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模特的場合(6)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有點疲憊,於是半倚著站在角落的某個門後麵。


    劍道服已經換下了,今天的比賽也已經結束了,正常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迴家才對。


    迴到跡部家。


    然而顯然現在她並不是很想迴去。


    說起來,大概是和跡部景吾太過親近的緣故,從前遠遠地看的時候還沒有什麽感覺,等到真正開始接觸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對方是個氣勢很足的少年人啊。


    是一個似乎一旦小瞧,就會發生一些不可控製東西的少年。


    雖然說一開始是故意的,也是她占主導權的,但還是不知道為什麽,似乎無意識之中就靠得太近了。


    既然會離開,還是不要太近的好,如果甚至為此影響到自身,雖然說她不覺得自己會被完全地同化,但是她也不想發生什麽意外。


    及早地暴露,讓對方對自己敬而遠之,似乎是現在最好的政策……就這樣吧,跡部景吾身邊並沒有什麽特別需要修正的對象,唯一那個女孩子幾乎不堪一擊。


    跡部景吾……她微微轉了轉眼睛,耳邊下意識地浮出對方低啞的嗓音。


    及時止損,在事情發展到更加無法控製之前就結束,將損失的降到最低。


    人是不能後悔的,後悔是瘋狂生長的荊棘,隻要攀附上來了一點點,很快它就會纏滿你的身體,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讓人窒息。


    隻有及時止損才是最正確的方法。


    她垂下睫毛,瞳孔慢慢靜下來。


    “……緋?”


    門忽然開了,少年略微有些吃驚的喊道,兀然被喊到名字,九間花裏緋身子微微顫了顫,然後才恍若無事似的迴頭衝對方笑道。


    “黃瀨君。”九間花裏緋張了張手中的紙袋,“訓練完了嗎,特地來看看你。”


    “啊……嗯,剛訓練結束呢,一直等在這裏嗎,怎麽不進來和我說呢。”少年臉上顯然有些懊惱,十分貼心地接過對方手中的紙袋,“是禮物嗎,真是讓我更加愧疚了呢。”


    “沒關係,黃瀨君已經很貼心了。”九間花裏緋點了點頭。


    “真是的,這樣可一點都不能體現出我的貼心啊。”黃瀨笑了笑,不過笑容中顯然有一絲憂慮,不過還是溫柔道,“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女孩子等這麽久呢。”


    她眼尖,輕聲問道:“黃瀨君有什麽煩心的事嗎,看上去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呢。”


    “啊不是……”黃瀨頓了頓,然後才如實迴答道,“其實,的確是稍微覺得有點奇怪呢。”


    “奇怪?”


    “不是我奇怪,怎麽說呢……”少年頓了頓,聲音像是微微有些迷茫,“不知道緋有沒有聽說過,我們帝光的籃球部一直都是非常出名的。”


    “聽過呢,”九間花裏緋轉了轉眼睛,“從前也聽說過,畢竟赤司君也是我的未婚夫呢。”


    “嗯,”黃瀨將視線轉到女孩身上,見她似乎確實一點都不在意赤司的事情才放心地說道,“我雖然是最後一個進籃球部的,但是我們真的很強,而且這些天……大家好像真的變得越來越強了。”


    “怎麽說呢,好像都開始,不來訓練了,”黃瀨雖然對這些事情並不是很上心,但是還是會忍不住說上兩句,“先是小青峰,緋知道小青峰吧?哦哦,對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是你們那個劍道部前部長一直糾纏著的青峰大輝,小青峰打籃球真的非常強,我十分憧憬他的實力,從前大概是天賦的緣故,不論什麽我都可以很快地到達很高的層次。”


    “但是隻有籃球……真的,大家真的都很厲害,我竟然到現在還是最差勁的。”


    九間花裏緋歪了歪頭:“你看起來好像還是很高興的樣子?”


    “是啊,”少年俊朗的眉目說起這個的時候簡直有些眉飛色舞了,“我很久都沒有遇到這麽有挑戰性的東西了,真的讓我一直都很動力。”


    “是啊,”九間花裏緋轉迴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人就是要有目標才行,不過,奇怪在哪裏呢?”


