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的火光映照在清司的眼睛裏, 他的雙眸一點點亮了起來。


    清司用力點點頭“我願意”


    在清司的協助之下,鬼舞辻無慘找到了竹簡。他提起那卷沉重的竹木,走向書桌,清司小跑幾步跟上前去。


    鬼舞辻無慘指了指一張空椅子“坐下, 不要翻藏書室裏的東西。”


    清司在那張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下來, 他晃蕩著雙腿, 眼睛四處張望。鬼舞辻無慘在清司身邊坐下, 將竹簡放到桌麵上。


    這卷竹簡包裹在結實的小牛皮裏, 邊角泛黃, 是從古墳時代流傳下來的古物。飛鳥時期,盜墓賊將它從墳墓中挖了出來, 此後又經過奈良、平安兩個時期,最終在幕府年間, 鬼舞辻無慘得到了它。鬼舞辻無慘隻大略翻過這卷竹簡,依稀記得裏麵有古人獻祭火之神的記載。


    鬼舞辻無慘解開包裹竹簡的牛皮, 他扯開麻繩,將竹簡平鋪在桌麵上。


    為了不讓鄰居生疑, 鬼舞辻無慘會定期聘請傭人打掃藏書室、修剪花園和草坪。傭人擔心蟲蟻啃咬竹木和書籍, 特意用草藥將藏書室上上下下熏了一遍,沒有放過一個角落。


    草藥中, 含有能驅蟲的紫藤花。


    鬼舞辻無慘剛打開竹簡,就嗅到了紫藤花的氣味。此時清司正扒著鬼舞辻無慘的肩膀, 探出頭看著竹簡。


    “屏住唿吸, 不要動。”


    情急之下, 鬼舞辻無慘用手捂住了清司的鼻子,單手扣著他的肩膀,遠離書桌。


    清司被捂住了臉,他並未掙紮,隻悶悶地問道“怎麽了”


    鬼舞辻無慘沒有解釋,他聞到了自己鼻腔中的血腥味被紫藤花毒腐蝕了唿吸道。然而對鬼舞辻無慘而言,這一點紫藤花毒微不足道,很快就被分解了。


    見氣味逐漸消散,鬼舞辻無慘終於鬆開了手,返迴書桌旁邊。


    鬼舞辻無慘看了眼呆呆站在原地的清司“怎麽了”


    “我剛才聞到了一股奇怪的中藥味,像是被點燃的紫藤花”


    “下次聞到這種味道,一定要立即躲開。”


    清司很乖地點點頭,他又湊到了鬼舞辻無慘身邊,和他一起觀看竹簡。


    古墳時代造紙術尚未傳入日本,人們隻能將文字和繪畫刻在竹簡上。竹簡上刻滿古日語,清司看不明白,好奇地伸手摸了摸竹簡,問個不停“這個竹簡似乎已經很陳舊了,小無慘是從古董商店裏買到的嗎”


    “殺了古董商販後,從他手裏搶過來的。”鬼舞辻無慘的語氣異常平靜,好像“劫殺古董商販”如同吃羊角麵包一樣尋常。


    鬼舞辻無慘,不愧是你。〗


    “上麵寫了什麽”


    鬼舞辻無慘學過古日語,對古日語頗為了解。他認真閱讀著竹簡上的文字,頭也不抬“自己看。別打擾我,安靜點。”


    要是我能看懂,還用得著問你〗


    清司壓下心中的不爽,悶悶不樂地皺起了眉毛小無慘好沒耐心。


    “有看不懂的字嗎”


    清司指向第一個詞“從這裏開始就看不懂了。火之神神樂到底是什麽我也想知道。”


    鬼舞辻無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複心情。


    他拆散了麻繩,將竹簡一片片打開、平鋪在桌麵上,將它們拚湊在一起。二指寬的竹簡上,布滿了刀刻而成的散亂線條,待竹簡被拚好後,清司才看出來那是一副完整的畫卷。竹簡上的繪畫刻工古拙質樸,線條簡單明了。


    雕刻在竹簡上的,是幾個手握銅搖鈴跳舞的人。他們身穿寬袍大袖,周圍點著一圈火焰,在火焰圍成的圓圈中舞蹈。畫卷將他們的動作姿勢全部畫了出來,三十多個不同的動作,清清楚楚地被刻在了竹筒上。


    鬼舞辻無慘的手指劃過刻痕“火之神神樂,是祭祀火神的舞蹈,以口耳相傳、父子繼承的形勢,在人類中流傳至今。灶門家族流傳的火之神神樂是從日之唿吸中衍生出的唿吸法,被獵鬼人灶門炭治郎使用,原下弦之伍累就因此而死。”


    “就是這種舞蹈,可以將我和青色彼岸花分離嗎”


    “對。”


    清司指了指自己,問“小無慘可以學習火之神神樂的舞蹈動作嗎由你將青色彼岸花從我身上取出來,這樣你就不會再畏懼太陽了。”


    鬼舞辻無慘看著清司的笑靨,沉默了半晌。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清司的頭頂“我的生命非常漫長,不必著急。”


    “小無慘不想這樣做嗎太可惜了,我還想盡早幫你的忙呢”


