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宗閣下,你在做什麽”


    因為月彥的突然到來,原本在玩耍的人都停下了動作。


    童磨愣了數秒,鬆開了摟著優娜的手。


    他咧起嘴角,露出了很輕快的笑容“呀如您所見,正在玩著呢。我覺得她戴我的法冠相當合適,簡直就像是一位教宗似的。您覺得呢”


    優娜眨了眨眼,茫然無覺地從童磨的懷裏坐直了,伸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法冠“合適嗎”


    月彥垂下眼簾,眸中有一絲冷意。


    “並不合適。”他說著,走近了兩人,彎下腰去親自將那頂法冠摘下來,又隨隨便便地丟向了童磨,“拿好你的東西。”


    童磨連忙伸手接住了象征著神聖地位的法冠與經帛,使其免於隨意掉落在地上的厄運。他鬆了口氣,小聲嘀咕“好險好險”


    月彥將目光從童磨轉向優娜,麵上浮現出一縷淡淡的笑意“優娜,你先迴去休息吧,我有話和教宗閣下說。”說完,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像是在安撫孩童。


    優娜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她有些憂心月彥會對童磨發火,便小聲說“其實教宗閣下也沒做什麽壞事,隻說想要救贖我什麽的”


    她一說“救贖”,月彥麵上的笑容愈發了。但他的笑卻有些冷冰冰的,像是一幅假麵。“我知道了。”月彥對著她時,語氣極盡溫柔的樣子,“我隻是有些私事要和他談,放心吧,他會原原本本地再出現在你麵前的。”


    聽他這麽保證,優娜鬆了心,將紙門移上,繼續遛彎迴房去了。


    等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了,月彥不,鬼舞辻無慘才轉迴頭來,居高臨下地凝視著盤腿坐在地上的童磨。他現在沒了笑意,無論是表情也好,還是眸光也好,都冷的像是刀鋒一樣,讓人不寒而栗。


    鬼舞辻無慘是鬼的始祖,所有惡鬼的血都來源於他。當眾鬼麵對他時,總會有打心底的恐懼。但童磨不一樣,他並不知道“恐懼”是什麽,麵對無慘的時候,也是如此。


    不過,童磨擅長演戲,所以能露出敬畏的神色來。


    “呀呀無慘大人,您在生氣嗎”童磨用折扇抵著臉頰,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我隻是在陪她玩耍呢您不是說過,要將她哄得高高興興的嗎”


    狡辯的話還未落地,童磨便覺得眼前有一道黑影掠過。下一刻,他的視野便顛倒了過來。但他還是能清晰地看見,繪著盛放蓮花的紙門上被潑濺了一列飛揚的血跡,鮮紅的血珠子沾滿了整麵障子紙門。


    隻不過,蓮花也好,門也好,無慘大人也好,都是上下顛倒的童磨的腦袋落在了地上,恰好倒著。他眨了眨眼,餘光瞥到自己的身體在一旁,脖頸上碗口大的斷痕還在往外頭淌血呢。


    童磨暗覺不妙。


    哎呀呀自己的脖子斷掉了,可沒法很輕鬆地長迴來啊非得讓無慘大人親自裝迴去不可。


    一旁的鬼舞辻無慘安靜地收迴手,取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跡。但血跡實在太多了,一張手帕完全不夠,就連他白色的襯衫袖口也被染紅了。


    “童磨,你是想要將她吃掉吧”無慘問。


    “啊隻是在一瞬間有過這個想法。”即使自己身首分家了,童磨還是露著笑。但他燦爛的笑容落在單獨的一顆腦袋上,未免有些瘮人了。


    “沒有下一次了。”無慘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她是我的東西,你隻需要好好扮演你的教宗,把她哄好,這就足夠了。”


    童磨還有點委屈。


    他這不是就在哄人嗎為了哄她高興,還讓她做了迴萬世極樂教的教宗呢一般人哪有這個待遇


    無慘收起手帕,又變迴了風度翩翩的月彥。他推開門,最後迴身看一眼童磨,說“把這裏收拾幹淨。那麽多血,會嚇到她的。”


    “好的好的,如您所願。”童磨費力地把自己的腦袋安迴去,心裏嘀嘀咕咕的啊,這麽多血,把地板弄得髒兮兮的,怪誰呢還不是您又發脾氣了


    然後無慘又迴頭瞪了他一眼。


    童磨連忙嗬嗬幹笑“呀呀呀,我隻是那樣隨便一想,沒有冒犯您的意思都是我的錯啦。”


    房間裏的血跡可以讓教徒們清洗,但童磨的身上也慘不忍睹的,得由他自己去洗掉。畢竟他的腦袋剛剛被老板削掉了,血濕透了整整一身。就這樣出去見優娜的話,準會把那位蜜糖裏泡大的美麗小姐嚇跑。


    某位全家死而複生、常年在地獄給魔王打工、和殺手出雙入對、與變態打牌共舞的女士蜜糖裏泡大的美麗小姐說誰


    等童磨再次見到優娜時,他又是衣衫齊整、笑容燦爛的教宗閣下了。


    “優娜”