    “啊啊扯遠了,”少年有些懊惱地不好意思道,“總是忍不住講得太多。”


    “沒關係,”九間花裏緋抬起臉笑著注視著對方,“黃瀨君這樣的一麵出乎意料地可愛。”


    “啊被女孩誇可愛一點都不開心,”雖然這麽說,但是少年看起來笑得還是很高興,然而隨即神色便稍稍正經了下來,“奇怪的地方大概就是……忽然變得太強了,小青峰看起來沒什麽動力,開始經常不來訓練,不僅是小青峰,小紫原也是,而且為了光明正大不訓練,今天他竟然開口頂撞小赤司了。”


    九間花裏緋微微愣了愣,聲音抬高了兩分。


    “頂撞赤司君?”


    “恩呢,”黃瀨似乎到現在還有些吃驚,“小赤司看上去挺生氣的,後來就提出一對一,誰贏誰做主吧,結果小紫原竟然真的差點贏了……”


    “贏了?”九間花裏緋又是愣了愣,“赤司……會輸嗎?”


    “沒有,小赤司還是贏了,”黃瀨搖了搖頭,麵色又有點古怪,“但是奇怪就奇怪在這裏了。”


    他們路過了一個街頭籃球場,旁邊飛過來了一個籃球,少年似乎像是唿吸一樣輕鬆地接過了球,一根手指就轉上了球。


    “那邊麻煩把球拋過來!”


    黃瀨頓了頓,一隻手向前麵的籃筐一投,手中的紙袋幾乎都沒有顫抖得多厲害。


    空心三分就這麽進了,旁邊似乎傳來了幾聲驚唿。


    “小赤司,”黃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雖然並不是很擅長三分,但是那是相對於絕不會失手的投手綠間真太郎比起來的,“小赤司他……好像完完全全變了一個樣一樣。”


    九間花裏緋步伐頓了頓。


    “緋以前和小赤司認識了這麽久,也有見到小赤司那個樣子嗎?”黃瀨轉過頭看著對方,眉宇間似乎有一分深深的困惑,“看上去氣勢太強了,遠遠站在那裏的時候……我似乎都感受到了那份壓力了。”


    “這樣啊……”九間花裏緋歎了口氣,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喜是憂,“我也沒有見到過那樣的赤司君呢。”


    “啊,所以說,果然還是覺得有點在意啊,為什麽忽然變成了這樣呢,雖然說大家還是在一起,還是很強……”他看上去果然還是有些迷茫,不過很快就振作了起來,“不過沒事,果然還是贏吧,反正,我們還是會贏的,我也還要努力啊。”


    “那……要加油哦。”


    九間花裏緋聲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黃瀨涼太轉過眼睛,微微帶著撒嬌似的抱怨道。


    “其實我也已經很厲害了哦,隻是比起他們來說還是差了點,緋真的不誇獎一下我嗎。”


    “是呢,黃瀨君很厲害了。”


    九間花裏緋笑容微微輕鬆了一些。


    黃瀨涼太和跡部景吾還是很不一樣的,至少他們之間的距離現在剛剛好,好看的少年隻會帶來美好的心情,而不是讓自己迷茫的情緒。


    “啊,好敷衍啊,不過——”


    少年聲音頓了頓,旁邊開過了一輛似乎要擦著他們過的汽車,黃瀨眼疾手快地就將身邊的女孩拉到了懷裏。


    少年的懷抱溫暖而舒服,九間花裏緋微微有些出聲,耳邊便是少年溫柔好聽的聲音。


    “不過隻要緋這樣能開心,這樣笑著就好了。”


    九間花裏緋心裏微微一顫。


    “上次的事還是我魯莽了,其實和緋還沒有那麽熟呢,”黃瀨雖然還是笑著,但是看上去正經了很多,漂亮的桃花目輕輕地注視在女孩身上,“怎麽說呢,我是很希望緋能夠幸福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其實和緋從前在哪裏就見過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是從見第一麵的時候起,就覺得緋應該是個很溫柔美好的女孩子呢。”


    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旁邊柔軟的路燈輕輕照下來,將少年的眼睛照得波光粼粼般絢爛。


    “就像是鄰居家的溫柔小姐姐或者小妹妹,總之,都是非常美好的感覺,這句話雖然可能沒有那麽公平,但是我想過了,人總是含著自私的情緒的,所以我希望緋……可以拋下過去,變迴那個樣子。”


