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鶴老板早早的關掉店門,迴到屋裏,打開窗戶,抬頭望著天空。


    肩上的北朱雀正同樣歪著小腦袋,靠在小野鶴老板的耳邊,用它那豆大的小眼睛盯著遠處,明黃色的喙裏麵發出歡快的聲音,因為它能感覺到一旁的喜悅。


    “正岩,你說這世間真的有神明嗎?”小野鶴老板的目光似乎跨過了數千米的距離,落在天空之中渺不可見的黑點上。


    天空上,正午的太陽照射在空中巨大的漩渦上。那漩渦仿佛好似黑洞一般,將周圍的光線都吸納進去,使得整個倒懸的東京城看起來極度猙獰。


    倒懸的東京城下一張碩大的光網橫空,陽光照在其上,並沒有射出特異的光芒,隻是有些銀色的絲線在其中遊動不已。至於那些被困在光網上的鬼物們,早在大日臨空的時刻,就被氣化了。


    臨死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現在整個光網之上幹幹淨淨,好似一張巨大的透明絲線編織的漁網。


    正因為鬼物在烈日下的消失,這才使得東京城內的市民安定下來,原來所謂的妖怪、惡鬼終究逃不過烈陽的懲罰啊。


    整個東京市的居民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感謝過頭頂的陽光,甚至覺得它是那麽的可愛,城市裏的一切仿佛在短短的慌亂之後,又開始恢複正常了。


    如果不是各大主要路口依舊有國民自衛隊的把守,巨大的坦克和裝甲車在各處嚴正以待,東京灣外的海麵上趕來了數十艘軍艦,整個城市依舊是一片祥和平靜。


    話雖如此,但是頭頂的陰影依舊存在,那漆黑的漩渦之中吐露出無窮無盡的濃烈霧氣,將倒懸的東京城漸漸籠罩在其中,若隱若現。


    一動一靜的兩個東京城之間隔著一張光網。


    望著天空之中飛來飛去的黑點,那是巡弋的戰機,麵對未知的恐懼和危險,軍方隻能頻繁出動空軍來彰顯自己的存在,為城市裏的民眾提供一點最後的心理安慰。


    “隻是一場遊戲,不要擔心,一切都將在今晚結束。”


    小野鶴老板心裏迴蕩著著那位自稱來自華夏的年輕人口中的話,不由得重複了一下剛才自己的話,“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


    “真的是神明?!”


    同樣的驚吼之聲還來自於天上,一位站在千米高空之中的魁梧身軀一時間也發出了這樣的質問。


    他身後已經為之一空,那碩大的巨劍此刻已經毫無蹤跡。


    “我的雷斬劍竟然被氣化了?!這可是超級合金打造的法劍,能耐住五千多度的高溫,完美承受我的雷電法決。那光網究竟什麽東西,還沒靠近,就這麽厲害?!我不信!”


    魁梧身材的男子一邊吼著,一邊越空而起,“釋迦提桓因陀羅,鑠羯羅也沙訶!”


    這是密教之中密法世代承傳的破滅之法:天帝滅光咒。吟念此法可於虛空之中喚來善見城主帝釋天之力。帝釋天是誰?正是雷帝因陀羅,主宰世間一切雷電的君王。


    魁梧男子口中念完此咒,頓時從虛空之中引來無數雷光凝聚在身上,好似一個小銀人橫立虛空。


    緊接著魁梧男子隨手一招,那飛舞旋轉的巨大齒輪狀盾牌立刻被其握在手中。


    男子全身的雷光立刻向著手中盾牌湧去,盾牌之上無數明滅生暗的梵語咒文浮現,在盾牌周圍旋轉。


    這麵盾牌乃是千年之前,教中信徒利用天外飛來的隕石竭力打造的一件無上法器,看著像一麵盾牌,實際上名字卻是鼓。


    為什麽?因為雷帝降雷是打鼓的。


    這名魁梧的壯年男子正是高野山真言宗秘密部隊五輪坊的領袖之一~雷神雷火!


    雷火手中的這麵盾牌接到雷火傳來的天雷之力之後,頓時梵文四現,無端的旋轉起來。盾牌外沿的八顆齒輪化為八把利刃當空而舞,盾麵之上雷聲隆隆,好似一麵天庭大鼓正在被一位神尊敲響,無數神明的軍隊正踏著鼓聲進入戰場。


    “破邪雷電鼓!”雷火手中天外異金打造的盾牌立刻化身一麵堂皇大鼓,向著不遠處神秘的光網飛去。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妖物?!”雷火話音未落,就見那麵激飛而出的雷電鼓當空碎掉,好似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憑空擊破,沒有絲毫的反抗力。


    噗~一口鮮血從雷火的口中飛出,同時七竅同時飆血,頓時整個身子就萎頓下來,這是法器被滅,器主人身受到牽連,再也保持不住穩定,眼看著就要從空中墜落。


    “風神紫雲衣!”與雷火同來的女同伴,嵐見狀不妙,立刻取下肩後的紫色雲紗,隨手撒去,那紫色雲紗立刻化為一條薄如蟬翼的紗巾,穩穩將墜落的雷火接住。


    “雷火,你不要緊吧?!”取下腰間的藥瓶,倒出幾粒秘製的藥丸給雷火服下,這才止住了雷火七竅之中不斷湧出的鮮血,但是依舊麵色淡金,一副重傷的摸樣,氣息極為虛弱。


    “快發通知給高野山各位大人,此物不是此世所有,遠超我等想象,剛才它同樣以雷電之力破去我的雷帝法決,怕是真的有不知名的異神破空降臨了~”說完這話,雷火頓時就暈了過去。


