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動不動就愛來什麽同樂會,周末的時候尤其熱鬧。


    白秀珠剛剛迴到白公館,換了衣服就被她們拉出去推牌,烏二小姐也在其列,連著推了好幾把,白秀珠都輸了,被他們笑說是手氣差。


    白秀珠自己倒是不介意,打出去一張牌的同時笑道:“連點你們幾家,是我運氣好哩。”


    “哎呀,白小姐就是大方。”劉四奶奶忙巴結起來,白秀珠卻沒有再說更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事,反正就是一直輸,又推了幾場,還是輸。


    不一會兒金燕西坐過來了,給白秀珠坐鎮。


    烏二小姐原是帶著邱惜珍來的,不過邱惜珍不愛推牌,隻是站在旁邊看著烏二小姐打牌,金燕西一來,她那眼光頓時就晃到金燕西的身上去了。


    白秀珠摸上來一張牌,皺眉,看了旁邊的金燕西一眼:“你還是快走開吧,你坐在我旁邊我渾身都不自在。”


    金燕西抿嘴皺眉,那眉頭輕輕地一挑,“我就坐坐,秀珠你又開始嫌棄我了。”


    白秀珠隨口道:“你有空去幫我陪陪惜珍小姐吧,我看惜珍小姐挺無聊的。”


    邱惜珍一個人在一邊,自然是無聊的。


    可是白秀珠這話說出來之後,她的臉色卻隱隱有些變了,兩頰不知為何浮上來一團紅暈,也許是羞,也許是惱。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麽,白秀珠都不喜歡她。


    金燕西搖頭,還是那紈絝子弟的模樣:“我忙著呢。”


    這話可是一點麵子也不給。


    白秀珠卻聽出這句話中有些不一樣的意思,這不像是白秀珠很久以前的記憶之中那個金燕西會說的話。


    她手一錯,一下打錯了一張牌,“哎呀”了一聲,卻被周圍的三家連著連著地喊住了。


    “白小姐這手氣真是好,一炮點了三家,厲害啊!哈哈……”


    跟白秀珠一起推牌的三家立刻眉開眼笑,就是跟白秀珠一向不對盤的烏二小姐也是麵帶得色,錢是好東西,誰不喜歡?


    白秀珠這把輸得太大,今天晚上就沒有再贏過,她站起來,說道:“我今天這手氣可不大好,不跟你們推牌了,輸不起了,燕西你跟我來。”


    她是主人家,這一下離開別人也不好說什麽,況且白秀珠很是坦誠,自己都說自己是“輸不起”,所以別人也不追究。


    其實烏二小姐和邱惜珍都壞白秀珠是找借口走,總覺得她的真實目的是喊走金燕西,不過她們畢竟是客,白秀珠現在不好惹了,她們也感覺得出來,所以不敢正麵去招惹她。


    金燕西跟著白秀珠出來,到走廊上,他不知道她找自己出來是為了什麽事兒,便問道:“有什麽事兒就在這裏說吧,你是怎麽了?”


    “你老實告訴我,剛剛為什麽那樣說?”白秀珠扭頭,皺了眉,鵝黃色的洋裝襯得她有一種很理性的氣質。


    金燕西臉上還是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他雙肩一聳,裝傻:“不懂,秀珠你在說什麽?”


    哪裏不一樣了。


    白秀珠看著他,注視著他的眼睛,卻發現他的眼底,已經不是當初那樣的單純,“你之前說你忙著呢,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這不是很簡單嗎?我一點也不想接觸她們。”金燕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這樣的迴答自然是直截了當,可是白秀珠卻更加懷疑起來。


    “我聽說你在學新詩。”白秀珠想起從下人那裏聽來的消息,不自覺地就要與上一世相對比。


    不可否認金燕西是很聰明的人,隻不過——聰明沒有用在正路上。


    他很有文采,不然日後也不會有那樣的發展,到國外去,還成為了編劇導演,將他和冷清秋的故事搬上了銀幕,雖然內容有不實之處,但是用以展現金燕西此人的聰穎卻已經足夠了。


    要說金燕西是個白癡,那絕對是別人胡說,他隻是想得比別人少罷了。


    可是現在,金燕西想的似乎不少。


    “我也聽說,金白兩家不怎麽好了。”


    金燕西的眼神一下就低下來那麽幾分,整個人身上的氣質就改變了。


    如果說原來的金燕西是優柔的公子哥兒,現在就是憂鬱的青年。


    對於他的這種轉變,白秀珠忽然覺得很突兀。她這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其實已經沒有太過關注金燕西了,他的改變自己沒有意識到,今天在護國寺那邊,她撿起馬鞭子遞給他的時候,金燕西其實就已經表現出了異常,可是本來應該察覺到的她沒有任何的感覺。


    金白兩家不怎麽好了。


    這個消息,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白秀珠這應該是第一次聽說,她應該表現出驚訝的情緒,可是她不想。


    “你從哪裏知道的?”


