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斐思怡接到酒吧打來的電話,店長口氣誠懇地給她道歉,甚至因為那天晚上的事,領班和幾個服務生被炒了魷魚。


    斐思怡猜想她能受到這待遇,跟顧琰另一個身份有關。她拒絕店長迴酒吧的邀請,很快便掛斷了電話。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而且她還有那一點點骨氣,說什麽都不肯迴糟心的地方。


    臨近春節的前夕,手機隔三差五的響起,號碼備注是“最討厭的人”。斐思怡看一眼就把電話掛了,隔了會鈴聲再次響起,她又把電話掛斷,然後周而複始。


    斐思怡沒了工作整天無所事事,躺在寢室都要發黴,百般無聊之下,冒著寒風叫了輛出租車,去海岸邊的看晚會。


    到達晚會時,節日已經進行到一半了,斐思怡認識裏麵的工作人員,開了個後門偷溜進去。坐席上都擠滿了人,她隻能找了處空地站著看。


    今年的節目沒什麽可看性,斐思怡來這隻是湊熱鬧的,看著載歌載舞的女孩兒,仿佛能瞧見她當年的影子。


    大一到大四才幾年光景而已,斐思怡總覺得自個老了不少,迴想過往不免感慨萬千。


    到十二點晚會結束後,斐思怡跟著其他觀眾離開。散場的通道十分的擁擠,人與人行走都是挨肩擦背的,好不容易走到末端,前麵突然有人大聲喊“撿錢啊”。


    離場的觀眾看到有錢飄落下來,瘋了似地拚命地往前擠。剛好走在中間的斐思怡,肺部差點要被擠爆了,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前邊不少人被撞倒在地,後麵的人還不顧一切的擠,隱約還聽到孩童的痛哭聲,整個過道像煮開的沸水一樣,變得不可收拾。


    今夜她穿的靴子鞋跟較高,被後麵湧來的人一撞,眼看要倒在擁擠的人堆裏,成為其他人腳下的“墊子”。


    恰在這個危機時刻,一雙有力的手拽住她的手腕,撥開擁擠的人流,拉著她往過道的側邊走。


    斐思怡被高大的身影壓在牆壁上,四周的視線驟然暗淡下來。身邊的人伸出手臂將她攬在懷裏,穩穩地將她護在人流之外。


    是誰平白無故的,在這個緊要關頭,救下她一條小命。


    擁抱她的胸膛寬闊溫熱,帶著男性獨特好聞的氣息,像牢不可破的鐵壁,在湧動的人流中巋然不動。


    斐思怡想看清那人的長相,但因為四周太過擁擠,與他緊緊熨帖在一起,額頭微微抬起,無意擦到溫軟的事物。


    她忽然意識到,那是他的嘴唇。


    通道的光線極其暗淡,依稀看清他側臉的輪廓,還有那雙清亮的眼眸,漠然疏離地與她對視著。


    是顧琰,怎麽又遇上他了?


    “臉怎麽這麽紅?”他低沉的嗓音問,口氣像在問你吃過了沒。


    然後她的臉更紅了,結結巴巴起來:“你……你怎麽在這……”


    “無聊,過來看看。”他的眼眸移向一側,“剛好遇到你罷了。”


    “哦,好巧。”她生硬地應和。


    等過道沒那麽擁擠後,斐思怡咳嗽一聲,尷尬地提醒:“好像人走的差不多了。”


    顧琰很快地鬆開了她,邁開長腿向前走,而斐思怡埋著頭走在後頭。


    兩人之前如同情侶般擁抱著,轉眼就跟陌生人一樣。


    穿過通道到了水泥路,仍有不少人圍堵在一起。站在高聳的石雕撒錢的,竟然是數日不見的寸頭男,隻見他從黑色袋子掏出大大小小的紙幣,往底下攢動的人群一張張的拋撒。


    丟下來的紙幣金額其實並不多,挺多幾張二十元的鈔票,卻引起了全場一片混亂。


    寸頭男撒著錢,得意地大笑:“快撿快撿,這些是爹給你們的壓歲錢。”