    “神明降世?!”嵐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但是眼前的一切,不省人事的同伴雷火卻在提醒她一切都是事實。


    嵐咬了咬牙,一把將雷火魁梧的身軀抱起,一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籙,口中念念有詞,捏了一個法決。


    那符籙頓時光化,化為一隻小鳥狀,往西南方向疾馳而去。


    高野山並不是特指某座山,同樣也沒有哪座山叫高野山。高野山指的是這遍內八山+外八山,合起來四周山峰林立、地形宛如蓮花綻放一般的十六座山的總稱。


    佛法之中蓮花寓意美好、聖潔,表示由煩惱而至清淨。因為它生長於汙泥,綻開於水麵,有出汙泥而不染的深一層涵義。


    蓮花由蓮子從汙泥之中發芽,成長其中,最後成為無暇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這代表著人人皆有佛性的至理。


    越靠近終點,生性有些跳脫的櫻井女士也開始安靜下來,開始為魯西華講解起這片日本佛教聖地的一些小故事。


    鼎盛時期的整遍高野山曾經有多大800多家寺院,現在僅餘117家,其中隻有三十多家寺院提供對外的遊客旅宿。


    電車到了橋本站就不能前行了,要進入高野群山之中,隻能換乘南海高野線天空列車前往深入山中的終點極樂橋站。


    這趟電車線是行駛在坡度高達三四十度的山坡之上,因為坡度太大,所以天空列車內部就是特別的階梯狀,很像魯西華大學時代上年級大課時候的階梯教室。


    鐵道上的電車慢慢滑動,漸漸駛入深山,無處不在的翠綠色占據了魯西華的眼簾。就連窄窄的鐵軌之間都滿是草綠,似乎從這一刻開始,都市就離人遠去了。


    鐵道深入山中,隻有偶爾透過車窗,在樹蔭間隙之中看到山腳的幾個小村落。但是很快這些景色就被山間常年充裕的淡藍色的霧氣所遮蔽,消失不見。


    “在古代,這裏被認為是神靈的住所,女人是不能進來的。或許這霧氣就是傳說之中的結界吧~”櫻井泉口中發出幾句呢喃,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卻依舊被魯西華聽在耳中。


    短短四十分鍾的上山路到了終點極樂橋站,這就是已經踏入高野山群峰之間了。


    蓮花群峰的中間是一片空地,圍著這片空地修起了郵便所、銀行、消防所、警局、餐廳、學校...等等各式各樣現代化的設施,竟然還有公交車來往各處寺院。


    果然不是閉門修行,魯西華暗自想道。


    在櫻井泉的極力邀請下,魯西華入住了她之前訂好的蓮華定院。


    蓮華定院的大門口掛著兩個藍色大燈籠,上麵畫著六枚銅錢。魯西華玩過《信長之野望》,不由得詫異道,“這不是真田家的六文錢家紋嗎?”


    真田家的六文錢家紋來自佛教典故,傳說人死後渡過三途川的時候需要支付六文錢,這是離開三惡道的渡船船資,象征著真田家士兵視死如歸的勇氣。


    擔任知客的是為年輕的僧人,看到魯西華表示驚訝,立刻小聲解釋起來。


    原來這座蓮華定院的確和真田家有著很深的淵源。


    在那場決定天下歸屬的關原之戰之後,戰敗的真田幸村被德川家康勒令到高野山蟄居,便曾和他的父親真田昌幸在此居住。


    之後的故事自然是幸村前往大阪,幫助豐臣家繼續對抗德川家康,成為戰國時代最後的悲劇英雄。


    “蓮華定院建於八百年前,但是現存的本堂和客房都是真田信之所建,同樣也有四百年的曆史了。”知客僧說道。


    “昌幸公真是有智慧,讓兩個兒子分別加入德川家和豐臣家。這樣,無論是哪一方獲勝,真田家的血脈也最終必將能夠保存下來。”櫻井泉聽了之後立刻讚美起來。


    魯西華笑笑沒說話,這種兩邊投注的方式,民國時代的文人大豪們都用過,讓後代加入兩邊,即使其中一邊失敗,還能活下來另外一方,典型的牆頭草行為。有好處也有壞處,被視為棋子的後代,必有一方將受到不可磨滅的打擊。


    這恐怕就是千年家族傳承不滅的智慧吧,畢竟是凡人,跳不出這個樊籠。


    在本坊處脫了鞋,跟著知客僧,走進蓮華定院,一路上不斷的左拐右拐,上下樓梯,魯西華卻把注意力放到了周邊的庭院上。


    幹淨的走廊的木板外就是白沙鋪就的雲海,雲海之外就是清澈的魚塘。


    幾個高低不一木樁和山石頂端削平作為台階,通向了遠處的客房,很有幾分野趣,路邊還有石質亭燈,上麵布滿了苔蘚,幾棵夾雜在其中的櫻花樹正在怒放之中。


    一切都顯得格外幽靜。


    鳥聲、水聲以及遠傳隱隱傳來的鹿威聲,就是沒有人聲,好一處修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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