    優娜聽到教宗閣下的唿喚聲時,正立在蓮花池邊。


    萬世極樂教似乎很看中“蓮”這種東西,不僅牆壁、屋簷、梁柱的裝飾都是蓮花的圖案,更是在山腳和寺廟內栽種了無數的蓮。更奇妙的,則是這於室內搭建的蓮池


    在不見日光的屋內,下挖出了方形的池塘。木質的紅漆橋梁橫跨在池塘上,宛如庭院內的風景。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這裏並無日月的光彩,唯有小小的燈籠散發出瑩瑩燈火。而那池中的蓮花,也不同於外麵的品種,竟有著晶瑩剔透的花瓣,散發著絲絲寒氣,仿佛由寒冰所雕刻而成,在燈籠的光彩下,顯現出幻夢一般的色澤。


    優娜正專注思考著這蓮花是怎麽一迴事,就聽見了童磨的唿喚聲。她一迴頭,就看到童磨好端端地朝自己走來,沒有缺胳膊少腿,衣服也幹幹淨淨的,笑容和原先一樣的醒目而純粹。


    “教宗閣下,月彥沒和您吵架吧”優娜問。


    “哦哦,沒有喔。”童磨走到她身旁,很誠實地說,“我們不會吵架的。”隻是她家月彥直接把他的腦殼削飛了而已。


    “那就好。”優娜說。


    她是個好人,她的心願是世界和平。如果她有話想對月彥和教宗說,那一定就是“你們不要為人家打架了啦人家心裏會過意不去的要打去練舞室打”


    開玩笑的,還好月彥和教宗沒打起來。


    這兩人都這麽好看,要是打起架來破相了怎麽辦多可惜啊


    童磨捏著折扇,笑嘻嘻地說“那位大人叮囑了我,讓我好好陪你玩。有什麽想看的嗎我可以帶你去哦。當然,僅限於在寺廟內。”


    優娜眨了眨眼,指向池中的蓮花,問“這是什麽品種的蓮花”


    “這個啊,是用冰做的哦。”童磨徐徐展開了折扇,眼眸彎起,“普通的蓮花必然有凋謝的時候,到凋謝時就不好看了。但是,用冰做的蓮花,隻要保存妥當,就可以一直存在下去,永生不凋。”


    “那可真是厲害,竟然是用冰所雕刻成的。”優娜小小地驚歎了一番,又問“蓮花凋謝的時候,教宗閣下會感覺的到惋惜這樣的情感嗎”


    童磨想了想“勉強有一點我不希望好看的東西消失。”不過,這些情緒是不會進入他的骨子裏,至多那麽半分鍾,他就忘得幹幹淨淨了。至於更強烈的感情,他完全沒有。


    這樣一想,童磨就捂住臉,表演出一幅悲傷的樣子來“啊,我可真是太可憐了都沒有機會品嚐那些有趣的情緒。”


    一個不會感受到悲傷的人,竟然露出了如此悲傷的表情,這副場景,看著就有些詭譎。


    優娜忙安慰他“其實體會不到負麵的情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誰都不希望經曆悲傷與痛苦。教宗閣下是個幸運的人呢。”


    聽了她的安慰,童磨總算把臉從手指縫裏露出來了。


    他露著大笑臉,興致勃勃地問“對了,優娜,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所謂的戀愛,是什麽樣的情感”童磨的眼睛閃閃發亮,整個兒一好奇寶寶。


    優娜


    噢,對了,這位教宗閣下感受不到七情六欲,自然也不會知道愛情是個什麽東西。


    但是他問錯人了吧她的愛情觀問題可是很大的。若她照實迴答“愛情就是當你在落英紛飛的季節,遇到一個儒雅紳士、風度翩翩、博學多識、溫柔幽默、酒量好、長得帥氣還非常有錢的男人”,怕是會給教宗閣下帶來困擾。


    “戀愛啊”優娜仔細想了想,迴答說,“就是當你看見那個人的時候,你的心髒會緊張地加速跳動。你會一直想起對方,白天也好、夜晚也好,都會想起那個人。還會幻想和對方的未來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情緒吧。”


    童磨聽了一臉茫然“啊,什麽啊,好複雜啊。有簡單一點的解釋嗎”


    優娜沒有


    童磨見她給不出更簡單的解釋,便自己苦思冥想起來。好半天後,他一展折扇,輕快地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


    下一刻,教宗閣下就將臉湊了過來,笑嘻嘻地親了她一下。


    他知道了。


    這就是“戀愛”吧


    從前父親出軌那些女信徒的時候,就會做這樣的事情。親吻、擁抱,然後將身體交疊在一起。父親說,他是愛憐著她們的,就像是神明垂憐著可悲的人一樣。


    不過,這樣的愛顯然不被母親所接受。所以,母親手刃了父親。


    優娜愣了一下,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離她分寸之遙的距離,教宗正用充滿希冀的目光望著她,像是個討要賞賜的孩子“這樣,對嗎這就是所謂的戀愛了吧”


    “哎呀”她無奈地笑起來,“也算是吧。”


    月彥穿過走廊。


    走廊上有燈,燈外種著一株綠蘿。


    綠蘿長勢很好,嬌嫩青翠。月彥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這生機勃勃的綠蘿。燈光透過綠葉落在了他的發上,一片淡淡的染了色的光。


    綠意盎然,青翠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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