    清司沒精打采地靠在書桌上。


    過了幾分鍾後,他又恢複了精神。清司趴在書桌旁邊,頭靠著桌角,希冀地抬頭看向鬼舞辻無慘“火之神神樂的舞蹈看起來很有意思,我想把竹簡帶迴無限城。”


    “不行,竹簡隻有這一卷,絕不能損壞。”


    鬼舞辻無慘堅定地迴絕道。


    清司腦袋靠在鬼舞辻無慘手臂上,十分失望。


    鬼舞辻無慘用手撐著下巴,聚精會神地翻閱那本從古墳時代流傳下來的竹簡。


    清司從藏書室內溜了出去。這間房屋臨近街道,他一推開門,就看到了外麵被精心打理的花園,以及陽光明媚的西式街道。


    太陽剛從地平線冒出來,陽光澄澈透亮,將街道上的積雪映得閃閃發光。轉角處的麵包店剛剛開門,淺草街頭彌漫著烤麵包的香味。有些寒冷的晨風吹得風向標左右旋轉,馬車的踢踏聲在街道上迴響。


    雖然積雪尚未消融,但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陽光後,整條街道都增添了幾分暖意。現在正是清晨,街上不見人煙,隻有出租馬車和送奶工從街上經過。一名送奶工騎著自行車,優哉遊哉地通過這條街道,他摁了摁把手旁邊的車鈴,朝清司點了點頭。


    清司正站在門前的台階上,他深唿吸,吸入了一大口含有肉桂香味的空氣。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清司就一直生活在暗無天日的無限城和吉原內。他站在新年的朝陽之下,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也有如此美好的清晨。


    清司迴過頭,看向身後的藏書室。藏書室有幾扇凸肚窗,卻被窗簾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和室外的太陽徹底隔絕。一陣微風吹過,清司聞到了紫藤花的氣味。


    清司尋找著氣味的源頭,看到了懸掛在門邊的一大把幹紫藤花和艾草。


    原來傭人們為了驅蟲,特意準備了大量幹紫藤花和新鮮艾草,將它們綁在了門上。而鬼舞辻無慘從不離開室內,因此也沒有發現這裏正懸著一大把紫藤花。


    紫藤花,鬼的天敵。花卉內含有紫藤花毒,毒素會令鬼的身體受到侵害。宿主體內含有青色彼岸花,對紫藤花毒天然具有抗性,因此紫藤花毒對宿主而言不懼威脅。


    清司眼前一亮難怪剛才他會那麽緊張〗


    清司踮起腳將艾草解開,將艾草和紫藤花幹分離開。那一捧紫藤花雖然已經幹癟了,但是藤蔓依舊柔韌,而且花瓣顏色絲毫沒有褪去,依舊是漂亮的粉紫色。


    清司坐在門外,將幹花搭在自己的腿上,把它們用幹枯的藤條編成花環,大小恰好可以戴在頭上。


    清司小心地推開門,放輕了腳步,走進藏書室內。


    鬼舞辻無慘聽見了清司細微的腳步聲,他沒有放在心上,翻動著手中的竹簡。而這時清司已經溜到鬼舞辻無慘身後,他舉起花環,將它戴在了鬼舞辻無慘頭上。


    “你在幹什麽”


    鬼舞辻無慘剛說出這句話,就聞到了紫藤花的氣味。他過去曾被紫藤花毒重傷,下意識地渾身一震,用力將紫藤花環拍開了。


    紫藤花環落在桌麵上,滑到了書桌的另一端。


    清司露出了委屈的表情“你不喜歡嗎對不起,我隻是想讓你放鬆一下”


    “沒有,別多想。”


    鬼舞辻無慘默默地將紫藤花環撿了起來,他屏住唿吸,把它重新戴迴頭上。


    鬼舞辻無慘合上竹簡,千年來,祭祀之舞已經發生了變化,竹簡上關於“火之神神樂”的記載非常模糊,並不足以多大幫助。


    他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清司。


    清司睡眠不足,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眯著眼睛,像失去骨頭似的,軟綿綿地將全身的重量壓在桌麵上,如同一隻慵懶的暹羅貓。


    鬼舞辻無慘將竹簡收進牛皮卷中,用麻繩紮好,防止竹木沾上空氣中的水汽。


    鬼舞辻無慘拎著手中的竹簡,他想起清司臉上失望的表情,猶豫半晌,最終還是一手拎著竹簡,一手將清司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他抬起頭,對虛空說道“鳴女,送我們迴去。準備被褥,清司睡著了。”


    鬼舞辻無慘話音剛落,虛空中就傳出了一聲凜冽的撥弦聲“錚”


    鬼舞辻無慘身後的書櫃突然一分兩半,從中間裂開,書架之間出現了一道寬廣的大門。


    他抱著沉睡的清司,走進無限城。


    短短幾秒內,鳴女已經將一切準備齊全。


    眼前的房屋地麵上鋪著床褥,角落點燃熏香,一個立在榻榻米上的長方形燈籠火光閃爍,光芒明亮。鬼舞辻無慘把清司放在床褥上,清司皺著眉頭揉了揉眼睛,躲開了刺眼的火光。


    對清司而言,房間裏的照明太過刺眼了。


    鬼舞辻無慘揮了揮手,房間內卷起一陣陰風,吹滅了燈火。鬼舞辻無慘端正地坐在清司枕邊,摸了摸他淩亂的額發“要求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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