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蛋糕店內暗潮洶湧。


    各懷心思的三人分別占據了小圓桌的一端, 沒人先開口,氣氛在沉默中愈發凝滯。


    打破僵局的是看店的小姑娘, 她戰戰兢兢地靠近三人中看起來最好說話的源純,明明怕得快哭了,卻還是努力擠出笑臉,好聲好氣地商量:“抱、抱歉, 本店要打烊了, 您能不能……”


    她感到非常後悔,大街上的槍/戰/聲越來越近, 店裏這幾位顧客也是一副劍/拔/弩/張、分分鍾就要打起來的架勢, 早知道今天就不開門了嗚嗚嗚。


    中也麵無表情地看了過來。


    剩下的半截話卡在喉嚨裏, 小姑娘整個人都僵住了, “對對對對不起!請你們繼續!”


    中也煩躁地撓了撓頭, 他瞪了太宰一眼, 猛地站起身, 邊卷袖子邊氣勢洶洶地推門走了出去。


    掛在門上的毛絨玩具熊劇烈地搖晃著。


    太宰趴在桌上,招財貓似的懶洋洋揮了揮手, “慢點迴來哦。”


    小姑娘:“……哎?”


    “別害怕, ”太宰舉起吃蛋糕用的叉子,露出一個陰仄仄的微笑, 他壓低聲音道,“畢竟我們也不是什麽好人。”


    小姑娘睜大眼睛,抖得像被狂風吹卷的樹葉。


    “別嚇唬小妹妹了。”源純沒好氣兒地說,她從盤子裏挑了塊小餅幹, 塞進太宰嘴裏。


    太宰叼著餅幹,乖巧地眨眨眼,無辜得像是理直氣壯打翻了花瓶的貓貓。


    小姑娘:“……嚶。”


    “那些人不敢過來的,”源純溫柔地笑了笑,她端起裝著美味小餅幹的盤子,遞到小姑娘麵前,“不用擔心,去歇會兒吧,刷刷網頁看看番劇什麽的,等一下就沒事了。”


    小姑娘想說我不要看劇我要迴家,但麵對源純的笑臉,她不知怎麽就迷迷糊糊點了頭,端著盤子神情恍惚地走了。


    目送小姑娘的身影進了後廚,源純收迴目光,一轉頭就對上了太宰充滿審視意味的眼神。


    “好看嗎?”源純淡定地問。


    “好看的。”太宰托著腮,肯定地點點頭,下一秒他話鋒一轉,忽然說起了看似毫不相關的話題,“q是森先生今天上午主動放出去的,理由是strain和陰刃這兩個組織聯合起來,偷襲了港黑一處存放重要物資的隱秘倉庫,港黑因此損失慘重。”


    “那小鬼的殺傷力有多大,你已經親自體驗過了。”


    中招的人拚死把情報傳迴去,吸引來更多的援軍,緊接著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傳十,十傳百,其他收到風聲的組織也陸續派來了人來探查情況。


    而這些人全都有來無迴。


    被關了太久、壓抑到極點的q就像台無情的絞肉機,殘酷地留下了所有傷害他的人。


    總之兩個小時後,太宰和中也帶著遊擊部隊抵達現場時,那裏已經是屍橫遍野了。


    源純閉了閉眼睛,輕輕歎了口氣。


    沉默幾秒鍾後,她問道:“森先生今天上午,不在辦公室裏吧。”


    雖說用的是提問的句式,但語氣卻是無比肯定。


    太宰笑得眉眼彎彎,“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森先生找我之前,我正在認真研究如何用豆腐自殺。”


    “或許你可以去問問中也?”他提議。


    源純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知道了。”


    從太宰嘴裏得到情報後,源純終於可以肯定森鷗外到底在謀劃什麽了。


    躺在源純腿上的手機屏幕亮著熒熒的光,屏幕上有一小段文字,是從安室透通過酒廠的情報渠道收集到、又發給源純的資料裏截取的——


    “……未經許可的異能者在橫濱的一切公開活動均屬違法行為,除非得到異能特務科頒發的‘異能開業許可證’……”


