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折騰到大半夜,小寶寶才消停下來。


    床上多了個小寶寶,再加上白情現在這情況,更不可能會和蠻氏共床而眠。白情輕聲說著讓蠻氏快睡,自己就轉身走開。


    “相公,你要去哪裏?”躺在床上的蠻氏擔心的抬起腦袋來,緊著雙眉,看著要走的夫君。


    “我去灶房睡。”


    說那灶房,也隻是和寢房這邊隔著一塊從梁上掛下來的麻布的地兒罷。


    夫君的身影都在眼前消失了許久,蠻氏才含著眼淚淺淺的說:“委屈你了,相公……”


    蠻氏想不明白,夫君性行為何會突然如此轉變?


    蠻氏雖見識不廣,可也知道些人倫常綱,困惑了一陣子後,最後斷然認為夫君的突然轉變,該是得益於孩子的降世。


    想想自己要生之時,夫君多擔心的模樣,多緊張的模樣。夫君重視這孩子,而母憑子貴,想必也是夫君輕易應承下不再把自己賣了的因由吧。再然,自己能為白家添得一男丁,也甚是喜幸。想到這裏,蠻氏才緩緩的閉上眼睛,安然睡去。


    灶房那邊,白情在靠柴堆邊上的空地兒鋪了些軟質柴草,躺下勉強睡去。


    翌日天還沒亮開,外麵公雞打鳴,白情隱約聞聲迷糊睜開了眼,卻見自己身上蓋著布氈子,舊舊的,還打著補丁。


    “相公,醒了?”灶頭邊傳來絲絲柔柔的女聲。蠻氏正在灶頭那兒燒火,下了僅剩的米糧熬些粥。


    白情頓愣愣的,花了好些時間才緩過神來,再次生硬的接受自己魂穿這事實,終歸不是一場夢。白情爬起來,站出一邊拍了拍衣服上粘住的柴草沫。


    “你怎麽起來這麽早?”白情心生憐憫,小小年紀的女孩兒。知道她是在做早餐,於是便走過去,“這些還是讓我來做吧,你迴去床上好好躺著休息,養好身體要緊。”


    蠻氏倒是驚訝,錯愕了一番之後才忙道:“怎可?相公,這些不該你來做的!”


    才這麽說著,也是奇怪,蠻氏突然覺得頭有些沉,晃晃的腳跟就有些站不穩了,定是因昨天才臨盤生產,身子極虛所致。


    白情不再多說,抓緊扶著蠻氏迴到寢房,這時候小寶寶竟然也醒過來了,睜大著滴溜溜的圓眼睛看著爹娘。


    蠻氏看得心頭一暖,隻待轉眼瞧了瞧身邊的夫君,隻見他眉色沉重。曉得心頭有幾許憂忡,隻覺有些奇怪但不敢多問,隻要他不離棄身邊,蠻氏總歸是憑著人妻本分溫順聽話便是了。


    白情沒什麽濟世情懷,也沒曾有過什麽犧牲自我的偉大理念,一直以來心裏的奔頭隻有麗梅這個女人兒。隻是如今參著一份別人的記憶,真實存在著的人物關係,這些根本無法拋之腦後從而做到置之不理。要是真能做到,昨晚也早就跳井自殺了去。


    隨後蠻氏陪著小寶寶,白情在灶房那邊忙活。


    僅有的一些米糧都下了鍋,熬出粥來後都不夠裝滿兩碗子,白情頓時心寒起來。蠻氏才剛生子,身體虛的很,沒些營養的吃怎麽好?


    先過了這頓,待後再想想辦法才行。


    白情端著兩碗稀粥來到床榻前,“熬好了,趁熱先喝了。”


    深秋時分,大清早的,氣溫低涼。


    蠻氏緩緩爬起坐在床邊,接過夫君手中端著的那一碗相對淺少的稀粥,有些拘謹的的小喝起來。


    喝了沒幾口,蠻氏見夫君一直立在她的麵前,靜靜的看著她,自己卻不曾動一口。


    “相公怎麽不喝粥?”


    “我就不喝了,這碗也是給你的。”白情看了眼自己手中端著的那碗稀粥,說道。


    蠻氏大驚失色,“相公怎可這樣?!我不能喝你的粥啊!”


    白情心底也顫了顫,倒是被蠻氏的表現給嚇到了,這不過是一碗稀粥而已。


    “沒什麽不可的,”白情轉眼看了看床裏躺著的小寶寶,再說,“你喝了,就當是為了寶寶著想。”


    寶寶?蠻氏可從來沒聽說過這名詞,既疑惑又訝異。


    “就當是為了孩子著想。”白情愣了愣才知自己誤了口說了現代的話,於是補充說。


    蠻氏生俏清麗的小臉蛋上還布著些茫然,不過很快也明白過來了夫君這話,知道自己待會還要哺乳孩子,頓時臉色緋紅起來,亦應了下來,羞赧的說道:“謝謝相公……”


    實則蠻氏也看出了夫君的心思,隨後又道:“相公放心,正午後我再到鎮上作坊陳娘那裏借些錢買些米迴來。陳娘很好說話的,往日裏我都是在她那兒做工。”


    白情憑著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更知蠻氏此前在那陳娘作坊裏做工得來的錢都被自家丈夫搶了去輸在賭場裏了。


    “別,這些你不用操心,我想想辦法解決,你安心在家坐月子就行了。”白情說道。雖這麽說,實則自己還沒出去過外麵,更不知道怎麽去弄些錢買迴米糧。憑著那些讓人痛惡的記憶,在這古時代裏,恐怕熟悉的也隻是賭錢罷了。