    “你不用問我從哪裏知道的,我就是知道了,你也知道的吧?我說的時候,秀珠你啊,都沒有半分的驚訝。是不是從頭到尾隻有我一個人像是傻子一樣被你們蒙在鼓裏,還傻傻地以為我們真的會結婚。”


    金燕西背靠著走廊上的柱子,看著白公館的花園,春天已經到了,月色還帶著幾分冷,蒙蒙的走廊掛燈的光落在他的頭發上,暈染出一片暖色,讓整個夜都帶上了人情味兒。


    金燕西雖然是紈絝,但本來就帶著很濃重的人情味兒,他是最世俗的,可有的時候卻讓白秀珠覺得他是超然的,因為他的一無所知,因為他的漠不關心。


    就算是金家敗落,對他的影響似乎也就是那樣。


    可是如今,金燕西對於家族的關注,很高。


    他竟然說,一直以為兩個人會結婚。


    白秀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就將自己藏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們不會結婚的,因為我不喜歡你,而你也會愛上別人,這樣各自不幹涉,隻是普通的青梅竹馬,對我們都好。”


    金燕西沉默地看著白秀珠,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眼前這張素淨的臉是這樣地冷漠。他早該猜到白秀珠的答案的,一切都不是因為外力,外力隻是導火索,白秀珠不喜歡他,跟金家逐漸陷入困境無關。


    他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我一直在想,你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喜歡我的。”


    “也許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我們所以為的喜歡又是什麽呢?”白秀珠心底有一塊地方很柔軟,那是她為眼前這個少年留下的地方,盡管她不愛他,可是幹幹淨淨的金燕西,也將是她心底的一片淨土。


    “看樣子,就隻能這樣了。”


    一切都在金燕西的意料之中,他在今天騎馬過護國寺的時候,看到白秀珠和李浩然站在一起,他就明白了。


    那個時候白秀珠挽住了李浩然的手,就是想告訴他一個事實——她白秀珠對他金燕西,沒意思。


    他不想再自討沒趣,說到底還是公子哥兒的性格,忍不住就要說開了來。


    那是一種用意不純的暗示和利用,暗示的是金燕西,利用的是李浩然,隻不過有的是不知道,有的是願打願挨。


    有時候白秀珠覺得自己卑鄙,用這種並非光明正大的手段傷害金燕西,她覺得自己跟當年的金燕西是沒什麽區別的。


    現在是長痛不如短痛。


    “秀珠,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李浩然,最近父親在跟我講政治上的事情,我希望你離他遠點。”


    “你知道什麽?不如一起告訴我。”白秀珠心中一動,看金燕西這樣子似乎是知道了什麽。


    金家,金燕西是最小的,他的大哥二哥都在政府裏供職,平日裏總理金銓有事也是跟老大老二談,沒道理突然之間找金燕西。


    白秀珠略帶疑惑地看著他,然而金燕西沒準備迴答。


    他隻是說:“聽說最近我們兩家要去上海旅行一次,我可能不會去,你去嗎?”


    上海?現在說到上海,白秀珠隻能想起杜九。


    杜九,杜長洲。


    “我可能會去。”上一世的確有這麽一趟旅行,不過那個時候金燕西和冷清秋之間正是糾纏不清的時候,白秀珠固執不想離開,所以才沒去,這一次倒是恰好去。


    不過——這樣一來,竟然真的應了杜九那句話。


    到了上海那邊的話,杜九就是地頭蛇了。


    不過她更感興趣的是,李浩然到底是什麽人。本來是想要深入地問,可是問多了反而惹人懷疑。她左右想了想,再可怕也不過是那些身份,沒什麽了不起的。


    “我迴去了。”


    金燕西忽然站直了身子,在燈下一笑,伸手撫平她眉心,雖然看上去還是青澀的少年,可是眉目之中已經多了許多的成熟,在白秀珠沒有看到的地方,這個少年慢慢地破開了繭,開始了她不懂的一些改變。


    “秀珠,今夜好夢。”


    他背對著白秀珠,擺了擺手,自己雙手揣迴兜裏,直著身子走出了花園。


    白秀珠在原地站了許久,看他已經消失了,才喃喃了一句:“再見。”


    就是這樣再見了。


    白秀珠迴到棋牌室,又被拉著打了好幾把,這一次手氣卻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好了,連贏了幾把。


    烏二小姐之前贏的全輸了出去,不知道為什麽,忽然之間陰陽怪氣地問道:“白小姐,這金七爺跟著你出去了,這怎麽沒迴來?別是把手氣傳給了你,倒是叫他也來給我們傳授傳授經驗嘛。”


    白秀珠心情不是很好,被烏二小姐這麽一激,唇邊上竟然浮現出一絲冷冷的笑意來,她隨手砌著牌,漫不經心地看了烏二小姐一眼,純粹是不喜歡她說話的方式,她那話裏含針帶刺,真以為她白秀珠耳朵不靈聽不懂?


    她心中看不起烏二小姐這幫鹹水妹,竟然悠然道:“他走了,烏二小姐這麽感興趣,倒是可以去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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