    森鷗外不止一次在閑談時跟源純聊過港黑的發展問題。


    橫濱是座勢力混雜的城市,官方確實不好在明麵上插手,但黑/道的力量再龐大,也不可能公然對抗國/家/機/器,這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有天上麵真的下定決心要整頓,最先被肅清的,一定是為首的港黑。


    雞蛋不能全都放在一個籃子裏,為了組織的未來考慮,森鷗外已經在慢慢洗白港黑的業務了,a先生就是因此當上幹部的,作為一個手下擁有數座賭/場的大老板,他給港黑捐了數不清的財產,提供了大量的活動資金,換到了幹部的地位,以及港黑的庇佑。


    但這還不夠,還差最關鍵的一樣東西。


    異能開業許可證。


    有了這個證件,港黑從此就是個合法的異能集團,在橫濱的一切公開異能活動,軍/警及異能特務科等官方組織都無權阻攔和調查。


    這等於是一張免死金牌,保住了組織的基本盤。


    “這麽算,我在他眼裏還是很珍貴的,”源純低聲呢喃,“但他是怎麽換到這個機會的?”


    異能開業許可證極難獲取,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異能特務科絕對不會對森鷗外的要求鬆口。


    源純眼神放空,視線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看起來似乎在發呆,但從她的視角看去,過往的經曆、看過的資料、聊天的內容……正有條不紊地一幕幕閃過。


    森鷗外掀了我的馬甲,要求我去對付白麒麟;


    神秘的異能者死亡後留下了五千億的遺產,為了爭奪遺產,整個橫濱陷入瘋狂;


    白麒麟神出鬼沒,攪得橫濱不得安寧;


    阪口安吾使用異能畫出了白麒麟的畫像;


    森鷗外今天上午放出q,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帶著心腹隻身前往神秘地點與異能特務科談判;


    ……


    太宰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源純,看著她的眼神從茫然一點點過度到清明。


    “你想明白了嗎?”太宰輕聲問。


    源純深深地唿吸,“白麒麟是——”


    “吱呀”一聲響,門被推開,滿身硝/煙氣息的中也迴來了。他看起來像是做了個簡單的熱身運動,臉不紅心不跳,額角連一絲絲的汗水都沒有。


    源純遞出了一杯冰可樂,“辛苦了。”


    “小意思,”中也接過可樂,輕描淡寫地說,“是陰刃的殘黨。”


    太宰微微一笑,說出魔鬼的耳語:“我知道,因為是我把他們引過來的。”


    中也“噗”地將剛喝進嘴裏的可樂噴了出來。


    源純歎了口氣,一把抓住太宰,擋在前麵。


    太宰的反應也很快,他用紙巾遮住了臉。


    中也氣得一腳踹出去,“你這家夥到底在搞什麽!”


    太宰沒有動,他頭很鐵地站在原地,篤定中也不會真的踢中他。


    事實確實如此,中也最後硬生生收了腿,因為他想起源純就坐在太宰背後。


    “你打吧。”源純拖著凳子,往旁邊挪了挪,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太宰微微一笑:“xan——”


    源純:“………”啊!!!


    不等中也動手,源純突然暴起,一招奪/命/剪/刀/腿從背後把太宰放倒了。


    “咚”的一聲悶響,太宰的後腦勺砸在地上,砸得他眼冒金星,暈頭轉向。


    中也:“………”忽然感覺腦袋有點痛。


    “啊!我看到星星了!”太宰用驚喜的、蕩/漾的聲音喊道,“小純,再用力——”


    “閉嘴吧你!”源純把一整塊蛋糕直接塞進了太宰嘴裏。


    |||


    太宰很生氣,他宣布一周之內都不要跟源純講話了。


    “拆夥,現在就拆!”太宰義憤填膺地控訴,“小純你變了,以前可寵我了!”


    中也被雷得頭皮發麻,某個部位控製不住地硬了起來——是拳頭。


    “你的搭檔在這裏,”源純指了指中也,淡定地說,“不是說一周之內不要講話嗎?”


