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君, 幫我打開。”亂步把空掉的汽水瓶遞了出去,態度自然地要求另一名幹部替他幹活,“我想要裏麵的彈珠。”


    像這樣的彈珠汽水,隻要把瓶口的橡膠環擰下來就能輕鬆倒出裏麵的彈珠, 但顯然亂步連這麽點小事也懶得自己動手。


    中原中也早就對亂步這個樣子習以為常, 正準備伸手接過來, 沒想到旁邊芥川先把玻璃瓶拿到了手上。


    大概是因為剛被逼著泡過了溫泉, 這位兇名在外的狂犬一貫蒼白的臉色稍稍染上了暖意, 時常咳嗽的情況也轉好不少。


    換好衣服、重新罩上黑色外套的他又能夠使用異能力了, 甚至還有些迫不及待地在亂步麵前展示力量,希望能以此改變亂步對自己的印象沒錯, 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溫泉中被限製住一切行動、任人宰割的芥川龍之介了


    “區區小事,請讓在下代勞吧。”芥川低聲說道。


    黑光一閃, 鋒銳的布刃切過。


    芥川手中的玻璃瓶從中間斷成兩截,切麵整齊。


    掉出來的薄荷綠色的彈珠被他接在手心裏, 濕漉漉的手感讓他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


    大概是從沒做過這類事, 考慮欠佳。在直接拿羅生門割裂瓶子之後, 不少殘留在內的汽水一並倒在了他的手上,也不見風幹的可能, 反而開始發粘。


    中原中也歎了口氣,無奈地拍了他一下“笨蛋, 要取彈珠當然得去洗手池那邊。走吧, 去擦擦手亂步先生, 彈珠我們拿去洗幹淨了再給你,你先和黑蜥蜴他們去玩吧”


    “好哦。”


    亂步轉過走廊,拉開了公共休息室的拉門。


    溫泉旅館有專門開辟出來用於休息放鬆的活動室,黑蜥蜴已經在裏麵對飲了,大概是在玩什麽遊戲,氣氛很是熱烈。


    “嗯我們黑手黨常說的話接龍嗎好像很好玩的樣子。”亂步落座後便得知了遊戲規則,正如字麵意義所說,他們在玩的是黑手黨風格的句子接龍。


    “亂步先生也來玩嗎”立原說道,因為最開始是他提議要玩的,所以理所當然地成了遊戲的主持人,“下麵應該是しshi。”


    亂步笑眯眯地接了下去“不知道的話,就來問亂步大人吧知らなかったら、亂歩さまに聞いてみましょう”


    “噢,很適合亂步先生的台詞呢”


    “是吧亂步大人可是無所不知的”


    其他人都十分給麵子地鼓起了掌。


    立原“下一個,樋口,うu”


    他喊了一聲坐在一旁的金發女性,但樋口卻毫無反應,呆愣愣地坐在原位,也不說話。


    “樋口”


    “”


    立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樋口,輪到你了,別發呆了”


    她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眼眶裏慢慢蓄起淚水,在立原反應過來之前,又猛地灌下一口烈酒,抽噎著開始自我反省“芥川前輩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明明我才是他的副手嗚嗚嗚,說到底前輩會受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有好好輔助,他就不會受傷了,我該不會被討厭了吧”


    “喂喂喂,原來這家夥是喝醉了就會哭的類型嗎”作為殘暴的黑手黨中的一員,立原毫無憐香惜玉的心情,甚至還有些嫌棄地往後退開了。


    醉酒狀態的樋口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目光,趴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嗚嗚嗚,對不起,請不要開除我,我會努力工作的”


    這女人終於瘋了。


    立原決定離她遠一點。


    “原來工作壓力有那麽大嗎”亂步托著下巴問道。


    “黑手黨這份工作對女性來說不太友好。”廣津老神在在地迴複道。


    “銀幹得不是很不錯嘛不管是在我這邊當秘書,還是去黑蜥蜴當暗殺者。”


    “銀是有天賦的人。”


