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說完這一句,明梓錦她爹和她大娘都朝她看過來,還有其他兄弟姊妹也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探尋地看往這邊。


    大閼氏臉色很不妙,帶著絲絲嫌惡盯了她一眼。明時則沉聲道:“你能有這份兒友愛之心,很不錯,去吧,但隻別吵著你五姐休息。”吩咐那邊按捺不住的明澈:“你且留下,稍後去看。”


    有了這個許可,得以逃脫正兒八經的宴會,簡直賽高。當然雀躍的心情也不是百分百,心裏還隱約有個角落在為五姐擔憂。那麽元氣滿滿的小姑娘,也會失足落崖麽?也許就是因為太元氣了,才肆無忌憚各處去逛吧?


    也不知他們這個時代“名媛”是個什麽意思,初見就想吐槽了,奈何這位五姐一直兇神惡煞的,嚇得她不得不全心應付。


    林夏亦步亦趨跟在大閼氏身後,方才走出中帳不多遠,那阿姨就轉過身來,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看著她,張口語氣不善:“小狐狸精,你又耍什麽花招?讓你離我的五兒遠一點,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說,你跟來做什麽?”


    林夏笑道:“大娘你誤會了,我沒什麽花招要耍,姐姐受了傷,我做妹妹的,當然要去看看。譬如前日我受了傷,二哥和五姐也去看了我,這是我們兄弟姊妹之間的情分。還望大娘成全。”


    大閼氏哼了一聲:“一個終年說不到三句話的悶油瓶子,被馬踩了,倒是放聰明了,嘴挺甜。你記著,我不是你大娘。我們家不出你這種狐媚子。”說著轉身,倒無話了。


    進了五姐行帳,她正嗨喲嗨喲地在炕上哀嚎呢。本來見了大閼氏,大喊一聲:“娘……”


    娘到一半,見了跟在她身後的明梓錦,立刻閉嘴。做出一臉倔強的神色。


    林夏心裏好笑,走過去先行了禮,問她:“姐姐從哪裏摔下來的?嚴不嚴重?”


    明媛哼了一聲:“要你管。”


    聽那聲音,中氣甚足,應當無妨。林夏把手裏的扇子收起來,“我不敢管姐姐,隻不過聽見你受了傷,擔心罷了。你也不許別人擔心你麽?”


    那大閼氏怪異地盯了她一眼。


    明媛的臉突然紅了,恨聲道:“我知道你就是來看我笑話!前幾天我才騎馬踩了你,這麽快就大仇得報,你今天心裏很爽快吧?”


    林夏搖頭:“我隻是單純擔心你。姐姐是貪玩去哪裏摔的?”


    明媛突然坐起來,哎喲了一聲,冷著臉道:“哼,我沒事,隻不過去大荒山采點東西,不小心沒站穩滑了下去,你得意什麽?我這可是自己個兒不小心摔的,和你不中用被別人撂倒完全不同,懂麽?”


    小白提示:大荒山是纓國境內唯一一座山,在距此地三公裏的西南方,海拔約二百米。


    林夏抿嘴笑,嘩啦一聲張開扇子給她微微扇著風,“姐姐慢點說,都出汗了。”


    一旁的大閼氏雙手合十做祈禱狀,感謝了一波眾神,又恨恨地在五姐額頭上一戳,罵道:“你這個孩子,從小就不讓為娘省心。從斷崖上摔下來,你還能生龍活虎在為娘身邊呆著,說明你是受眾神庇佑的。你再亂跑,可仔細你的皮……”說著揪耳朵,到底不忍心,又放開,一聲長歎。


    明媛眼睛盯著林夏手裏那折扇,和她娘說道:“娘,我掉下來,幸好穿的是一身漢服,上邊衣帶眾多,掛住了樹枝,我才活下來的。”


    大閼氏又是一陣祈禱。


    林夏笑道:“姐姐喜歡這扇子?”


    明媛愣了一下,抬頭看看她,偏過頭,紅了臉,“不稀罕。”


    哎呀,太萌了。


    林夏想了想,雖說是明梓錦她娘留的扇子,送給心悅它的人,倒也不算糟蹋。於是把手裏的折扇合起來,抓過五姐的手,把扇子鄭重地放在她手心裏,“姐姐受了傷,我說來看望,卻什麽都沒帶,十分失禮,姐姐若不怪我送舊東西,不嫌棄這扇子不值錢,就收下玩罷。”


    明媛愣怔怔地抬頭,眨巴著眼,仿佛第一天認識她。


    連大閼氏都有些莫名,這人變得有點快,幾時這麽會套近乎了?


