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渝中學的修建非常順利,當年十二月破土動工,三月份校舍建成,開始招生,初期招收新生300人,張伯苓先生任校長,喻傳鑒先生任教務主任。老師們也早早到位,提前入住了西華小區,魯西華專門讓郭文安排了一棟樓留給南渝中學的教師居住。雖然現在隻來了十幾戶,但是魯西華相信隨著戰局的擴大,南開學校的南遷,這棟樓會住滿這些點燃星星之火的勇士。


    三十三歲的梁實秋先生此刻滿臉的躊躇,懷裏揣著張伯苓先生的介紹信,手裏提著行李箱子,年老的父母、勞累的妻子和三個孩子緊緊地依偎在自己的周圍,站在碼頭上打量著這座陌生的城市。


    今年十月份,周先生的逝世,結束了兩人之間長達八年對壘似的論戰,他那追尋文學自由性的思想在這個時代遭到束縛,他主張“文學無階級”,不主張把文學當作政治的工具,反對思想統一,要求思想自由。因而被周先生斥為“喪家的資本家的走狗”,昆侖也曾把他定為“為資產階級文學服務的代表人物”。而他自己隻是在這亂世之中尋求一點生活真趣的的小蝴蝶。


    梁先生是京師人,每年榆莢成雨時,梁家都要做榆錢糕,全家在院中分而食之,吃完仆人們請安道謝而退。一次,梁的哥哥心血來潮,吃完後走到祖母跟前,學著仆人的樣子屈膝請安道:“謝謝您!”祖母勃然大怒,氣得幾乎昏厥過去。梁父無奈,隻能取下馬鞭,對哥哥家法伺候。雖然父親的馬鞭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卻將一旁的梁先生卻嚇得半死。原來,他當時也準備學哥哥,跟進請安。從此,他看見榆錢就覺得惡心。


    兒時的梁先生特別憎恨他的小辮子,覺得像豬尾巴一樣難看不說,早上起來梳辮子也實在惱人。年歲稍長,聽父親讀《揚州十日記》《大義覺迷錄》等書,又聽父親講清軍入關後“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故事,梁對辮子愈加反感。辛亥革命後,他馬上跑到理發店剪辮子,雖然“連揪帶剪,相當痛,而且頭發渣順著脖子掉下去,實在不舒服”,但內心“十分快意”。


    上小學時,梁先生各門課程都應付自如,唯獨畏懼“算術”,他說:“像''雞兔同籠’一類的題目我認為是專門用來折磨孩子的,因為我當時想雞兔是不會同籠的,即使同籠也無需又數頭又數腳,一眼看上去就會知道是幾隻雞幾隻兔。”


    五四運動時期,梁先生跟隨學生隊伍到前門外的珠市口進行演講。他們從店鋪裏搬來幾條木凳,橫排在街道上,便開始演講。人越聚越多,講演者情緒越來越激昂。這時有兩三輛汽車因無法通過,不停按喇叭,頓時激怒了群眾,有人一聲喊打,眾人便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搗毀了一部汽車。這件事使梁先生對五四運動有所反思:“我當時感覺到大家隻是一股憤怒不知向誰發泄,恨政府無能,恨官吏賣國,這股恨隻能在街上如醉如狂的發泄了。在這股洪流中沒有人能保持冷靜,此之謂群眾心理。”


    “五四”運動後,學生會要求學校給予其自治的權利,選舉評議會過問學校事務。梁先生在清華的最後幾年一直擔任評議員。他說:“我深深感覺‘群眾心理’是可怕的,組織的力量如果濫用也是很可怕的。我們在短短期間內驅逐的三位校長,其中有一位根本未曾到校,他的名字是羅忠詒,不知什麽人傳出了消息說他吸食鴉片煙,於是喧嚷開來,輿論嘩然,嚇得他未敢到任,人多勢眾的時候往往是不講理的。學生會每逢到了五六月的時候,總要鬧罷課的勾當,如果有人提出罷課的主張,不管理由是否充分,隻要激昂慷慨一番,總會通過。”梁先生感歎道:“罷課曾經是贏得偉大勝利的手段,到後來成了惹人厭惡的荒唐行為。”


    由此可見梁先生是一個有著真性情的人,他向往樸實簡單的生活,討厭爾虞我詐的政治。


    他與周先生的論戰源於1927年11月,梁先生應《複旦旬刊》之請,在該刊發表《盧梭論女子教育》一文,對法國啟蒙思想家盧梭的觀點進行了批評。梁先生認為,文學所要求的隻是真實,忠於人性。當時,景仰盧梭的周先生剛從花城來到滬市,對梁先生一文極為不滿。一個月後,他在語絲發表《盧梭與胃口》一文,對梁先生的觀點進行駁斥。


    在周先生發文駁斥其觀點後,作為文學界後輩的梁先生秋毅然提筆應戰。他說:“有一種人,隻是一味的’不滿於現狀’,今天說這裏有毛病,明天說那裏有毛病,於是也有無窮無盡的雜感。等到有些個人開了藥方,他格外的不滿:這一服藥太冷,那一服藥太熱,這一服藥太猛,那一服藥太慢。把所有藥方都褒貶得一文不值,都挖苦得不留餘地,好像惟恐一旦現狀令他滿意起來,他就沒有雜感所作的樣子。”