    樋口不如銀有潛力,她或許的確不適合這份職業,隻不過卻以忠義為先,願意誓死跟隨芥川,也許某一天終會得到芥川的認可吧。


    廣津這樣想道。


    遊戲還在繼續,想讓樋口清醒一點是指望不上了,立原轉而看向亂步身旁的織田作之助“喂,織田,下一個,うu”


    織田作之助正端著一杯蒸餾酒,還沒抿上一口就被迫加入了接龍遊戲。他無奈地放下杯子,蒸餾酒裏的冰球撞擊杯壁發出一聲脆響。


    “接龍啊”


    實際上,織田作之助並不會說什麽黑手黨常說的“狠話”,他大概是最不像黑手黨的黑手黨了,又不會說話,冥思苦想最後也隻說出了一句和其他人畫風完全的台詞“真美味啊,咖喱飯。うまいですね、カレーライス。”


    與其說這是“黑手黨常說的話”,倒不如說是“織田作之助內心深處的感慨”,咖喱飯真好吃什麽的總之,完全沒有任何黑手黨的影子。


    “咖喱飯是什麽鬼啊,這也算嗎”立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織田作之助,一個不殺人、而且還收養了一堆孤兒做慈善的黑手黨,原本隻是不起眼的底層人員,不管多麽奇怪都沒人關注。因為時常和幹部太宰治一同在酒吧喝酒,從此平步青雲,被推舉為了幹部助理。有了高人一等的身份後,織田作之助便不再像以前那樣默默無聞,其完全不符合黑手黨的行事作風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立原對他說不上討厭,但總感覺他這個人不太合群,現在更是被他搞得連遊戲的興致都沒了。


    立原不禁發起了牢騷“我說,你這家夥也稍微適可而止吧平時也就算了,這可是黑手黨常說的話接龍遊戲啊太掃興了,織田。”


    “是嗎”織田作之助又端起了自己的那杯蒸餾酒,表情平淡地說道,“抱歉,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怎麽說,滿腦子都是咖喱飯了。”


    可亂步卻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不愧是織田作,這個迴答的確是你的風格。”


    “可是”


    “織田作也是黑手黨呀,他說的是自己常說的話,並沒有違反遊戲規則哦。”亂步打斷立原的話,“而且就算樋口還清醒著,她大概也隻會模仿芥川,說上一句吵死了,樋口吧。唉,這個已經聽厭了。”


    “好吧,既然亂步先生這麽說了”立原放棄了找織田作之助的麻煩,“有這麽一個無趣的人在這裏,遊戲根本就沒法繼續下去嘛。算了算了,遊戲結束,喝酒”


    “那麽接下去做什麽呢”並不喝酒的亂步百無聊賴地玩起了空杯子,“好閑啊”


    織田作之助“是啊,好閑啊。”


    “你倒是挺享受這份悠閑的嘛,織田作”亂步撅起嘴來,“如果光是喝酒,那我就沒必要在這裏坐著了,難道就沒有什麽話題可聊了嗎”


    廣津提議道“亂步先生,要不然就講講您以前解決過的事件吧說來慚愧,吾等對亂步先生的決策一知半解,隻能照著要求去執行。如果亂步先生能夠說明一二,那就再好不過了。”


    立原豎起耳朵,對此十分好奇“哦好像很有趣的樣子講吧”


    “以前解決過的事件啊”亂步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


    因為基本上他對其他人的事都懶得關心,森先生問他什麽他就迴答什麽,大多數事件解決之後就被他拋之腦後,所以不太好說這些事。不過嘛,現在大家都懇求他講一些經曆的故事,那就沒辦法了。


    “哎呀,真是拿你們沒辦法,提前先說好就算你們聽我解釋了也沒辦法變成我這樣的主角,畢竟推斷力是天生的東西,亂步大人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亂步露出了驕傲的神色。


    “但是呢”他的話鋒一轉,“因為現在實在是太閑了,就當是特殊服務說給你們聽一聽吧嗯,都給我好好記錄下來,迴去再複習個一百遍,說不定能變得稍微聰明點。”