    九間花裏緋心中帶著不可名狀的柔軟。


    這種看上去放蕩又漂亮的男孩子一本正經地說著這麽溫柔的話,還真是讓人覺得無法抗拒啊。


    雖然上次不能說全是瞎編,但是對方能夠這麽上心,實在是……


    “今天看上去也已經晚了呢,送緋迴家吧。”


    他低頭看了一眼表,雖然這麽說,但是還是很征求她的意見。


    “黃瀨君……一定是個完美男友呢。”


    她忽然道。


    “欸,這麽說的話當時就不應該拒絕啊。”


    黃瀨嘴角笑了一下。


    她頓了頓,轉頭和對方揮了揮手。


    “今天就到這裏了,我還有事,晚好,黃瀨君。”


    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但也還是溫柔地迴應著。


    “晚好,緋。”


    小隊長的場合(5)


    最後一個人,也已經在剛才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這個點,他也應該迴去了才對,然而他隻是靜靜地站在籃筐下麵,手中無意識地原地拍著那個籃球。


    有窗忽然被風吹開了,今天的風並不怎麽溫柔,沒能被束住的窗簾被淩亂地吹開,像是不整齊的線條,也像是沒有靈魂的亡靈,孤獨地遊蕩在窗口。


    這下子顯得籃球館更加空蕩蕩的了,似乎真的像是沒有一個人的那種孤寂一樣。


    他手中的球慢了下來,手一揚,直接將球往前麵投了進去。


    “吱呀——”


    他愣了愣,外麵的門忽然開了,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的手感,球很快完美地穿過了籃筐,然後落在了地上。


    球碰在地上的聲音也總是讓人覺得孤寂。


    風,吹亂的窗簾,三三兩兩的球聲。


    他卻沒什麽表情,隻是緩慢地轉過頭看著門口的來人。


    是一個很熟悉的人,不,也很陌生。


    不……


    的確是一個很熟悉的,活在自己記憶中的人。


    他很快推翻了自己一重又一重的想法,最後才緩緩地盯著來人,輕輕開口道。


    “好久不見,緋。”


    “哎呀,真的能認出我來嗎,那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九間花裏緋歎了口氣,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得有,好多年了吧。”


    “這麽多年過去了,赤司君還是沒有輸過嗎?”


    赤發少年冰涼的神色微微一怔,然後很快答道。


    “是的,我是不會失敗的,也不會有誰能夠阻止我。”


    “真是一如既往的語氣呢,”九間花裏緋垂下眼睛,似乎是在想些什麽,語氣帶著迴憶似的開口,“那個時候見到的你,還隻有這麽高吧。”


    她比劃在自己肩部以下的位置。


    “還是個小鬼呢,不過和現在也差不多,反正你做什麽都是最出色的,什麽也都是最優秀的。”


    “是嗎,”他輕輕開口,也像是在迴憶似的,“好像的確是這樣子的。”


    九間花裏緋上前了兩步,但是還是和少年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赤司征十郎是個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孩子。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穿戴精致的赤司小少爺衣角沾了泥土,微微有些狼狽,但是他的神色還是很鎮定的,哪怕他麵對的那些混賬少年們比他高幾個頭。


    她不過是偶爾路過,嘴裏還叼著一根冰棍,遠遠地看著他。


    是個早熟的孩子,生命線很亮,一看就是世界的主角之一。


    這種時候她原本是不應該攙和的,但是當看到少年那雙眼睛的時候,她還是潛意識地走了過去。


    一個雙重人格的孩子,一邊溫柔而優秀,一邊淩厲而優秀,但是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個站在優秀頂端的孩子。


    他垂著眼睛,手上被那些落荒而逃的惡劣孩子手中的刀劃開了一小道。


    鮮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指尖落下,疼痛的感覺好像是被麻痹了,大概是因為疼痛這種感覺隻能阻礙他的力量,所以直接被身體下意識地屏蔽了吧。


    即使是這種時候,他也是最強的。


    是了,他的瞳孔輕輕縮著,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最強的。”


    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說服誰,他輕輕地喃喃道,不過這裏沒有別人,他當然還是對自己宣誓著。


    然而卻有人接口了。


    “什麽都是最強的嗎,這麽厲害嗎?”


