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是間小隔間,放有衣架、銅盆、矮凳,乃至二三書架,書架上有蘭花數盆、書冊數十本,也有文房四寶列位其間,相得易趣,牆角有一小凳,立有台式燈籠,隔間內並無窗戶。一看這裏就是給客人掛外套、淨手和隨從等候之處。


    往西是廊隔垂紗,上掛珠簾,抬步裏走就是一間大的宴廳。中間一張方桌,南臨雕花鏤空窗戶數張,推開可見後院的亭台樓閣、假山流水,隱約有小廝來往穿梭其間。北邊是屏風矮凳,屏風八扇上畫有水墨山石異果、梅蘭竹菊,矮凳置於屏風之前,想必是演曲時用。


    西邊偏北有道小門,偏南靠牆這邊依舊是書架案桌,方便客人書寫使用。牆上掛有水墨的山水畫、工筆花鳥的扇麵,極為精致,沿著門柳和房簷掛有紅色小燈籠,一派富貴繁華。


    魯西華點頭笑道,“不錯就是這裏了!”


    鴇母上前,拉開方桌靠西的椅子,說道,“還請客人上座。不知客人貴姓,可有中意的姑娘?”


    魯西華坐下,“鄙人姓魯,自海外歸來,不解大宋風情,還請媽媽費心挑選一位才貌俱佳的姑娘前來相陪,青春可人的最好。”說完,又拿出十兩銀子遞給鴇母,“還請媽媽快些上酒上菜,我這腹中饑餓,酒蟲已然作祟。”


    鴇母抿嘴一笑,“客人放心。”說完就用手輕輕拍了兩下。隻見幾個小廝端著金盤銀盤,盤中盛著果饌,另有銀杯銀壺整整齊齊被放到桌麵。


    魯西華奇怪,“媽媽還請留步,我卻不懂,這大宋瓷器聞名海外,為何媽媽卻不用做餐具?”


    鴇母一聽笑彎了腰,“這下,奴家真真相信,魯公子是從海外歸來。這瓷器在我國最是常見,也最是下賤,萬萬不能待客使用。隻有那些窮困人家和外來的夷人才會視為珍寶,像我這酒棧這般,不敢使用,隻怕怠慢了貴客。公子還請少歇,奴家去去就來。”


    魯西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在這大宋,瓷的餐具反而最下賤的器皿,隻有窮人家才會使用。難怪自己進得屋來,未見一件瓷器,原來是不入流啊。


    半響,鴇母帶著一名女子緩緩而來。女子頭挽垂掛髻,中間一段劉海,兩鬢垂絛至脖,腦側細發結成髻,垂掛於兩側,兩隻青玉製蜻蜓點綴其上,白玉珠串附於耳尖。上身著淺紫色薄衫,薄衫為窄袖、交領,下身為蔥白襦裙,腰係金黃色帶。畫著遠黛眉,薄施朱色,麵透微紅,唇間一點絳朱,額間用朱丹描著一朵蓮花。細觀麵相,不過十五六的年紀,青澀可人。


    鴇母拉著女子的手,說道,“這是小女山山,魯公子可還滿意?”


    女子上前低頭曲身拱手,口中念道,“小女子顧山山見過魯公子,公子萬福。”


    魯西華也起身拱手行禮,“鄙人來自海外,剛迴故國,今晚還請山山姑娘多多照顧。”


    雙方都滿意,這樁生意也就成了,鴇母告辭退出屋外,自有小廝開始上菜,絡繹不絕。


    兩個小廝抬著一座雕山放到桌上,而後又有小廝從食盒中取出果脯蜜餞、素食葷菜布於其上。顧山山在一旁指揮小廝將菜放好。完畢,小廝退去關門,屋內隻留魯西華和顧山山二人,隻聽得窗外隱約傳來絲竹聲聲。


    待到顧山山坐定,魯西華先自開口,“還不知如何稱唿山山。”


    顧山山掩口而笑,“公子可喚山山愛卿即可。”


    魯西華眼睛一大,以前看電視這愛卿來愛卿去都是皇帝對大臣的親切稱唿,想不到這青樓之中也可使用。當即也不推辭,指著這桌上的菜肴問道,“為何要將菜碟置於雕山之上?”


    顧山山迴道,“這叫插山,仿蓬萊仙山樣式而製,布菜其上,當有蓬萊勝境,層疊之感。”


    魯西華這才明白,這古人吃個飯都吃出花來了,做個假山,將菜肴放上麵,層層疊疊,錯落有致,確實好看。上麵有梨條、荔枝、桃幹、膠棗等果脯;萵苣、竹筍、黃瓜、菠菜等素菜;焗雞、燒鴨、薑蝦、酒蟹、菊獐、鹿脯、白切羊肉等葷菜,玲琅滿目,俱是下酒好菜。


    顧山山端起酒壺給魯西華倒上一杯,又用小碟端著遞到魯西華麵前,“還請公子品嚐這羊羔酒。”


    魯西華笑道,“愛卿也滿上,大家共飲。”


    顧山山撚起酒杯和魯西華一碰,雙手舉杯而飲,魯西華一口喝下,隻覺得這酒綿甜順滑,口感極佳,度數不高,十來度而已,不由得說道,“這羊羔酒確實不錯,不知價值幾何?酒名羊羔,難道其中有羊?”


    顧山山說道,“這羊羔酒乃是我朝名酒,價值八十文一斤,樓中價格百二十文。奴家隻知道,做這名酒確實要用到羊肉。”


    加價50%?不算貴,米都三十文一斤,羊肉三百文一斤,魯西華說道,“不貴,還請多多取些,今夜我要痛飲一番。”顧山山連忙離座開門吩咐外麵小廝取酒。小廝片刻挑得兩桶來,每桶五瓶,每瓶一斤,全部用冰鎮上了。


    幾番推杯換盞,有點醉意,魯西華問道,“不知愛卿的名字是那個山?”


    顧山山笑道,“是隻緣身在此山中的山。”


    魯西華拍手說道,“不錯不錯!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好好好!”


    顧山山聽得一驚,“公子還會作詞?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真是好句,敢問公子全詞如何?”


    顧山山原本姓柳,叫柳鶯兒,本是官宦人家,父親因罪牽連下獄而亡,自己被沒入官妓,隻能陪酒賣藝,可惜自己容貌不佳(宋人以為),常常自憐自惜,得不到官方的陪酒機會,沒了從良路子。隻能被放到這小小的臨安,來這官司合營的酒棧待客。可惜依舊不被客人所喜,今日顧媽媽說有個海外來客,是頭大肥羊,要人伺候。其他姐妹伺候過海客,嫌棄身上有味、不通文墨、粗鄙不堪,自己才有機會前來伺候。沒想到客人聽了自己藝名,脫口而出一段美詞,難道真真是一位大才子?


    魯西華聽到顧山山一問,這才想到,自己念的詞是辛棄疾大大寫的,辛大大現在還沒出世呢,隻好摸摸光頭,難堪的說道,“以前偶得的一句,我才疏學淺,沒有上下文。還請卿卿諒解。”


    顧山山看到魯西華難堪,掩袖笑道,“公子好生客氣,別人想得一句還不可能呢。”


    魯西華撓撓自己的光頭,“卿卿可會唱詞?可願為我唱上一曲?”


    顧山山微微俯身,“還請公子點名。”


    魯西華想了想,“那就來首晏相公的一曲新詞酒一杯。”


    顧山山微微一福,“還請公子稍候,我且去喚曲工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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