    蠻氏睜著一雙水靈的大眼睛,許久才迴過味來,心底顫顫的,緊緊的。夫君此時的好,是自己作過最美的夢都不能比擬的。蠻氏一下子又濕了眼眶。


    天空是淺灰色的,外麵秋風蕭瑟,但也不至於說冷,給人更多的是憂鬱的涼。


    白情第一次出去,循著掙錢覓食的心思。聽蠻氏說的鎮上鎮上,這下來到鎮城門下,抬頭看去那高掛著的牌匾,赫然寫著“來水鎮”三字。


    白情收了收心,行入城門,恰逢裏麵也走出來幾個結群而行的漢子,魯魯莽莽的性情麵相,但精神頹靡,足似一晚上沒睡過的人。擦肩而過時,白情隻覺這幫人熟悉著。愣怔在門下思忖半會,待迴頭看去那些個漢子已經走遠。


    鎮上熱鬧非凡,店鋪林立,集市廣張,人來人往,貨車亦是絡繹不絕。


    看著這般繁榮的古代景象,白情起了好奇心一時半會便逛了好幾條街,但想到還在家中等著的一大一小後,很快便收了心。


    路過一家大型米鋪時,白情忍不住頓足,翹首望去便看見了“招工”兩字樣寫在店門外的牌坊上。


    白情行進米鋪,一個小二模樣的小夥子迎過來哈腰問道:“客官是想買些什麽米迴去呢?”


    “請問這裏招工是嗎?”


    小夥子愣怔,打量著白情,這口音話語聽著怪怪的。但聽見問的是招工之事,小夥子立即不給好臉色看了。“招滿了招滿了,你到別處看看吧!”


    可白情看著這米鋪很大,看鋪的人隻得這小夥子一個,心想應該還在招人,隻怕眼前這小夥子也是一打工的,不想別人跟自己爭飯碗罷。


    但白情也不好死皮賴臉,隻好作離開的打算,正要轉身出去,身後就傳來了一個渾沉的聲音:“什麽事?不是來買米的?”


    聞言,小夥子旋即迴頭打招唿:“掌櫃老爺好。”這反應之嫻熟,仿佛眼前的已是常事。


    聽聞是掌櫃,白情也轉過身去。真正的店老板在此,白情打算再問問招工的事情。


    “你是來找工做活的吧?”白情方才轉過身來,掌櫃便問。


    掌櫃是個精明的老頭子,多少能從他那對炯然明目中看出。


    “是的,鋪裏還招工嗎?”白情問道。


    “招,當然招,但看你麵相白淨不像是做苦力的呢!”


    聽到這話,那些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記憶轉瞬爬滿了腦子。本就一小地主家的公子,衣食無憂,就算敗家之後,也常常是欺壓隻有十六歲的小妻子做活,自己隻管吃喝賭樂,哪曾做過什麽苦力活兒。


    白情看了一眼邊上頗顯羞愧的小夥子,然後朝老掌櫃投來誠懇的目光,“我可以做苦力活的。”


    眼下為了蠻氏和剛出生的小寶寶,白情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再說繼續莽然在外邊尋覓,也說不定能找到什麽體麵的工作,畢竟這是古代,一切都不盡熟悉,他必須放下現代的精英身段。


    老掌櫃表情淡然,“那好,今日開工還是等著明天日?”


    “現在。現在可以嗎?”白情想了想,還有個重要的問題要問,“工錢是怎麽結算的?”


    “現在開工可以,至於工錢,搬運工的每日一結,如隻做半日,則給十文錢,做滿一日,則給三十文錢。”


    白情不是很懂這古代的錢幣單位,大概隻知要好幾百文錢才能換一兩銀子。


    “我現在開工能拿多少?”


    老掌櫃看著天色還早,而且也才開工沒夠一個時辰,再看白情一表人才的模樣,估計是落難了才迫不得已找苦力工做,於是大方說道:“我給足你三十文錢!”


    白情心底高興,也有些意外。


    米鋪這兒的苦力工實則就是扛袋米,一方從鎮上中轉站運至米鋪倉庫,一方從米鋪倉庫搬運至鎮上下大訂單的大戶人家,包括官府。


    白情做的是從中轉站搬運到米鋪倉庫的路線。每一袋米都很沉,白情剛開始扛之時相當吃力,等慢慢摸準了著力點和支撐動作,也就輕鬆了許些,但還是相當容易犯累。


    和白情做搬運的還有好些健壯有力的大漢,他們一個個光著膀子,古銅黝黑的膚色,滲著大汗,白情看著隻敢心生敬畏。可白情在這些壯漢眼裏,倒是有些像笑話了,總遠遠落在後麵。


    但聽說和自己領著同等的工錢後,壯漢們不服氣了,人來的遲,工又做的不足,憑什麽領等份的工錢!


    白情很快便遭到了排擠,除了一個“熟人”外。


    那人叫劉痞,“白情”的賭友。


    “白兄弟,今晚有沒有興趣來賭坊做一把?”劉痞扛著袋米落下隊伍,等上白情就問。


    白情愣怔,隨即拒絕了。


    “怎麽?才幾日不見就戒了?聽說你被賭坊的人打了,沒什麽大礙吧?”劉痞這話似是擔心,實則是想誘導白情給他在賭坊裏做個伴。


    “戒了。”白情裝作若無其事的迴應道。


    “那你欠賭坊的錢怎麽還?靠這苦力工嗎?不實在啊!欠了那麽多……”見白情無動於衷,劉痞又說,“再說你來這做工算什麽事,你的小妻子呢?她不在作坊給你掙錢?孩子生了嗎,我看著挺漂亮的一個女人,賣到妓館去肯定得不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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