    那個聲音軟糯而有些縹緲,他微微愣了愣,猛地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剛才自己完全沒有注意到的人。


    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模樣,仿佛一瞬間就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黑色的發和黑色的瞳,狹長的眉目和淡緋的唇,看上去和路邊隨便遇見的漂亮女孩沒什麽區別。


    可還是下意識地,深深地映入了他的眼睛。


    那個孩子眼中帶著對她的警覺,不過無所謂啦,她伸出手將一方柔軟的繃帶包紮在對方的傷口上,一抬頭那個看上去就有點厲害的小鬼還在靜靜地看著她。


    雖然年紀還小,但是眉目已經十分精致漂亮了。


    隻是與這份眉眼不同,他的神情淩厲而冷漠,一點都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


    不過無所謂,她的存在就像是空氣,她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就算她現在蹲下來替他包紮著傷口,他的一瞬間也的確是很警覺地在看著她。


    但是很快,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會發生作用。


    她是空氣,是絕對會被人遺忘的空氣,被當作理所當然的一處風景一樣。


    她這樣想著,偶爾也微微有些遺憾。


    怎麽說呢,雖然說沒有什麽必要,但是偶爾被記住一次的話……


    “你是誰?”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


    孩子的聲音還有幾分稚氣,但是語氣卻已經很成熟了。


    那孩子的眉目那樣堅定地看著她,聲音也是那樣堅定。


    “你是誰?”


    他重複了一遍,讓幾乎以為是幻覺的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被,看到了?


    怎麽會,被看到呢。


    她微微錯愕著,然後微笑著彎起了眉目。


    “問名字嗎,我是,緋。”


    “緋?”他重複了一遍,然後也迴道,“我是赤司征十郎。”


    “很高興遇見你呢。”她嘴角微微上揚,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雖然說被看到了有一種微妙的滿足感,但是也到此為止了。


    “你真的是看上去就很強啊,但是還是要好好保護自己啊。”


    手下的頭發柔軟而溫暖,對方看起來並不是很樂意被摸頭發,但是還是順從了。


    “那就這樣了,”她站了起來,衝著還年幼的孩子揮了揮手,“下次再見了。”


    話雖然是這麽說,但是肯定不會有下次了吧。


    “等等。”他聲音不疾不徐,看上去果然一點都不像是一個那麽小的孩子,“我是不是見過你。”


    如果說剛才隻是微微有些錯愕的話,現在她的確是切切實實地怔住了。


    “啊,想起來了,”甚至都不需要她的迴答,也沒有什麽思索的時間,他靜靜地開口道,“好多次,都見過你。”


    ……被,記住了嗎。


    她迴過頭,黑色的發絲散落了一把。


    怎麽可能,被記住呢。


    “小時候你幫我彈過一次鋼琴,還幫我媽媽摘過一朵花,在二樓的陽台上,那兩天天氣都很好,我媽媽還誇獎了你的琴聲,謝謝,”他輕輕開口道,敘述得清晰有條理,“但是很奇怪,我竟然會忘了你。”


    “哎呀,”她怔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雙重人格吧,這個人格看上去有點危險啊。”


    “危險?”他笑了一聲,“這是個不太準確的形容詞,不過我隻要最強就好了。”


    “真是,難怪可以記住我,”她歎了口氣,又俯下身子看著對方,漆黑的眼珠緊緊地照著對方的身影,“原來是這麽厲害的孩子啊,果然生命線那麽亮。”


    “生命線?”他微微愣了愣,顯然沒有聽懂,不過他沒有在意,隻是繼續詢問道,“所以,你到底是誰呢?”


    “我是緋啊,”她笑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對方的額間,“記住了嗎?”


    “我知道……你要幹什麽?”


    “這個年紀,”她頓了頓,然後看著對方,“你還是不要出來了,等到長大一點,再出來吧。”


    “不要。”


    他斬釘截鐵地後退了一步。


    “為什麽不要?”