    下麵的人隻是一味的瘋搶,好像沒聽到他羞辱的話。


    而斐思怡的目光卻落在人群外,一個佝僂在地的瘦小老人上。


    斐思怡跑過去一看,見老人的腳踝腫了一大塊,看樣子是在擁擠的時候被人踩的,周圍的人像怕被訛錢似的,故意離老人遠了些距離。


    老人疼得趴在地上站不起身,求斐思怡給她的家人打電話。


    這時寸頭男將黑袋子的錢撒完後,縱身從雕像跳了下來,見到斐思怡哼了一聲:“又碰上你個娘們了,爬上卓少的床很得意是不是,老子因為你倒了大黴。”


    聽說下迷藥的那天晚上,寸頭男被顧琰派的人塞進後備箱,丟進離c市偏遠的郊區,還是獨自一人徒步迴的家,想不到沒多久,又在這腥風起浪了。


    斐思怡指著老人的腳踝怒道:“這是你做的好事,害老人家被踩成這樣。”


    寸頭男撅起嘴:“是別人踩的,關老子屁事。”


    寸頭男沒走幾步,顧琰繞到他的身後,猛地朝他臀部踹了一腳,


    “把你的破事處理完再走。”


    “我艸你媽,你誰啊?”寸頭男揉著屁股趴在地上,衝著顧琰咬牙切齒地罵。


    斐思怡微微一愣,寸頭男怎麽不認識顧琰了。


    “看她的腿,是輕微骨折。”顧琰在斐思怡身邊蹲下,看了眼老人的腳踝,“不要隨便挪動她,打電話叫救護車。”


    斐思怡問:“可最近的醫院到這要蠻久的,我們現在能做點什麽?”


    “先兩塊硬物過來,長條木板或者石磚都可以,還有一根長繩子。”


    斐思怡應了聲,飛速跑迴晚會的舞台,向道具組借了木板和繩子,將其遞給了顧琰。


    顧琰輕輕抬高老人的腳踝,用木板固定住骨折的上下兩個關節,手法十分的熟稔。


    斐思怡一邊安慰疼得流眼淚的老人,一邊以怪異的眼神看著顧琰。


    寸頭男被趕來的保安帶走,這家夥破壞晚會的治安,估計沒什麽好果子吃。沒過多久老人的家人也來了,連連向斐思怡兩人道歉。


    老人的兒子打量固定的木板,對顧琰稱讚道:“你是醫生嗎?這木板固定的很好呢。”


    斐思怡見顧琰點頭,一臉的吃驚。


    誰能告訴她,顧琰現在是什麽身份。


    所有的事情解決後,差不多都要一點了,路上的行人少了許多。斐思怡走在路燈下顧琰的影子上,亦步亦趨地跟隨他的腳步。


    手機突然在這時響起,打破兩人間的寂靜,斐思怡看著屏幕上“最討厭的人”,良久才掛斷了電話。


    “好討厭,這電話總是打過來。”她說的話極不耐煩,聲音卻透出一絲苦澀。


    顧琰迴頭看她:“是討厭的人打來的,為什麽不拉黑這號碼?”


    斐思怡被問得呆在原地,說不出所以然來。


    她趕緊換了個話題:“顧老師,各科成績都出來了嗎?”


    顧琰睥睨著她:“你想問你的成績?”


    斐思怡笑道:“老師英明。”


    顧琰搖搖頭:“五十八分,不合格。”


    斐思怡的心髒正中一擊,啪啪啪地碎了一地。


    “老師,我卷麵都答滿了的,怎麽可能沒及格。”


    “卷麵分隻占總分數的百分之六十,你曠課總共十二節,平時分幾乎為零,卷麵少一分都是不合格。”


    “我錯了,不該曠你的課的,求你改改分數,我隻要合格就行。”


    “看你的表現了。”


    這架勢是想潛規則吧,她倒要看看他打算做什麽。


    “你想幹什麽,直說。”


    “迴撥剛打給你的電話。”


    “啊?”


    “你已經聽明白了,我不會再重複第二遍。”


    斐思怡在威逼下,打開手機通話記錄,遲疑了良久,終於按下了迴撥鍵。


    還沒十秒鍾,電話就接通了,傳來激動的女聲。


    “思思,你總算接電話了,多久沒迴家了,媽媽好想你。”


    斐思怡沒做聲,眼淚無聲的滑落。


    電話的另一頭,對方也是泣不成聲。


    海岸上的大橋燃放起煙花,劈裏啪啦的巨響聲,消泯了細碎的啜泣。


    “新年快樂。”


    她說完掛斷了電話,淚眼朦朧地看向他。


    他唇邊含著淡淡笑意:“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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