    中也:“哈哈哈哈哈。”


    太宰:“………”


    過氣的女朋友不如狗,太宰可憐兮兮地瞪了源純一眼,假哭著跑了。“除非你親自登門道歉,帶著中也最喜歡的柏圖斯,否則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源純抖落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他的腦子出問題了嗎?”中也感到一陣惡寒,他臉上滿是困惑,“我沒打他的頭啊。”


    “可能是天生的吧。”源純語氣深沉地說。


    |||


    太宰難得說話算數,真的一個星期沒跟源純說話。


    因為他第二天就被綁架了。


    港黑查出了白麒麟的身份,是個叫澀澤龍彥的男人,並且通過隱秘的渠道一路追蹤,捕捉到了他的行蹤。


    太宰帶著遊擊部隊去設伏抓人,結果對方早有準備,打了個漂亮的反擊戰,不僅抓走了太宰,還炸了港黑大樓。


    炸/藥被引/爆的時候,源純正在禁閉室裏陪夢野久作玩。


    某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冒出來瘋狂預警,源純來不及思考,一手把夢野久作拽進懷裏護住,一手撐地,“唰”地放出了異能。


    夢野久作疑惑地歪了歪頭,“姐姐,怎麽了——”


    “砰”的一聲巨響,整座大樓劇烈地震顫起來。


    夢野久作嚇得尖叫一聲,緊緊抱住源純。


    源純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異能上,思緒瞬息萬裏,引導著淡黃色的異能光束穿透層層阻礙,在大樓裏四處遊蕩探尋,於下一枚炸/彈/爆/炸的前一秒鎖定了它的具體位置。


    亞空間屏障展開,將剩餘的全部炸/彈包裹起來,避免了接下來的連環/爆/炸/波及到港黑大廈。


    危險解除。


    第一次嚐試超遠距離操縱異能,即使源純的精神力很強,此刻也感到了頭暈目眩,她扶著夢野久作晃了晃,眼前一黑,栽到小男孩的身上。


    |||


    源純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尾崎紅葉在床邊守著源純,見源純睜開眼,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醒啦?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源純扶著紅葉的手坐起來,用力按了按陣痛的太陽穴,“爆/炸——”


    “別擔心,沒有人員傷亡,”紅葉柔聲安撫,“多虧了你,隻有三層的配電室被炸壞了一半,其他還好。”


    源純鬆了口氣,“那就好。”


    “但是……”紅葉欲言又止。


    源純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紅葉。


    紅葉歎道:“行動失敗,太宰被帶走了。”


    |||


    紅葉把整件事講了一遍。


    “除我們之外,其他組織的總部在同一時間都被炸/毀了,”森鷗外愁得連職業微笑都露不出來了,“也就是說,橫濱現在唯一還有行動能力的組織,就是我們了。”


    由於這場大爆/炸波及到了很多無辜的普通民眾,港黑派了遊擊部隊去幫忙救災,現在人手嚴重不足,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先不要管太宰了,”中也的語氣中透著焦急,“趕緊營救其他人吧!”


    源純滿頭黑線,心想你到底是有多煩他啊。


    自己親手帶大的崽兒什麽德行,自己心裏最清楚,森鷗外絕對不相信太宰是翻車被抓的,他倒覺得他是另有謀劃,故意做出失敗的假象。


    森鷗外捏了捏內心,有些煩躁地問:“他就沒留下什麽線索嗎?”


    紅葉搖了搖頭,“都檢查過了,一切正常。”


    森鷗外看向源純。


    “我剛醒啊,”源純扶額,“先去他的住處看看再說吧。”


    森鷗外意味深長地說:“交給你了。”


    在明確森鷗外打的什麽主意後,源純總感覺自己有些虧,她想了想,說道:“我要個人。”


    尾崎紅葉和廣津柳浪聞言,不約而同地看過來,眼裏滿是好奇。


    中也則顯得有點糾結。


    “哦?”森鷗外似乎並不意外,他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源純一會兒,同意了,“好吧,他是你的了。”


    中也看起來更糾結了。


    |||


    源純和中也在太宰的家裏翻箱倒櫃。


    找著找著,忽然聽到中也一聲驚唿:“我的酒怎麽在這兒?可惡!已經被開了!”


    源純循聲望去,看見中也手裏捧著一瓶紅酒。


    “確定是你的?”源純問。


    “不會有錯!”中也憤憤地磨牙,“我花了好多錢呢,當然能認得出——”


    中也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把剩下的話咽迴肚子裏,他慢慢地轉頭看向源純,“咳,那個,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源純從中也手裏拿走酒,她觀察了一會兒,問,“柏圖斯?”