    “要變強,那樣的我,不夠強。”


    她的頭發輕輕地滑下來,落在那孩子的前麵,他微微怔了怔,聞到了上麵似有若無的味道。


    “知道了,但是,我可不是在遵循你的意見啊。”


    那孩子沉默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對方這麽無賴,而他似乎也完全沒想到為什麽潛意識就認為對方就是有那樣的本事,可以讓他想迴去就迴去。


    “就算如此,我還是會出來的。”


    他靜靜地看著她。


    “是嗎,”她輕輕笑了一聲,手指上傳來的溫暖感覺已經讓他開始昏昏欲睡了,對方的聲音也在耳邊變得遙遠起來,“希望到時候,也沒有忘記我哦。”


    沒想到,真的沒有被忘記啊。


    之前在立海大的時候就想要試驗一下,因為那種感覺已經越來越強烈了,即使不是那個人格的少年,好像也已經開始可以意識到她了。


    這怎麽說呢……好像一種羈絆。


    一種,似乎隻有你能看到我的羈絆吧。


    小隊長的場合(6)


    “這麽多年過去了,為什麽你還是這個樣子,沒有變過呢?”


    赤發的少年看起來有些疑惑,這聽起來也的確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過了這麽多年了依然是這個年紀的樣子,甚至似乎連頭發的長短都沒有改變。


    可是放在她身上又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受。


    “這個啊,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她歎了口氣,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對方這個人格出現的的一瞬間就想趕過來,也許是因為當年的那個約定。


    ——“希望到時候,也沒有忘記我哦,”


    她或許隻是想來看看當年那個有點古怪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有遵循這個規定,也是不是真的有那個能力能夠記住她。


    其實在立海大的時候就想要試一試了,不過……最後即使沒有人打擾也會放棄吧。


    除了修正那些錯誤,不管是誰幹擾這個世界的進程都是錯誤,她不可能親手犯下這種事情。


    她靜靜地看著那個孩子,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情緒。


    如果隻是想被看到的話其實很容易,正如同她現在所做的這樣,光明正大地以一個身份出現在世界的麵前。


    所有人都看得見她,並且記得住她。


    但是這種心情是不一樣的,隻有在旁人都看不到的情況下,被看到才顯得讓人覺得……微妙吧。


    “九間……花裏緋,”少年遲疑地念出對方的名字,然後抬頭直直地看著她道,“這不是你的名字,對嗎。”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是語氣十分肯定。


    赤司征十郎的這個人格就是這樣的性格呢,之前那個溫柔的男孩子似乎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沉默地看了一會兒對方,心中略微有些複雜。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加偏執而淩厲的性格,這種性格太強勢了,連她都覺得麵對麵起來並不是那麽輕鬆。


    “是啊,”九間花裏緋很痛快地就承認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你不妨來猜測一下我是什麽好了。”


    少年頓了頓沒有迴答她,而是開始了另外一個話題。


    “你什麽時候是我的未婚妻的,為什麽我毫無記憶的,還是這段記憶本來就是假的?”


    人格的轉變讓對方的語氣很快上了一個台階,他的聲音微微抬高,聽起來不容置喙。


    九間花裏緋歎了口氣,笑著道:“真厲害,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為什麽這個人格可以這麽無視規則和我的能力,還記得九間涼嗎?”


    少年沉默了一下:“我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名字。”


    她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道:“隻記得我是假的卻不記得被我取代的人嗎,好吧,果然規則還是有些作用的。”


    “為什麽之前會忘記你呢,”少年顯然對這個問題還是很執著,“還是說他們全都,看不到真實的你呢。”


    九間花裏緋沒有理會這個問題,隻是退了兩步,笑著擺了擺手。


    “也許吧,不過這些並不重要,”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然後抬起頭來,“怎麽說呢,如果還記得小時候的恩情,那之後我要做的事情,就千萬不要來妨礙我哦。”


    隻是單純地想要來見一麵確認一下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人格可以無視那樣的能力看到她,但是莫名地像是看到了什麽舊友一樣。


    舊友,她是沒有這種東西的。


    人總是生來就是與這個世界有這個千絲萬縷的聯係的,父母關係,社會關係……太多的關係了,雖然說有人會孤僻,也有人在漫長的過程中因為意外失去這些關係。


    但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痕跡是不會變化的,哪怕會被毀滅、遮掩、消失,但是那一瞬間是的的確確存在著那種痕跡的。


