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武迴到監舍的時候就發覺康哥幾個人在抬頭看自己,發覺嚴武注意到他們之後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隻有阿峰用帶有挑釁的眼光盯著嚴武不肯低頭,嚴武心中煩躁,沒有理他。


    吃過午飯,照例是抽煙的好時光,建光溜達過來詢問嚴武上午和新管教見麵的情況。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嚴武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建光吐著煙圈說道,“不太對勁,你和李康接觸陳警官的機會最多。你原本就是陳警官的關係戶,陳警官帶著你在監控頭下抽煙,這是整個監區都知道的事,你不想點水,隻怕有人不會這麽想。他害怕自己失去老大的位置,搞不好就會反水。”


    嚴武帶著有些不確信的口氣說道,“不太可能吧?我看李康還是很講義氣的,他對幾個上山的兄弟夥都不錯,劉濤和阿峰他都照顧的很好。”


    建光冷笑了一聲,“嗬嗬,你才認識他李康幾天?這年頭在道上混,喜歡講義氣的都死絕了,你看著吧,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已經沒路可走了,除非他李康甘心讓出位子來,隻不過要是這樣,那些被他弄過的人翻了身後,隻怕是不會放過他的。”


    圍在何老頭身邊的人越發的多了起來,下午開單子買東西,嚴武一股腦將卡上的錢都花了,買了不少零食放在自己箱子裏,準備留到萬一有困難的時候用來在監舍裏開路。這天夜裏,對麵龍板上的康哥依舊久久沒有像往常那樣發出唿嚕聲,顯然是同樣沒有睡著。


    嚴武的心中也一樣在做劇烈的掙紮,自己有沒有給陳警官送過禮,當然是送過,隻不過這是在陳警官對自己多加照顧之後,也算不上什麽好東西,隻不過就是兩條中華和一些鹵牛肉罷了,這點東西又算什麽呢?不過是普通的人情來往罷了,一千來塊錢的東西,就算自己匯報上去,又能落下什麽好處呢?根本對不起陳警官之前對自己的照顧,陳警官出事,到底還是因為他在外麵收了其他人的大禮,或者又是因為其它的原因。


    周四的上午嚴武和康哥依舊沒有出去放大風,嚴武知道,這是那位姓楊的管教給自己兩人的下馬威。嚴武坐在學習的小凳子上,心態平和,反正自己就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出去了就再也不和看守所扯上關係了,在這裏麵弄這些彎彎繞繞的沒用。康哥坐在凳子上沒多久,就猛地一下站了起來,來到牆邊的通話器前麵,按下了通話器的按鈕,“我有事情要向管教匯報。”


    嚴武臉色一變,建光的話果然靈驗了,這人真的是為了利益什麽都可以不顧了嗎?望著被帶走的康哥,嚴武發覺,自己以後在204監舍的日子隻怕是不好過了。


    建光拍了拍嚴武的肩膀,悄悄把頭靠過來,低聲說道,“李康保住了位子,你要小心阿峰的報複,實在不行你就申請換監舍。”


    嚴武苦笑了一下,自己拒絕了楊管教的好意,再換能換到哪裏去呢?如果阿峰想要弄自己,自己拚了命也要拉他下水。


    康哥迴來之後,臉上帶著些許得意之色,果然這小子是把陳警官給賣了,嚴武心中一陣惡心,連飯都不願意再和康哥搭上一桌,自己之前買的菜就當喂狗了,不管陳警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至少他沒有對犯人太過苛刻,也算對得起204監舍的二十多號人,你李康現在把陳警官賣了,重新換迴在楊管教麵前的位置,真他媽對得起做人。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嚴武想躲就能躲過的,當天下午,劉濤就趾高氣昂地找到嚴武,讓他晚上值夜班,值一三五班,而且是連值三天。什麽是一三五?就是從晚上九點監舍熄燈睡覺開始,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半,一共分為六個時間段,出去第六班是兩個小時,其他五班都是一個半小時。如果被安排到值一三五班,那就是讓你值第一班,然後睡90分鍾,再起來值第三班,然後再讓你睡90分鍾,再起來值第五班。


    好玩吧?!顯然是不好玩,幾天下來人都會極度疲倦不堪,非常虧損精氣神,這和網吧熬夜一樣,身體差點的人就能暈過去,甚至暴斃。你要是不聽話,報告管教,按照現在嚴武、李康和楊管教的關係,楊管教會支持誰呢?隻怕報告之後,等待嚴武的就不是三天了,搞不好就是一個星期。


    嚴武憤怒地望向康哥,隻可惜康哥頭都沒抬,自顧自的在和自己的小兄弟們說笑,分明是不把嚴武當迴事。


    嚴武把這口氣忍了,他不想在這關口上鬧事,明天就是看守所的接見日,不知道文佳會不會帶著孩子還來看自己,雖然理論上看守所的服刑犯是一月一次的探視時間,但是對於一些輕微犯罪的服刑犯是會適當放寬標準的,可以達到一月兩次,酒駕服刑就在其中。距離上次接見已經過去兩周了,嚴武心中非常期待。


