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點笑容沒有持續太久。


    真紀感覺生命正在緩慢地從自己身上流失。她眼前在不住地發黑, 也聽不大清楚周圍的聲音。


    隻有一片朦朦朧朧的嘈雜,仿佛她正置身於一萬海裏深的海底。


    她扭過頭,隱約在遠處的人群裏,看到了個穿著薑黃色衛衣, 將帽子戴的很低的身影。


    真紀莫名地覺得那個人有點熟悉。


    周圍有人在喊叫“那個傷到這個姑娘的敵人呢怎麽看不到他人了”


    “剛才還在這裏的”旁邊人慌張迴頭, “逃走了嗎”


    伊萬趁亂跑到了利法的身邊。


    他嘴唇顫抖著說道“這次可不能算是我的錯,不知道怎麽的我們的行動就暴露了”


    他頓了一下,僵硬地轉頭“利法”


    利法正扭頭看著後麵。他看著被中也抱在懷裏, 卡其色的校服被整個兒染紅的少女, 麵無表情地自言自語道“英雄。”


    他隨即嗤笑了一聲, 也不知道是對著誰。


    伊萬又叫了他一句。他不耐煩地迴頭, 冷冷地看了伊萬一眼, 輕聲說“走吧。”


    真紀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她能感受到因為自己的這個動作, 抱著自己的中也顫抖得更厲害了。


    她還聽到他在大聲地喊她的名字。


    少女纖長的睫毛不大明顯地翕動了一下。


    她想,可不能在這裏睡過去。


    畢竟如果睡過去,再醒過來的時候, 肯定又得要讀檔了。


    於是, 為了讓自己精神一點, 她對係統說“四四,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係統宿主想聽什麽


    真紀“隨便什麽,有趣點最好。”


    係統那四四開始了。


    從前從前, 在某個村莊有一對兄弟。哥哥英俊但是性格刻薄, 弟弟長相不如哥哥, 但是更加和善。


    某一天, 弟弟被發現死在了家中。村裏人都認為是哥哥下的手他們悲痛地報案,將哥哥送入了大牢。


    直到幾年後,有個神探來到了這個小村莊。人們才發現,殺死弟弟的其實是他們的父母。


    真紀問“為什麽”


    係統冷冰冰地說因為兄弟出生的時候,有一個占卜師告訴他們的父母他們是受到詛咒的,不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所以才想著殺死弟弟後陷害哥哥,讓他死在牢裏。


    直到真相大白,哥哥被放出來,並且痛哭流涕的時候人們才知道,最開始父母想殺的其實是哥哥,而弟弟為了讓哥哥多活一段時間,選擇了自己死亡。


    真紀不知道說什麽“哎。”


    真紀“你這不會是哪門子的格林童話翻版把怎麽這麽黑的。”


    係統是宿主自己說隨便什麽都好的。


    真紀便也沒有多說話了。聽故事的這段時間,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傷口已經被包紮了起來,失血的速度似乎沒有那麽快了。


    遠處似乎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


    她感覺到中也欣喜地轉過了頭,然後讓太宰治幫忙將她搬上去。


    她放心地歎了口氣,然後任由自己失去了意識。


    真紀又感覺自己在墜落了。


    這次墜落的時間更加漫長。她感覺有風在自己耳邊“唿唿”地刮過。她不知道自己墜落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


    真紀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空曠的地方。


    她想扭頭看一眼周圍,卻發現自己並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


    真紀有些慌了,她開口叫係統“四四”


    係統沒有迴應。


    還沒等真紀做出什麽行動,她就發現她,或者說她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真紀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在一片空地上。


    她低下頭,然後在眼前看到了一個有點粗糙的墓碑。是種花家鄉下常見的那種,材質大概也是什麽便宜的石頭。


    然而在看到墓碑全貌的時候,她忽然愣了一下。


    上麵寫著的名字,是“紀斌”。


    她的父親。


    真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這算怎麽迴事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父親一直到穿越前都該是好好地活著的。


    她愣了一下,又飛快地低頭打量了一下墓碑。


    墓碑上的日期很奇怪年份是2009。


    她十五歲的時候。


    從後麵走來了許多人。很多長相都和她或者父親有些相似他們穿著深色的衣服,有的身上掛著白色的布帶。女人們都上來握了握她的手,而男人們則是拍了一下她的肩。


    他們的聲音嗡嗡的,但是真紀卻不知為何聽得一清二楚。


    “這孩子真可憐才初三呢,爸媽都沒了。”


    “誰知道會發生那種事,爹是做消防員的,哪裏曉得自家樓道會著火。”


    “房子都燒光了吧以後怕不是住的地方都沒有。”