    就是那種關係。


    她是全然沒有的。


    等到她死亡,所有人對於九間花裏緋這個名字都會逐漸淡忘,就如同之前的那樣。


    她或許替他們彈過一次鋼琴,包紮過一次傷口,可是就如同鏡子的兩端,觸手可以摸到,但是始終相差太遠。


    赤司征十郎的這個人格,似乎是她在人類社會中留下的唯一可以稱作是關係的關係。


    這就很微妙了。


    實在是忍不住想來看看。


    不過這些關係都是注定要消失的,漫長的歲月中她始終不可能和他們同行,這是似乎什麽都無法修改的規則,也是她一直恪守的準繩。


    “等一下。”


    少年清清冷冷的聲音迴蕩在空蕩蕩的籃球館,她有些微怔地看著自己手腕上旁人的手掌。


    “怎麽了?”她很快反應了過來,對方的手掌溫熱。


    對方的眼睛已經很快出現在她的麵前,如果說她的瞳孔是鏡子的,對方的瞳孔像是反射鏡子的光。


    啊,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人格好,看起來似乎毫無破綻,但是真是給人太危險的感覺了。


    他伸出一隻手掌握在對方的手腕上。


    對方的手腕纖細,微微有些涼,但是似乎和人類的沒有什麽區別,他沒有什麽表情,但是心裏微微有些迷茫。


    麵前的人,實在是太古怪了,怎麽說呢,她轉身離開的一瞬間似乎讓他聯想到了什麽精怪。


    人類……真的是這個樣子的嗎?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偏差的話,一個人怎麽可能這麽多年了還是一個樣子的呢,好像時間對於她來說毫無作用,又或者說是脫離於這個時間的。


    人類,是不可能這個樣子的。


    但是手下這個實體的手腕也切切實實地告訴他,沒有什麽不同。


    站在他麵前的,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類。


    人對於小時候的記憶總是支離破碎的吧,但是他不是,他幾乎過目不忘,也幾乎能夠記住所有的事情。


    母親死前的那段日子,窗戶上花瓶裏養了很久的花也謝去了,仿佛在映照著什麽一樣。


    病重的母親沒有辦法再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龐,她的喉嚨隻能微微地的動著,卻似乎並不能發出什麽聲音。


    哪怕她的眼神還是溫柔而慈愛的,但是還是讓他感到很痛苦也很迷茫。


    他來到窗前,想要將那束枯萎的花換下來,然而似乎已經有人在那裏了。


    那個黑發的少女一隻手拿著一枝新鮮的鳶尾花,嘴裏哼著不成調的調子,看到他過來了,也似乎混不在意自己闖了別人的屋子,隻是不在意地衝他笑了笑。


    “希望早點好起來哦。”


    紅色的鳶尾花和少女狹長漂亮的眉眼像是那段時間裏難得落下來的光,很溫柔也很亮。


    筆直地落下來的光,但是轉瞬即逝。


    他總是忘記她,就算等到他能夠記住她了,對方也依然是他無法抓住的,甚至都未曾停留下來一刻。


    抓不住。


    是因為不夠強嗎,所以抓不住。


    那麽現在,抓住了哦。


    他感受著手掌下的手腕,第一次有了這種已經抓住了的感覺。


    而他也如實的說出了。


    “抓住你了。”


    少年說著讓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話,但是似乎也不需要他理解,少年的氣息已經橫亙在她的身邊了。


    啊,少年的懷抱總是很溫柔的,大概是因為姿勢,又或者是因為對方氣勢太盛,她下意識地需要抬頭看著對方。


    “抓住你了。”


    他執著地重複道。


    像是抓到了一隻求而不得的蝴蝶一樣。


    “啊,真是的,這樣可不太禮貌哦。”


    她這樣喊著,心底卻像是被對方的氣息燙到了一樣,腦海中不禁轉過了另外一個氣息強大的少年,真是的,現在的這些小孩子都這麽厲害了嗎。


    “你是我的。”他這樣說道,紅色的異瞳緩緩地盯著她,聲音堅定地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真的隻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什麽?”


    她微微怔了怔,這個人格的赤司征十郎真是……讓她沒有什麽思緒。


    “我說的都是對的,”他開口道,聲音孤高得像是王座上的人,“所以你是我的,不管之前發生過什麽,從現在開始,你都是我的。”


    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


    “未婚妻什麽的反正也是你弄出來的,既然如此今後你也會一如既往地繼續擔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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