    他的言辭並不客氣,甚至還有點貶低別人的意味,但大家早就習慣了亂步的性格和說話方式,並且亂步在決策上的境界的確高於其他人,所以沒有人對此表達不滿,神色專注地聽了起來。


    “大概是好幾年前吧我們旗下商業街發生了失竊事件,原本和我是無關的,但被偷的貨物裏竟然夾雜了一份秘密文件。森先生非常苦惱,所以這件事就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去了現場之後發現”亂步微微一頓,吊足了其他人的胃口。


    “發現什麽”織田作之助問道。


    立原更是露出了嗜血的笑“犯人是誰啊竟敢偷走我們的文件,肯定被抓迴來處死了吧”


    亂步“發現犯人是附近的小學生們。”


    立原“”


    廣津幹咳一聲“既然亂步先生提到了這件事,肯定還有後續吧”


    如果隻是小學生不知情地盜走文件,那就沒有必要特地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了。他們聊這些,其實就相當於黑手黨的自我吹噓,亂步尤其喜歡這個環節,不可能隻是拿小學生烏龍事件出來說。


    果不其然,這件事還有下文。


    “當然啊,我親自去把文件拿了迴來,路上想著要把那群小鬼頭的家長好好教訓一頓,結果上門一看竟然發現其中一人是同盟組織裏的成員。”


    “嗯”


    “然後我就命令屬下去搜查他們院子,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東西。”亂步模仿著記憶裏自己的口吻下達命令,“果然在院子的地下挖出了滿滿一個集裝箱的軍火,正好是之前丟失的貨。”


    “等等,為什麽我們的貨在他們的院子裏埋著”立原有些迷茫,“他們偷我們的貨”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嘛。”亂步說。


    “那亂步先生怎麽知道貨在院子裏”


    “如果那人身上帶著泥土的痕跡,再加上見到幹部的神態不自然,應該可以判斷院子裏有東西吧”織田作之助猜測道。


    “織田作還是有學到不少的嘛,不過遠遠比不上亂步大人哦。所以我說過了吧,頭腦是天生的,我的話,一瞬間就能明白真相。”亂步用炫耀的口吻說道,“那人身上的痕跡隻是判斷依據之一,更關鍵的是”


    “是什麽”


    “在失竊案發生之前的半個月,隸屬於我們旗下一家金融企業的社長被殺害了。負責這起案件的市警就和瞎子一樣,閉著眼睛辦案,邏輯不明所以,最後竟然把這名社長的妻子給逮捕了。”


    “所以說他們抓錯人了”


    “啊,因為犯人是社長的弟弟嘛。”


    “那和我們的貨物被同盟組織私藏又有什麽關係”


    “笨蛋因為我見到的那個私藏軍火的男人就是犯人啊他在完成目標之後就立刻銷聲匿跡了,對外說是去了國外,所以市警到現在也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織田作之助還有很多想問的問題,但不知從何問起,“後來怎麽樣了呢”


    “我的工作當然是全部都解決了。”亂步理所當然地說道,“後續審訊的事情交給了太宰,決定要不要撕毀同盟協議的人是森先生,這些都太麻煩了,我根本不想管。”


    織田作之助其實想問的是社長被殺案中無辜入獄者有沒有被釋放,畢竟港口黑手黨把真正的犯人綁了迴去,經過審訊後八成不會留活口,恐怕是沒辦法送到市警那邊去了。


    他以前還是一名殺手的時候,也曾被人誣陷入獄,最後還是亂步把他撈出來的,所以對這件事稍微有些在意。


    “當然”亂步又開口說道,“我最後把那個男人殺害親哥哥的證據整理出來寄到了警視廳去,市警們實在是太愚蠢了,讓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就當我是在嘲諷他們的無能吧”


    所以,亂步幫無辜的人洗白了罪證嗎


    織田作之助抿了一口蒸餾酒。


    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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