    從此以後周先生和梁先生結了怨仇,左聯的作家們開始高舉大旗對他進行人身攻擊,將之冠以“資本家的走狗”的稱號。


    周先生的逝世,結論了兩人之間這場八年的論戰,為了避禍,也為了遠離日益猙獰的日寇,梁先生從張伯苓手中接過了一封介紹信,經過張校長的勸解,決定全家前往山城,追尋張校長口中的桃源,隻期望在亂世中能有一處安身的淨土。


    “西華小區...”梁先生口中默念著這個目的地的名字,和家人一起蹣跚著登上了碼頭的台階。本想找人詢問西華小區的位置,沒想到碼頭牌坊的對麵大街上就立著一個醒目的公交站牌,“開往:西華小區”。


    “那個地方竟然通了公交車?”梁先生想不到去往目的地的地方盡然會有公交車來往,看來交通很是便利啊。


    原本想要坐人力車的七人,就在站台等候,準備乘坐公交車前往西華小區。


    梁先生在站台等著候車,一位老媽媽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來到梁先生的麵前,彎腰致敬,“這位先生是準備去西華小區吧?看先生樣子一定是位讀書人。來,幺妹兒,快給先生問好。”小女孩聽了奶奶的話,連忙說道,“先生好。”


    本就拙言的梁先生有些手無舉措,妻子反應過來,連忙迴禮,又從包裹中拿出一顆果子糖遞給小女孩。最開始梁先生不知道怎麽迴事,慢慢的從等車人的聊天中才知道。那個西華小區的影響漸漸擴大,吸引了周邊無數人聚居到小區周圍,各種生意玲琅滿目,小區的魯先生為了照顧大家,開辦了幼兒園和小學,吸收附近的小孩子入學,平民基本都是半價,如果是貧民就完全免費。家人有了活做,家裏有了收入,小孩子有了地方玩耍、有了書讀,這就是西華小區給周邊數萬百姓帶來的新的改變。


    郵局、酒店、客棧、民居、銀行、警察所、消防所...種種以前想不到的東西和新生事物都在小區附近出現了。這裏沒有欺行霸市、沒有偷盜搶劫,良好的治安讓大家的享受到了難得的幸福。西華小區裏最受人尊敬的就是讀書人,不管是老師還是學生,他們都會每月參加義務的小區活動,為小區和周邊群眾,唱歌、演戲、代寫家書、朗讀新聞,最近小區的廣播擴散到了整個沙坪壩西部,裏麵的相聲、說書、戲曲、新聞、民間趣事都深深的吸引了大家,所以人們對前往西華小區居住的讀書人都十分尊敬。


    每人一毛錢的車費,相比人力車是便宜多了,這也是西華小區的惠民策略,一輛公交車來迴在碼頭、西華小區、磁器口三者間循環行駛,三十分鍾就有一班,方便了來往市區的人們。


    西華小區的房子一金難求,外人願意出高三倍的價格租住小區的房子,但是沒有人願意搬出,裏麵有外麵感受不到的各種便利和安全還有環境,大多數居民除了手藝人就是讀書人,小區的氛圍非常好,周邊的群眾說起來都是一臉的羨慕。


    梁先生望著自己的幾箱行李和六位家人,心中也是苦惱,不知道自己拿著張校長的介紹信能否尋個安身之所,房子都滿了,還有自己的住處嗎?


    魯西華見到梁先生時,是一臉的驚喜,萬萬沒有想到,津衛的張校長,竟然能把這位名人給邀請過來,這位可是華夏史上第一位研究和翻譯莎士比亞的權威,他用四十年的時間翻譯了莎翁的全部著作,留下了兩千多萬字的作品,是華夏文學史上不可忽視的人物。雖然他的性格孤傲,堅持自己的創作理念,導致了和左聯的對立,以致抗戰時申請訪問陝北抗日聖地都被昆侖拒絕。但是,在魯西華眼中,他和周赫煊都是同樣的人,隻不過他沒有後世的記憶,隻是依靠自己的才華在這血腥的時代綻放一抹顏色的小白花。


    “梁先生,歡迎您的到來!”魯西華對這位自己那個時代喜愛的作家表示了歡迎,在聽到梁先生吞吞吐吐的表示自己對居住地方的擔憂,為給魯西華帶來不便表示抱歉之後,魯西華表示,完全沒有問題。


    這個時代的梁先生就好比後世在網上寫鄉村種田文的作者,這是這個時代的一股清流,百花齊放,為什麽就不能留給這種追尋自然美麗的人一個創作的空間呢。既然他想遠離城市的喧囂,就算來對地方了。


    “梁先生,請!我這就帶你去你住的地方,如果不喜歡,就接著挑!”魯西華一揮手,幾個保安就上前提起梁家的行李。魯西華還在路邊的烤串攤上弄了一把烤羊肉串遞給梁先生的孩子。


    三個孩子邊走邊吃,吃得滿嘴是油,妻子在一旁不時掏出手絹給孩子擦拭嘴角,梁先生作為文人隻覺得魯西華太過熱情,生怕這位富商有什麽要求,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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