    中也不明所以,遲疑地點頭,“是。”


    “啵”的一聲輕響,源純把瓶塞拔/了出來,她用指肚在瓶塞上摸了摸,摸到一條細小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紋路。


    淡黃色的異能光帶亮起,源純以亞空間屏障為刀,沿著細紋,將瓶塞一剖兩半,露出了藏在裏麵的信號發射器。


    中也恍然大悟:“他之前說讓你帶著我的酒登門道歉,是這個意思?太狡猾了!”


    找到信號發射器,至少能定位太宰的位置,但不能完全肯定太宰和澀澤龍彥在一起。


    如果兩人分開得太遠……


    “這樣吧,我們兵分兩路,”源純把定位器交給中也,“你去救太宰,我繼續追蹤澀澤龍彥的行蹤。”


    “為什麽要我去救那條青鯖魚。”中也不滿地嘟噥。


    “因為這樣能發揮最大的戰力,”源純的語氣中藏著一點不易覺察的複雜情緒,“我沒有辦法保護你。”


    中也知道源純口中的“保護”指的是從汙濁狀態中將他喚醒,隻有太宰的人間失格能做到這點,源純頂多把失控的他關入亞空間屏障裏,然後眼睜睜看著他暴走直至死亡。


    “還是你擔心我?”源純笑了笑,“放心,我很強的。”


    “那你注意安全。”中也按了按帽子,“有句話——”


    “噓。”源純豎起手指,在中也的嘴唇上輕輕一點,“別立fg。”


    中也:“!!!”


    嘴唇上柔軟溫熱的觸感,喚起了他刻意壓製的記憶,令他控製不住地想起那個亂七八糟的夜晚。


    那真的不是一場夢或者幻覺嗎?要不然她怎麽會顯得如此……不在乎?


    中也愣了一會兒,迴過神來,剛想抓住源純問清楚,卻發現她已經往外走了。


    夕陽西下,金紅色的光線穿過窗戶,籠罩著她纖細挺拔的背影,有種溫柔的意味。


    |||


    行動前,源純給織田作打了個電話。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源純大聲宣布,她強調道,“我、的!懂?”


    源純的耳畔和電話那頭同時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


    是假裝一本正經,實則暗中偷聽的遊擊部隊的精英們,和恰好路過的安室透。


    織田作倒是很淡定,“之前已經是了啊,我交過辭職信了。”


    但就你那牛逼的異能力,森鷗外不拍板,人力哪敢放你走。源純腹誹一陣,換了個話題,“今晚我有任務,不迴去了,你待在家裏別出門。”


    “可我接了個活兒,”織田作撓撓頭,“有位夫人的丈夫疑似出軌,她委托我——”


    “緩兩天再說!”源純堅定不移地拒絕了,“缺錢了我給你!”


    咳嗽聲響得此起彼伏。


    織田作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包養了,他沉思片刻,說道:“唔……那我又撿了個孩子。”


    源純:“……你開心就好。”


    我懂的,我明白,你可是五個娃的老父親,孩子不撿夠數量是不行的。


    “千萬別出門。”源純又叮囑了一遍,“家裏交給你了。”


    似乎感受到了這句話中蘊含的沉甸甸的分量,織田作的聲音也變得嚴肅了,“放心吧。你也要當心。”


    源純溫柔地一笑,“嗯。”


    源純迴過頭,發現手下們正用八卦的眼神熱切地看著自己。


    “幹什麽?”源純警覺。


    “小姐,屬下真的很好奇,”屬下a搓著手,小心翼翼地問,“是您的……哪個嗎?”


    屬下b情真意切地勸道:“小姐,聽愛麗絲小姐說,首領給中原大人準備嫁妝了,您可不能對不起他啊!”


    “不是太宰大人嗎?”屬下c捂住嘴,抽了口冷氣,“之前去喝酒,他說……咳。”


    源純:“………”


    她微微一笑,“哢哢”地活動起手腕,“我看你們是太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努力了,澤澀龍彥還是沒出來_(:_」∠)_


    下章再揍他吧。


    *


    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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