起眉心,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對清司說道“兄長,我出去接電話。”


    清司嘴裏還含著牛奶,隻能朝赤司征十郎揮揮手。他看向對方的手機屏幕,瞥見了“父親”的字樣。


    赤司征十郎走出房間,輕輕帶上了房門。清司則立即放下手裏的茶杯,走到門邊,傾聽著赤司征十郎和家主的對話。


    走廊內異常安靜,因此清司不僅可以聽到赤司征十郎的說話聲,還能隱約聽見赤司家主的嗓音,從手機擴音孔中模模糊糊地傳出來。


    “征十郎,和你哥哥相處得怎麽樣那孩子有段時間被寄養在外麵,不知他品性如何”


    “兄長品性很好,他”赤司征十郎打斷了赤司家主的話,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急躁了,放緩語速“他性格安靜,脾氣很溫柔。”


    “是嗎”赤司家主話鋒突然一轉“我聽說你今天請假了,為什麽”


    “身體不適。”


    手機對麵的赤司家主長歎一聲“因為身體原因而落下學業征十郎,你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你是赤司家未來的家主,即將繼承家業的獨子。”


    “我明白,父親。下次不會再這樣做了。”


    “最近還在忙社團的事情吧我很高興你有擅長的體育愛好,但身為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征十郎,我對你充滿期待。從小學開始,你就是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至今從未敗北。我希望你能繼續保持下去,以最好的成績,考入日本第一學府,這樣我就可以放心把家族企業托付給你了。”


    “是,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父親。”


    赤司征十郎接電話迴來後,一直沉默不語,心情低落了許多。


    清司不想打擾他,繼續半睡半醒地假裝學習,熬到了十一點。


    為了保持第二天的精力,赤司征十郎固定在十二點之前睡覺。他放下鋼筆、合上書本,長歎一口氣“兄長,我去洗澡了。”


    清司聽見這句話,頓時打起精神“好,我也很快要睡覺了,晚安。”


    赤司征十郎“”


    待赤司征十郎離開後,清司伸了個懶腰“終於解脫了”


    他發現赤司征十郎忘了把筆記本帶走,將他的書隨手堆到一旁,疲憊地趴在桌子上,錘了錘自己的脊背。


    學習比練習槍法難多了。〗他想起波本,又在心裏補上一句至少和學駕車難度相等。〗


    清司脫掉身上的外套,在桌上趴了十多分鍾。就在他準備起身洗澡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清司,我忘了拿書。”


    清司注意到了赤司征十郎對自己稱唿的改變。


    赤司征十郎並未稱他為“兄長”,甚至沒有加敬詞,對清司直唿其名。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不太符合赤司征十郎嚴謹禮貌的行事作風。


    清司尚未應話,赤司征十郎就擅自推開房門,先斬後奏“我進來了。”


    赤司征十郎穿著衛衣和寬鬆的運動褲走進房間,他頭發上還滴著水,身上沾滿水滴,渾身散發出熱氣。


    清司感覺現在的赤司征十郎有些不太對勁,但具體不對在哪裏,他也看不出來。


    “征十郎君”


    盯著赤司征十郎打量三秒後,清司終於找到了異常之處赤司征十郎的左眼變成了金色,像傳說中惡龍看守的山洞一樣,金光閃爍。不僅如此,他的表情也發生了變化,從習慣性的微笑,變成一副冷冰冰的神色。


    “清司,你剛才在睡覺嗎”


    赤司征十郎朝清司走過來,他頭上彈出了一條半透明的提示框赤司征十郎的分裂人格,特征是瞳孔異色和自稱方式。


    赤司征十郎從書堆中翻出自己的筆記本,但他並未離開,而是非常平靜地在清司房間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清司心中產生了極為不妙的預感“征十郎君,你先迴去好嗎我想睡覺了。”


    赤司征十郎像獵豹一樣歪了歪腦袋,他架起二郎腿,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架勢。


    清司無可奈何,隻能耐著性子,在赤司征十郎身邊坐下。他也架起二郎腿,準備對赤司征十郎進行長時間的勸解和教育,逼他從自己房間裏滾出去。


    誰知,就在清司坐下來的一瞬間,赤司征十郎動作迅速地翻身而起,用一隻手抓住了清司的兩隻手腕。他在清司反抗之前,迅速扣緊手腕,將清司死死摁在了沙發上。


    清司盯著天花板思考良久,有些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我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突襲了開什麽玩笑〗清司越想越氣嘖,麵對這種小子,隨隨便便就可以掙脫〗


    清司反手掐著赤司征十郎的手臂,然而對方已經牢牢壓住他,讓清司根本無法移動。


    清司“”


    盡管赤司征十郎體能強於正常男性,但對於身經百戰的清司而言,他絕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然而,盡管身高、相貌都一模一樣,但這具身體比他原本的身軀更為單薄,手腕無力,根本沒辦法掙脫赤司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注意到了清司軟綿綿的抵抗“你在用指甲撓我嗎,清司”


    我在揍你。〗


    “征十郎君,”清司咽了咽唾沫,試圖轉移赤司征十郎的注意力“你對我直唿其名有些不禮貌吧。這是在幹什麽別鬧了,明天還要上學,早點睡吧,我很困。”


    “我不困。”


    “”


    清司這才意識到,赤司征十郎的麻煩程度,與太宰治、童磨他們旗鼓相當。


    赤司征十郎垂下細長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凝視著清司。那張俊秀的臉浸沒在台燈燈光下,五官清雋絕塵,像從畫中走出來的少年。


    赤司征十郎捏著一縷清司額前的頭發,接著鬆開手,讓它緩緩落下,搭在清司額頭上。


    “兄長,你的頭發有些長了。我幫你剪掉好嗎”


    淦,這小子絕對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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