    林夏聽到了小白的提示音:人際交往經驗值+2


    “喂我說,能不能別什麽都算分?我這是看她一個病人喜歡這東西,所以順手送她討她高興,病好得快罷了。”


    小白嗬嗬道:“她病好得快,馬上就可以再騎馬來踩你。”


    林夏噎了一噎,不樂意了。鬆開明媛的手,咳嗽道:“父汗說了,不許我打擾五姐休息,我……”


    一句辭別還未及說完,明輝突然掀帳進來了,見了一帳子的人,這明輝是個正兒八經的老實頭,看著敦厚敦厚的,開口訥訥的:“小五,不要緊吧?”


    明媛道:“暫時死不了。”


    明輝點點頭,朝林夏說:“小七,父汗找你。”


    林夏訝異得很,自己也正打算從這裏撤退,隻不過,撤退以後,不是迴那宴會上去,而是要迴自家地盤繼續宅著,養精蓄銳。萬一有人問起,就說方才開席前糕點吃多了,吃壞了肚子。


    不想這個大汗爹竟然會傳召。


    林夏跟明輝出了明媛的行帳,一步一頓往中帳挪,嘴裏去套話:“四哥,那個,父汗還特意讓你來叫我,找我有什麽事嗎?”


    明輝看她一眼,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不幾時到了,林夏才一掀帳子,一根棍子就刷地伸到她臉上,距離不到三公分,險些讓她挨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嚇得微微輕唿了一聲。


    卻原來,是使臣身後那兩個侍從之一在舞劍,大概是為了聊助酒興。


    林夏撫著胸口,見那人笑得星光璀璨地,再低頭歉然道:“驚擾了小公主,是小人不對,還望公主原諒。”


    掃一眼周圍許多雙眼盯著這邊,故作大度地笑了笑:“沒事,是我進來得不巧。”


    心裏暗暗吐槽:什麽鬼,就算我走路輕,明輝的腳步聲又不輕,你會沒聽見我們來了?不過就是耍帥,哼。


    那侍從眉眼一彎,又熱切地看了明梓錦一眼,迴了那張大人身後。


    明澈先說道:“中原的武藝果然卓爾不群,我等大開眼界。”


    張大人道:“下官這侍從不知天高地厚,不過是獻醜而已。”


    林夏見明時沒說什麽,徑直迴了自己的末座,聽他們你來我往地互相恭維了一番,扶住疲倦的耳朵,額頭一滴冷汗。


    好容易恭維完了,隻聽那張大人接著道:“話到此處,請容我向大汗請求一事。與先前我朝致大汗的書信裏所說一致,我朝太子,今年年已十九,正是成家的年紀。我大興朝的傳統習俗,女子多在及笄之年出嫁,男子多於十六七上娶親生子。若非太子殿下一直要替我朝陛下分憂,早早參政理政,也不至於耽擱到今日。太子殿下的武藝,方才這位小侍從遠遠不可望其項背,且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已然三次帶兵,替皇帝陛下出征,每次皆是凱旋,戰果輝煌……”


    總之吹噓了一大堆,就是說他們家太子怎麽文武雙全,怎麽才高八鬥,怎麽能上九天攬月、能下五洋捉鱉,說得那叫一天花亂墜,瑪麗蘇傑克蘇各種蘇。林夏揉著眉心,有些煩躁地喝茶。好容易等張大人說完了,明時沉吟道:“果然是天縱英才。”


    明澈也道:“不愧為龍駒鳳雛。”


    林夏心想我呸,吹牛誰不會,你們這些公務員,盡是耍嘴皮子。


    張大人喝了一口茶潤了一潤喉嚨,接著道:“本來我大興朝物華天寶,人傑地靈,那美人也不少。隻是我朝太子出於政務上的考慮,且聽聞纓國的公主們個個如花似玉,太子殿下想要與大汗和纓國的關係更親近一些,因此特派不才在下張昀,來替我朝太子求娶纓國一位公主,作為我朝的太子妃娘娘。他日待我朝太子登基,太子妃娘娘即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是我朝太子對大汗的諾言。”


    明澈笑道:“張大人乃是右丞相,文采非凡,兼有是當年殿試皇帝欽點的狀元,若說不才,可是屈煞了。”


    張大人微微點頭,謙虛一笑。


    明時沉默良久,終於問:“關於這和親的人選,太子殿下可有交待?”


    張昀道:“實不相瞞,確有交待。”


    凡此種種,林夏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戲的心態。她去明媛帳中以後,席間上了菜,眼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重口味肉類,加了十足的香料來料理,她稍稍吃了些,已然覺得不對付,口渴得厲害,此刻手裏端著杯茶,慢吞吞喝著。聽父汗和張昀如此一來一往對答,眼見得大姐明惠和三姐明麗的臉突然都紅了,四隻小耳朵都豎起來,不由得好笑起來。


    隻怕無論她們倆誰成了那位大興朝太子殿下的心儀之人,另外的那個都勢必要失落不已。


    明時問:“太子殿下屬意本汗的哪一個女兒?”


    張昀笑道:“請可汗將七公主嫁予我朝為太子妃。”


    林夏嘴裏一口茶噗地一聲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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