    “以後怎麽辦送福利院嗎反正我家肯定沒多的錢養”


    真紀更加懵了。他們到底在說什麽什麽著火她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那種事情


    她頓住了。


    她迴想起了自己對火焰的那種像是刻在骨子裏一般的恐懼。


    真紀想起來了。


    那是她十五歲生日的那天。父親加班,她倒也習慣了,自己給自己買了個蛋糕,然後準備給自己慶生。


    然後,樓下幾層的某間屋子裏發生了煤氣爆炸大火瞬間席卷了整棟樓。


    她是被父親拚死救出來的。而將她推出火場之後,父親就因為體力不支,倒在了火場裏麵。


    真紀迷茫地想,為什麽她會忘記呢


    這種事情,這麽重要的事情況且最開始,她完成係統的任務,也單純是為了迴家再見一次父親。


    但是現在就算能迴得去也見不到了。父親早就死在了她的十五歲,而她也由很久以前那個開朗愛笑的孩子,變成了被親戚當成皮球踢來踢去,摳摳索索終於讀完了大學,連交個朋友都沒時間的冷淡的她。


    真紀麵無表情地坐了一會兒,又開口叫係統“四四。”


    這次係統迴答她了,說“四四在。”


    真紀“為什麽我會忘記這些事,和你有關嗎”


    係統說有。


    沒等真紀做出什麽反應,它又說道但是,就像宿主知道的一樣,四四是無法做宿主不願意的事的。


    真紀愣了愣。


    所以或許她自己就一直想把這件事忘記。


    畢竟隻要這件事還在她的記憶力,她就會無數次地在午夜夢迴責怪自己,為什麽害死了父親。


    盡管那並不是她的錯。


    真紀便沒有再多說話。


    她迷茫地閉上了眼睛如果沒有了這個目標,為什麽她還要成為英雄呢僅僅是因為不想讓自己死亡嗎


    直到再次墜入黑暗,她也沒有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真紀是被一陣輕聲的交談吵醒的。


    似乎是女人的聲音,很和善“麻煩您了,那我們過兩天再來”


    女人頓了一下,驚喜地叫道“太宰小姐剛才好像動了一下”


    真紀艱難地睜開眼睛,就看見那個被自己救了一命的女人拉著孩子的手,撲到了她麵前。


    她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傷口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愈合了,真紀猜想大概是與謝野晶子曾經來過。


    她抬頭,一眼就看到了中也。橘發的男人看上去少見的有點頹廢,身上的衣服甚至都沒有整齊地掖好。


    他看著她,眼裏不掩笑意“真紀。”


    真紀對著他微弱地點了點頭,隨後才迴過頭,疑惑地看著那個女人。


    女人正對著她說個不停“我們隔兩天就會來看你一眼,就想著能盡快和你道個謝,要不是因為太宰小姐,我和俊也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迴頭,拉了一下站在她後麵的人“任三郎,你也來道謝。”


    真紀抬頭,那大概是女人的丈夫,看上去是個憨厚老實的男人,正摸著腦袋對她笑。


    真紀眨了眨眼睛。


    中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低沉地說道“除了你之外,遊樂園裏的遊客受的最重的傷也不過是扭到了腳。”


    “多虧了你,真紀。”


    真紀緩緩閉上了眼。


    她想,或許這樣就好了。


    她略微理解了一點,為什麽她的父親把救人當作一件快樂的事。因為這的確很快樂。


    她想起了迴檔之前的遊樂園,那種災難片一樣的場景,以及現在什麽都沒有發生的和平境況。


    真紀來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打心底裏有了個目標。


    她想成為英雄,然後保護她想保護的人,拯救她能拯救的人。


    現在這個目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她已經得到了卡牌管理,隻要過幾天去雄英通過特招考試,就萬事俱備了。


    真紀忽然頓了一下。她察覺到了之前女人話中的某個字詞“隔兩天”。


    她猛地睜開眼,沙啞地問中也“我昏迷了多久”


    中也沉默不語。


    真紀心裏咯噔一下。她又問了句“中也先生,我沒問題的,告訴我吧。”


    中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說“武偵社的那位小姐給你治療了之後,你卻還是沒醒過來,醫生說你的身體中不知為何消耗了大量能量,當時我們一度以為你要變成植物人。”


    “你已經在這躺了大半個月了。”


    真紀微微睜大了眼。


    她們去遊樂園的那天是七月中旬,而雄英的特招考試,則恰好在八月一日。


    果然,中也的下一句話就是“雄英的考試已經過去了就在三天前。”


    他蹲下身子,揉了揉她的頭“抱歉,真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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