    但是很可惜,過分的期待等來的卻是失望,第二天周五從上午到下午,204監舍都有人外出麵見親人朋友,但是警察始終沒有叫嚴武的名字,很顯然,文佳並沒有來看他。到底是怎麽迴事?嚴武的心中充滿了焦慮,這女人帶著孩子跑哪裏去了,真的是把自己的錢都拐跑了嗎?如果以後她都不再來的話,隻能等自己出去之後再想辦法見孩子了。


    嚴武值夜班,每夜的睡眠被硬生生地分為了三個時間段,但是出乎眾人的意料,夜班下來,嚴武非但沒有因為睡眠不足而精神不佳,反而和幾名舍友們談笑風生,特別是紮西(阿壩州的吐蕃族小夥子)和李波(信仰傳銷的大學生),嚴武將自己身上的香煙分給他們抽,反正就這些了,抽完拉到。


    可惜事情並沒有這麽愉快地過去,就在周日,嚴武結束了連續三天的高強度夜班之後,準備輕鬆一下,很出乎大家的意料,劉濤按響了牆壁上的通話器,說有事情要匯報。


    劉濤被帶出去沒多久,副所長就帶著武警來到了監舍直奔龍板而去,別人都沒動,單單就強行打開了嚴武的箱子,從裏麵翻出了很多了零食、七八包香煙還有一個打火機,頓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嚴武的身上。


    當武警把搜出來的打火機交到副所長手裏的時候,嚴武的臉色都變了,這分明是他藏在陳警官辦公室裏檔案櫃中的自用打火機,自己一直很小心的將它留在那裏,沒有帶迴監舍就是不想給陳警官找麻煩,因為打火機在看守所中屬於管製品,一經發現,肯定是要追查來源的。


    副所長麵無表情地問嚴武,“打火機哪裏來的,你自己老實說。”


    嚴武一聲不吭,副所長一個耳光就上來了,打得毫無準備的嚴武一個踉蹌,就要倒地,卻被身邊的武警用鋼鉗一般的手掌抓住了手臂,膝蓋往前一頂,將嚴武的身子掰直,動也不能動。


    嚴武此刻隻覺得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疼,整個左耳一片轟鳴,好像有機車在耳邊不斷地轟響,根本聽不清聲音。


    “不是我的,不曉得從哪裏來的。”嚴武辯解道。


    “就是他的,我們看見過他值夜班的時候偷偷吸煙。”一個聲音在對麵龍板前排列整齊的隊伍中響起,嚴武一抬頭,正是劉濤,他正得意看著嚴武笑,“這就是他用的打火機,所長你要是不信,上麵還有他的指紋,絕對沒錯。”


    嚴武腦中頓時一閃,這打火機本來就是自己在辦公室自用的,上麵肯定有自己的指紋,而能拿到這個打火機來出賣自己的隻能是何老頭和康哥二人,自己和何老頭無冤無仇又是老鄉,那麽不放過自己而落井下石的就隻有康哥了。


    “他說嘞對不對?”副所長聽到劉濤的話後,頭也沒迴,依舊問著嚴武。


    “對。”嚴武咬著牙承認後,得到的又是副所長的幾個大耳光,左半邊臉腫的老高,已經沒有知覺了。


    “把他的東西除衣物外全部沒收。”副所長打完嚴武吩咐武警道,“記住,沒有下次了,在這裏麵就要給老子老實點。”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迴到解放前,說的就是嚴武現在這種情況,隨著副所長的離開,嚴武現在渾身上下真的是一窮二白了。


    監舍那頭傳來劉濤的笑聲,嚴武的拳頭捏了又捏,就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給劉濤來上一拳,卻被建光拉住了肩膀,“斯文,不要衝動。”倒是紮西在那裏拉住眾人為嚴武打抱不平,說那打火機根本就不是嚴武的,他見過嚴武抽煙從來都是借別人的煙點的,進來二十天了,身上根本沒有拿出過一次打火機。


    紮西在那裏絮絮叨叨說個不停,劉濤估計是聽煩了,就一臉不耐地叫道,“你和斯文那麽熟悉,那好啊,今後每天晚上都安排你們倆值一三五,好讓你們多親近親近。”


    嚴武實在是忍不住了,劉濤的話音剛落,衝上前去就是狠狠的一拳,打在劉濤的眼眶上,封了個正中。


    嚴武這邊拳頭剛落到劉濤眼上,腰眼就是一陣劇痛,頓時整個身子橫飛了出去,腦袋磕在牆上,疼的不行,勉強睜開眼睛,發現阿峰猙獰笑著抬起腿,想必他已經等這個機會很久了,瞧見嚴武出手就立刻下黑腳,那邊的紮西看到嚴武挨打,立刻向著阿峰撲了過去,兩人頓時扭打起來。


    這可是大白天啊,馬上監舍裏的警鈴大作,遠處傳來了密集的跑步聲。


    副所長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監舍的風門口,“都他媽喜歡打架是吧?全部關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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